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秦家。


    沐白英一身紅衣,坐在榻上與秦淮之下棋。


    兩人的棋都是林夫人手把手教出來的,沐白英擅攻,秦淮之擅圍。


    沐白英落了兩子,已經被秦淮之困得毫無退路,這一局又輸了。


    五局輸四,沐白英有些膩了,索性攪了棋盤,“二哥在就好了,我肯定不會輸!”


    秦淮之道:“幫著你偷我的棋?”


    想起幼時的玩鬧,二人相對而笑,又快速斂去。


    窗外傳來稚童的笑鬧聲,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院子裏跟丫鬟玩鬧的秦玉。


    秦玉胖乎乎的樣子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摸兩把那張小胖臉。


    跟秦淮之一樣,秦玉眉間也有一抹朱砂痣。


    若說秦淮之像畫中觀音,秦玉便是壽星身旁捧桃的仙童。


    沐白英問:“你真的打算送玉兒走?”


    “我隻希望他平安長大。”


    “秦韋氏與夏商周已經死了,你還怕什麽!”


    秦淮之將混在一起的黑白棋子分開,垂眸正色道:“盯著秦家的人,從不在宅院裏,依靠秦家,隻會是死路一條。”


    沐白英帶著幾分薄怒,道:“你從來都不肯告訴我,秦家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秦淮之仰頭看向她,眼眸盡是溫柔,“三哥也希望你平安無事。”


    沐白英道:“你以後要一個人守著偌大的秦家,你不會覺得孤獨嗎?”


    秦淮之觀望了一眼四周,一個書房,就已空曠地令人生寒,“會吧!誰知道呢?”


    沐白英抓住秦淮之撿棋子的手,“三哥,你娶妻吧!有了嫂嫂,至少還有個人陪你。”


    “我本不喜歡女子,何苦為了傳宗接代娶人家姑娘入門,毀了她一生?”秦淮之搖頭抽出手,繼續低頭撿棋子,“如今我難以自保,如何顧得了他人,為了躲一時的孤獨,害他人性命,非善舉。”


    “你總想著別人,從來不念著自己。”沐白英眼中泛起水霧。


    秦淮之輕聲笑道:“說我孤獨,你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嫁人了!”


    沐白英小秦淮之兩歲,她的婚事,李淨一拖再拖,就怕她若是出嫁,將沐家原本的家產一並帶走。


    別說送她出嫁,連夫家都未曾給她挑過。


    那些上門求娶的好人家,李淨覺得有利可圖,便將庶出的女兒早早嫁了出去。


    如今,沐白英早就過了桃李之年,已經是好事之人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沐白英從棋簍抓出一把棋子,任由它們從指間滑落,“我想過了,招贅,郴州城裏知根知底的人就行。”


    秦淮之抬頭看向她,不像是玩鬧,問:“沒有別的要求,相貌,才學,品行,你都不做考慮?”


    棋子在沐白英手下劈啪作響,“品行端正便好,相貌與才學就算了,都是一幫俗人!”


    “郴州城裏的好兒郎也不少,怎麽到你口中,就成了俗人?”


    沐白英放下棋子,手指交叉,托起下巴,看向秦淮之,說:“郴州城裏,才貌還有比得上我們兄妹的?既然比不得,可不就俗人?”


    秦淮之被這話給逗樂了,不過,倒也是沐白英這種直性子的人能說出來的。


    “你若是不挑相貌,我倒是有個人選,相貌一般,卻是憨厚老實的,人也不笨,生意上的事,點一點他,以後能幫上你。”秦淮之停了笑,十分認真地對沐白英說。


    能得秦淮之誇讚的人不多,沐白英不免好奇地問:“誰?”


    “徐世寬。”


    聽到名字,沐白英笑出聲,“他呀!就是看到我就臉紅的徐家絲綢的長子?”


    “是他!”


    沐白英思索了片刻,爽快道:“若是他肯入贅沐家,倒也挺好!”


    秦淮之沒想到沐白英答應的這麽幹脆,愣了片刻,食指輕輕點她的眉間,“你一個姑娘家,可真是一點都不害臊!”


    沐白英哼了一聲,指了指自己頭頂,“害臊能幫我摘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這頂帽子,我就學著害害臊!”


    秦淮之笑。


    立冬過後,北方的河道開始結冰,赤河以北的水運開始停滯,一直持續到來年立春,河水解封。


    少了大半往來船隻,閻循終於抽出時間來郴州。


    方入郴州城,尋了一家酒樓歇腳。還未坐熱,耳邊傳來熟悉的名字。


    “你們聽說沒,秦家的小少爺也沒了。”


    “怎麽沒的?”


    “據說是染了風寒。”


    “秦家是不是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怎麽一個接一個,都死了。”


    “要我說,秦淮之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父母兄長,現在連自己的親侄子也克死了。”


    “我看這幾日上秦家說親的媒婆,快把秦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還真有不怕死的。”


    “秦家這麽大的家業,誰見了不惦記,可惜我家沒有姑娘,要是有,做個通房丫頭,也不賴。”


    “就你這模樣,你若是有個姑娘,看看西街殺豬的願不願意娶,還想送去秦家做通房丫頭,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聽聞沐小姐近來常往秦家去,莫不是秦沐兩家好事將近?”


    ……


    閻循手中的茶不覺間已經涼了,秦玉死了,秦淮之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


    他現在還好嗎?


    夜裏,秦淮之在書房看賬本,燈火搖曳。


    當初在秦家,當著各個鋪子的管事麵,裝作看不懂賬本。


    如今讓他們送賬本過來,那些人,是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裏,連假賬都懶得做了。


    自然,他們以為是李先生看賬本,給李先生來送不少銀錢。


    李先生跟秦淮之說的時候,秦淮之讓他隨便收,來者不拒,不必在意。


    窗外傳來一陣風聲,秦淮之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什麽也沒看到。


    沐白英端了一碗雞湯進來,放在案幾上,“三哥先喝碗熱湯,我幫你看一會賬本。”


    “好。”秦淮之起身關上窗。


    屋外的梧桐樹後,一個黑影從樹上掠過,飛身出了秦家。


    沐白英手下飛快地打著算盤,一邊看賬本說:“算算日子,玉兒跟劉媽媽該到建寧府了,等過年,我們去建寧府看看他們。”


    “不必。”秦淮之說,“有乳母在他身邊,我安心。”


    讓秦玉假死去建寧府,是秦淮之深思熟慮後做的決定。


    建寧離郴州不算太遠,快馬加鞭,三天便能到。


    而且,建寧府的水運可以通往靖國各地。


    如若走漏風聲,秦玉也可以從水路遁形,徹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秦淮之沒有想到,乳母劉氏無論如何,也要跟在秦玉身邊照顧,任誰都勸不住。


    與其讓秦玉孤身在外,有乳母在身邊照顧,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隻是,秦淮之覺得,對不起秦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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