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淮之孤身上門,來漕幫在郴州的堂口。


    碼頭的工頭楊義武與閻循商談結盟事宜,一不留神說漏了嘴,提到了主子,讓閻循起了疑心。


    閻循謹小慎微,生怕出了半點岔子,一定要見工頭背後的人,否則結盟之事,到此為止。


    秦淮之不得不,親自來一趟。


    楊義武自責的時候,秦勇提議,另找一個人替他去漕幫,秦淮之覺得不妥。


    閻循太聰明了,遲早會發現,郴州碼頭的腳夫跟林氏米糧的商隊,大多都是越樂山下的村民。


    也會猜到,這些腳夫背後的人,其實就是秦淮之。


    閻循見秦淮之上門,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秦淮之正是工頭口中的主子,詫異道:“怎麽會是你!”


    秦淮之合上手中的折扇,笑了笑,“閻少莫不是忘了,跟你談結盟的人,一直都是我。”


    閻循的心像被撞了的晨鍾,錚鳴之聲,讓他清醒過來。


    是了,秦淮之是個錙銖必較的商人,怎麽會放過漕幫這塊肥肉,輕易給了旁人。


    閻循不再與他客套,“我們沒有談的必要,一個會在運船上藏私鹽,連朋友都會利用的人,在我這裏沒有信譽可言。”


    秦淮之笑,反問:“漕幫還有可以調用的人嗎?如果有,你從一開始不會找我來合作。與商賈合作,朝廷知道嗎?”


    閻循緊扣手指,指節都泛了白,依舊麵不改色,拒人千裏之外,“漕幫與什麽人合作,與你有什麽關係。”


    秦淮之道:“是沒什麽關係,不過想來分一杯羹。”


    “那我告訴你,不可能!”


    “沒得談?”


    “沒得談!”


    意料之中的結果。


    秦淮之起身,抱手道:“如此,我也不叨擾了,告辭!”


    若是別人,閻循還想與之一談,可麵對秦淮之,他心生退意。


    青楓說的沒錯,這人臉上永遠帶著笑,魅惑眾生。


    你以為他在與你說笑,可你不會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抽出一把刀來,趁你不備,直插入你的心口。


    尤其是抬頭看到秦淮之頭頂那根玉簪,他不敢賭,不敢用整個漕幫來賭。


    秦淮之走後,青竹湊上來,低聲對閻循說:“主子,秦爺頭上的簪子,跟沐小姐腕上的鐲子,好像是出自一塊料。”


    閻循頷首。


    秦淮之從堂口出來不久,青竹追了上來,遞給秦淮之一個錦盒,“我家少主說了,若秦爺要報複他,請不要牽連漕幫,他隨時恭候。”


    秦淮之聽著青竹莫名其妙的話,笑道:“這話我不甚明白,我為什麽要報複他,我還欠他好幾條命。”


    青竹道:“沐小姐曾揚言要殺了我家主子。”


    “白英?”秦淮之看著青竹手上的錦盒,若有所思,大概想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含笑把錦盒收下,“迴去告訴你家少主,我跟他,不算完。”


    正說著,身後的馬車上,傳來沐白英不悅的聲音,“三哥,再耽擱下去,城門要關了。”


    秦淮之與青竹告辭,抬頭看向堂口大門,閻循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有些癡地望著身後馬車。


    馬車上,男扮女裝的沐白英從車窗探出頭,眼眸像是淬了毒,死盯著閻循。


    過兩日,是林夫人的忌日。


    曆年,沐白英會扮作男子,與秦淮之同去蘄鎮祭拜。


    今年也不例外。


    等到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秦淮之才將錦盒從袖中取出。


    沐白英剛剛在馬車上,遠遠瞧見青竹給了秦淮之什麽東西,原來是個錦盒。


    沐白英伸手將錦盒搶了過去,問:“什麽東西?”


    秦淮之任她胡鬧,答道:“閻循給的,我也不知道。”


    沐白英把錦盒打開,裏麵靜靜躺著一塊芙蓉玉雕刻的寶玉葫蘆。


    在光下,透著淡淡的暖意,沁人心扉。


    沐白英慌忙看向秦淮之,隻見他坐在榻上,悠然地倒著茶,依舊麵不改色,問:“你早就認出來了?”


    “見他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秦淮之將茶杯推向沐白英,伸手又將玉佩從她手中拿迴來,翻看許久,確定完好無損,“你是什麽時候見過他?”


    沐白英臉上失色,怔了許久,才說:“月初,你失蹤那幾日,他找我問你的事,”


    是他在城西別院養傷的那幾日,沒有給秦勇他們傳信,秦勇到處尋他不得,還差點驚動了官府。


    秦淮之將玉佩係在腰間,“你又是怎麽認出他的?”


    沐白英瞟了眼秦淮之腰間的玉佩,哼了一聲,道:“我沒有三哥過目不忘的本事,不是我認出他,是他喊我小玉女,我便知他是當年水陸法會上的臭乞丐。”


    水陸法會隻有扮觀音的童子,沒有什麽金童玉女。


    十年前的水陸法會,扮觀音的童子是秦淮之。沐白英當時為了黏著秦淮之,隻騙過一個人說,她是菩薩身邊的玉女。


    那個人就幼年時的閻循。


    沐白英問:“勇哥與我說了你跟漕幫的事,三哥既然認出來他,為什麽要幫他?”


    秦淮之說:“是我們欠他的。”


    “我們欠他?當初如果不是他偷走這塊玉佩,二哥就不會為了幫你找玉料,去沽州采辦遇到山匪,幹娘也不會因為二哥的死,鬱鬱而終,我們什麽時候欠他的,明明是他欠我們的。”


    沐白英越說越氣,忽地抬手打翻身前的茶杯,茶水淌的到處都是。


    “夠了。”秦淮之麵有慍色,“白英,二哥的死跟去不去沽州,沒有關係,娘親也不是因為二哥抑鬱而終,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沐白英仰頭看向他,紅了雙眸,“為我好,就可以什麽事都瞞著我!”


    秦淮之取出帕子,擦拭桌上的水跡,刻意避過沐白英的目光,小心說道:“你見過閻循,甚至揚言要殺他報仇,不也瞞著我?難道不是怕我為了向閻循報複,跟整個漕幫為敵?”


    沐白英泄了氣,“你都知道了?”


    青竹說那番話的時候,秦淮之還一頭霧水,後來聽聞沐白英跟閻循見過,心下便什麽都明白了。


    這麽多年,秦淮之與秦勇都沒有跟任何人提及,秦川朝與林氏真正的死因,沐白英把恨一直放在偷玉佩的人身上。


    秦淮之不去解釋,是因為不想讓沐白英卷進來。況且,他以為他們再也見不到。


    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還會迴來。


    秦淮之低聲說:“三哥知道你恨什麽,但三哥不希望你跟我一樣,活在怨恨裏,更不希望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沐白英重複道:“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秦淮之沉默片刻,抬手理了理沐白英眼前的碎發,“二哥跟娘親的仇,三哥會替他們報了,你不該背著這些東西,放下吧,別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沐白英抬起頭,一雙眼睛堅定地迎向他的目光,問:“三哥放得下嗎?”


    放得下嗎?


    放不下。


    他都放不下,憑什麽讓別人放下。


    秦淮之眉頭緊鎖,收迴手,四周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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