隻見骰盅下,三顆骰子整整齊齊摞在一起,最上麵骰子的點數是六點。


    秦淮之將最上麵的骰子取下來,第二顆還是六點。


    眾人手心出了汗,隻等秦淮之拿下第二顆骰子。


    與秦淮之對賭的男子忽然站起身,將身前的五張鹽票扔了過去,“好手法,你贏了。”


    秦淮之拿了鹽票與自己下注的銀票,扭頭笑著對閻循說:“我們走!”


    閻循傻愣了會,問:“不看嗎?”


    秦淮之甩了甩手裏的銀票跟鹽票,“還用看,肯定是我贏!”


    骰子有六麵,隻看兩麵,上麵是多少點,看都不用看,便已明了。


    賭桌上稍微留點神,才不會被人下套。


    但,十賭九詐,從你入場之時,你就是砧板上的魚肉,等著任人宰割。


    閻循跟著秦淮之還未走遠,後麵傳來驚歎聲:“還真是五!神人啊!”


    出了地下賭坊,秦淮之往後瞟了一眼,領著閻循繞進窄巷。


    閻循也聽到後麵有腳步聲,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裏,問秦淮之:“你是怎麽做到的?”


    秦淮之道:“骰子裏加了鉛,搖大的概率很小,但隻要我稍微控製一下力度,想要幾點,就是幾點。”


    閻循問:“憑感覺?”


    秦淮之搖了搖頭,“是聲音。”


    閻循麵色一沉,想起昨夜齊嘯林的話:風大,睡得著嗎?


    前方是個死胡同,兩人相視,轉過身去。


    果然,四五個地下賭坊的打手,提著刀斧立在身後。


    “二位爺,是把我們當猴耍!”領頭的人手中拿著一把刀,手指在刀口輕輕撥弄。


    秦淮之道:“願賭服輸的道理,還用我來教你們!”


    那人黑臉說:“我家主子看上這位爺的手,鹽票你們可以帶走,手留下!”


    閻循眼中漆黑,抽出長刀,垂眸看向他們,冷聲說:“那就試試。”


    幾人聞言,揮著刀斧砍向二人。


    秦淮之知趣地往後退了兩步,倚靠在牆下,麵具之下,毫無懼色。


    閻循左臂有傷,隻右手提刀,寒光乍,橫刀擋住迎麵而來的刀鋒。


    見後麵的打手衝著秦淮之而去,閻循手腕一翻,刀口向下而去,刀背上火光迸濺,速度又極快。


    眼前的打手還未來得及反應,長刀已經劃過他的腰腹,血腥之氣瞬間湧進了鼻息之中。


    解決了眼前之人,閻循飛身去救秦淮之。


    打手的斧頭衝秦淮之的麵門落下,千鈞一發之際,閻循手中的刀,正好落在秦淮之的發髻上,擋住了斧頭。


    挑刀時,隻聽璫的一聲,秦淮之發上的玉簪被刀背帶了出來。


    閻循抬腿,一腳狠狠踹向後麵緊跟的打手,是衝著那人心口去的。


    這些打手不過是仗著體型魁梧,人高馬大,嚇唬嚇唬普通人倒也罷了。遇上稍微懂些拳腳功夫的,都是一群紙糊的老虎。


    地下賭坊的人,多多少少手上都是沾著血的,輸了東西,能追出來砍人手臂的,能是什麽好人。


    閻循沒有留情,刀刀正中要害,不留一個活口。


    水上的閻王,上了岸,依舊是個閻王。


    擰斷最後一個人的咽喉,身後傳來秦淮之如似地獄而出,恐怖陰森的聲音。


    “閻、循!”


    閻循匆忙迴頭,隻見秦淮之細軟如瀑的烏發散落下來。


    春風而過,長發隨風而起,麵具此刻被秦淮之捏在手中。


    如黛的眉下,一雙滿含冷意的眼睛,幽怨地望向他。


    為的是,地上碎成數段的玉簪。


    閻循上前蹲在地上,將碎掉的玉簪撿起,心疼地說:“哎呀,這麽好的玉簪怎麽就碎了!”


    起身又對秦淮之說:“抱歉,我剛剛一著急,沒注意到,趕明我賠你一個新的。”


    秦淮之沉臉不語,伸手把閻循手裏的碎玉奪迴來。


    閻循心虛地低聲問:“這個玉簪有什麽意義嗎?”


    “這是白英送我的!”秦淮之不悅道。


    閻循鬆了口氣,還好,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人,送給他們二人做什麽信物的。


    不過,看他的表情,是很在意這個簪子。


    兩人迴到香溢來,齊嘯林正在秦淮之房中焦急地走來走去。


    看到兩人衣衫淩亂,從外麵進來,忙問:“你們幹什麽去了,怎麽還弄成這副樣子?”


    閻循答:“去了地下賭坊。”


    齊嘯林大喜,圍著秦淮之問:“到底是什麽辦法能解決漕幫的麻煩?”


    秦淮之取下綁發的布條,尋了個玉簪戴上,淡然開口道:“天塌下來,你都會端個椅子,坐在堂下欣賞,怎麽對漕幫的事這麽上心?不像是你的性子。”


    齊嘯林遲疑一番,推說:“我不少貨還在水上,漕幫出了事,我那些貨怎麽辦?”


    “是嗎?”秦淮之不信。


    鹽鐵商這個身份,本就是齊家強給他的,齊嘯林什麽時候在乎過這些東西。


    齊嘯林趕緊說:“當然,不然還能因為什麽?”


    秦淮之沒有戳破他,取出鹽票放在桌上,指尖輕點,道:“現在,想想辦法,怎麽把這五張鹽票在河道禦史來之前,放入船中,”


    齊嘯林問:“柳州堂口有裝貨記錄,五張鹽票有什麽用?”


    秦淮之反問:“柳州的是真的嗎?”


    齊嘯林眼神一亮,立刻明白了秦淮之的打算,“作假?”


    秦淮之給自己倒了杯茶,笑道:“鹽幫的人可以在漕幫作假,漕幫自己不能嗎?船上沒有船工,誰能證明,船一定是從柳州裝貨。”


    齊嘯林問:“你怎麽敢肯定船上是粗鹽,不是食鹽?”


    秦淮之閉目輕嗅茶杯,茶香四溢,雖說是去年的陳茶,也比地下賭坊的好過千百倍。


    心滿意足地喝了茶,才說道:“半年時間裏,鹽幫前前後後折了一千多袋私鹽,損失慘重。如今海運已封,他們如何再將五百袋私鹽運入郴州。走陸運,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而且,你若是鹽幫,你會舍得拿五百袋來嫁禍漕幫?一百袋私鹽就已經足夠嫁禍漕幫,何必放五百袋?”


    齊嘯林思量許久,覺得秦淮之說得在理,心中難免還有疑惑,“如果是粗鹽,官府的人為什麽會說是私鹽?”


    “沒有找到鹽票,還有……”秦淮之頓了,看了眼齊嘯林,又看向閻循,不語。


    二人四目相對。


    閻循補充道:“鹽幫與朝廷內部有勾結。”


    這件事其實不難猜,是他身在局中沒有看透罷了。


    齊嘯林扶著桌子緩緩坐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良久,大笑一聲,拍手叫道:“有好戲看了!”


    這一聲笑,讓秦淮之難免多看了齊嘯林幾眼。


    人人皆知,齊嘯林是被逐出京都,但沒有人知道這位天潢貴胄,是因何被趕了出來。


    每年齊嘯林生辰,皇帝諭旨,皇後賞賜,齊家賀禮又從未斷過。


    以至於,總給人一個錯覺,齊嘯林是個鬧脾氣不肯迴家的孩子。


    可是一個想娘親時,隻能吃兩口桂花糖糕聊慰相思的人怎麽會不想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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