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之:“白英並不知內情,玉佩的事是我令她誤會了,這些年,我沒有跟她解釋過,錯在我!”


    閻循問:“你二哥的死?”


    秦淮之沉默了許久,“與玉佩無關,也與你無關,我二哥的死,是因為秦家有一樣被覬覦的東西,去不去沽州為我尋玉料,都改變不了他的結局。”


    閻循看著秦淮之,艱難地喘著氣。如同溺在水裏,掙紮到最後,決定放棄時,突然有人將你撈上來,反而無法正常的唿吸。


    秦淮之將他扶起。


    閻循輕聲問:“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偷玉佩?”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些委屈,與他平日的作風相悖。


    “為了救我跟白英!”


    閻循啞然,“你知道!”


    秦淮之淡漠道:“我自幼體弱多病,我娘為保我平安,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才得大師開光的玉葫蘆,如此重要的東西丟了我自然要去尋。”


    屋中靜謐良久,燭花劈啪作響。


    秦淮之的聲音再次打破異樣的寧靜,“我在後巷找到了你的蹤跡,那時你正在被一群青皮毆打,手裏攥著我的玉佩,那些人讓你交出來,你不肯。”


    “是!”


    “再後來,我從你們交談中得知,你與他們本是一夥,來法會是順水摸魚,你們的頭見我與白英金裝玉裹,便想綁我們做肉票,你是他們故意安排來接近我們的!”


    “我與他們……”閻循有些失神,後麵的話收了迴去,“原來你都聽到了。”


    “你偷走玉佩惹起事端,靜安寺的師父們怕我與白英受傷,便加派了人手看護,所以他們沒能得手。”


    閻循喉間微顫,陰鬱道:“抱歉,我沒想到會引來後麵這些事。”


    “不必說抱歉,我說了,與你無關!”秦淮之舒氣,“當年你為何要幫我?”


    閻循目光落在秦淮之眉間的朱砂痣上,虔誠道:“因為你是我的菩薩!”


    “這算是什麽答案?”秦淮之哭笑不得。


    閻循趕忙解釋:“我生在石州,自幼跟著爹娘流亡,爹娘死後我被青皮從死人堆裏撿迴來,他們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偷雞摸狗,坑蒙拐騙,好的不學,壞事做盡,我以為我會那樣過一輩子!直到遇見你,你說世上沒有人一出生就穿著錦緞綾羅,衣衫不該拿來判別善惡,你不嫌棄我髒,拿供案上的饅頭給我吃,於我而言,你就是畫中走出來的菩薩,所以我不想傷你,更不想他們傷你!”


    “就因為我不嫌棄你,給了你一個饅頭!”


    “是!”


    “原來如此!”秦淮之坐迴軟榻,長歎一聲,“那日在香溢來,你從亭外走進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我以為你並不知道我是誰,所以從未提及此事,更不想平添煩惱。”


    “你早就認出我了?”


    “這裏,你一皺眉,就會露出來一道疤。”秦淮之指了指自己的眉尾,繼續說,“如果我真的要害你,就不會幫你找出鹽幫運鹽的線路,而是趁機跟朝廷合作,毀掉漕幫!”


    閻循雙瞳緊縮,“我信你!”


    秦淮之:“當年那些人打你,我懦弱不敢上前製止,隻能去找人,等我帶人迴來,早就沒了你的身影。”


    “我當時被小爹與義父救走了!”閻循解釋道。


    “是這樣啊。”秦淮之感歎這世事無常,又心中苦笑道:因果輪迴。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小乞丐被人販子打死了,心生愧疚,過意不去。


    可他不敢說實情,他怕別人說他膽小懦弱,不敢出麵阻止惡人行兇。


    每每因為這件事難過,別人問起他,為什麽不開心,他隻敢說,是因為丟了玉佩。


    如果非要說,二哥的死是因為去沽州,那麽害死二哥的真兇,不是閻循,而是他自己的怯懦。


    對自己心狠,是因為他一直怨恨自己。


    他在自責與仇恨中度過了漫長的八年,卻在看到活著的閻循時,有過那麽一刻的竊喜。


    秦淮之問:“閻循,過去的恩怨已經說清楚了,你現在可還願意跟我結盟?我可以對天發誓,決不違背對你的承諾。”


    這一刻,閻循對秦淮之再無半分懷疑與顧慮。


    閻循盡力讓自己的唿吸平穩,“隻要你不讓漕幫陷入險境,我不再有異議。”


    說完,握拳伸向秦淮之。


    秦淮之一笑,握拳輕擊,盟約既定。


    齊嘯林被放進來的時候,見屋中沒了緊張的氣氛,問閻循:“淮之答應幫忙了?”


    閻循點了點頭。


    齊嘯林:“跟我說說,你怎麽說動淮之的?”


    閻循不答。


    齊嘯林沒討到好,倒了杯茶水遞給秦淮之,“閻循許你什麽好的了,怎麽又答應了。”


    秦淮之接過茶,正色道:“以身相許了!當然要幫!”


    齊嘯林看了眼閻循,又迴頭看了看秦淮之,嘴角抽搐許久,“你們兩個不……不是吧!”


    秦淮之笑問:“不行嗎?”


    “你能降得了他嗎?”齊嘯林咳了幾聲,低聲又說:“他不是你好的那口吧!”


    秦淮之玩味地看了眼閻循,“萬一他願意呢!”


    齊嘯林驀地渾身汗毛炸起,打了一個寒戰,“你與我玩笑吧!”


    秦淮之喝了口茶,側身看向閻循:“少幫主今夜宿在我屋裏可好?”


    “好啊!”閻循應聲道。


    秦淮之笑意愈濃,對齊嘯林道:“今夜佳人相會,我就不留你了,夜深了早些歇著,別受了風寒!”


    齊嘯林還沒反應過來,又被閻循推送出了門。


    閻循再歸來,與秦淮之四目相遇,隨機一笑,笑得放肆。


    “今夜叨擾了!”閻循抱拳。


    “無礙!”


    屋外的風聲颯颯,閻循給軟榻旁的火爐中添了新碳,星火熠熠閃過。


    秦淮之不提如何幫漕幫解困局,以養傷為由,讓他先睡一覺,自己倚在軟塌上,看了一夜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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