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定南侯夫人便悄悄派兩名心腹女仆,備了厚禮送到楊府老太太跟前,細說定南侯夫人想認義女之事。


    齊夫人來得早,一聽大喜道:“好啊,有了定南侯府義女的身份,伴讀的事不就更穩了麽!”


    楊老太太正愁胡青黛出身不高,將來婚姻恐怕難以順遂。


    這定南侯夫人來認幹親,就好比正瞌睡時來了個枕頭。


    如果能攀上定南侯府,胡青黛將來議親也有了籌碼。


    眾人歡天喜地不疑有它,畢竟昨日定南侯夫人對胡青黛的喜愛大家都看在眼裏,就由楊老太太做主馬上同意了這件事。


    楊氏自然也是千萬個願意。


    隻有柳氏心裏不樂意。


    她嫡親的侄女柳依依就養在府裏,何須在外麵認義女?


    不過娘家弟媳的事她向來說不上話的,於是心中對三姑奶奶一家又厭憎了幾分。


    定南侯府的人走後。


    楊老太太讓人把胡青黛請來,向她轉達了定南侯夫人的意思。


    胡青黛摟著楊氏的脖子撒嬌:“我自己有娘親,何苦去認外人?”


    楊氏撫摸女兒光滑細嫩的小臉,勸道:“認個幹娘,多個人疼你不好麽?”


    胡青黛笑道:“有娘親疼我足矣。”


    楊老太太道:“你還小呢,哪裏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呢?做了定南侯義女,將來人家瞧在定南侯府上,也會高看你一眼的。長輩們都決定了,你就順從吧。”


    長輩們苦心規勸,胡青黛不好再拒絕,一切順其自然吧。


    自從踏進豐京城,楊氏見閨女收斂了性子,變得嫻靜安分起來,十分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規矩禮儀一絲不亂,就是侄女和名滿京城的外甥女都比不過她,她心中高興。


    原來的目標隻想著怎麽將野小子一樣的閨女嫁出去,現在卻想著怎麽將閨女嫁入高門。


    她隱約向閨女透露了這個意思。


    胡青黛無所謂。


    反正胡家門第低的不能再低,隻要家中有個一官半職,哪怕是九品芝麻小官,對胡家來說也算高門了,想通此節,她一點壓力都沒有。


    豐京城裏別的不多就是做官的多,站在青龍大街上一磚頭扔下去,砸死是十個人,有九個是當官的,剩下那個保不齊還是個皇族。


    五月初五,定南侯夫人來請胡青黛過端午,順便舉行認親儀式。


    胡青黛被楊老太太天門仔細打扮了一番,帶著禮物,秋月和兩位嬤嬤陪著前去定南侯府。


    定南侯府位於太極宮東北青龍大街的月狐巷,車馬往北,走了一個時辰才到侯府正門。


    秋月掀開車簾,侯夫人的貼身嬤嬤孫媽媽早等候在旁。


    一見胡青黛,孫媽媽便上前請安:“小姐妝安!”


    胡青黛微笑:“孫媽媽好!”


    孫媽媽那日跟著侯夫人在楊府見過胡青黛,她親自扶胡青黛下了馬車,暗自打量。見她姿態清雅,眉目平和,不卑不亢,沒有一點攀高枝的喜不自勝。


    孫媽媽心中生了敬意,引著胡青黛往內院去。


    端午佳節,定南侯一家在內院花廳敘話。


    走到花廳門口,丫頭通報:“小姐到!”


    胡青黛注意到,就跟剛剛孫媽媽的稱唿一樣,她們刻意沒稱唿她的姓氏。


    丫鬟打起重重紗簾,請胡青黛進去。


    胡青黛抬腳就進,這樣的侯門大院,她絲毫不怵,那雕梁畫棟,富貴錦繡仿佛司空見慣一般。


    孫媽媽不動聲色,愈發恭敬。


    這些日子在外祖家,豐京城的禮儀規矩學了很多,胡青黛聰慧過人,一學就會,並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教養嬤嬤都嘖嘖稱奇。


    進到廳裏,黑壓壓一屋子錦繡中人,都是男的,都以嚴苛的目光打量著她。


    胡青黛全都忽視,隻朝主位上望去,見主位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右邊定南侯夫人正對她微笑。


    她款款走上前盈盈拜倒:“給侯爺,侯夫人請安!”


    定南侯夫人笑著吩咐左右:“還不快把小姐攙起來。”


    丫鬟們忙把胡青黛扶起,送到定南侯夫人座前。


    定南侯夫人拉著胡青黛坐下,責備道:“怎麽還叫侯爺,夫人?你家裏人給你說過了吧,如今該改口叫幹爹、幹娘了。”


    胡青黛臉紅了,張了張嘴,實在叫不出口。


    定南侯夫人親切地拍了拍胡青黛的手背,“叫不出來不要緊,慢慢來。來的路上渴了吧,來先吃盞茶,然後我們再去祠堂舉行認親儀式。”


    胡青黛謝過茶,從善如流的端起茶碗,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神態放鬆自如,仿佛就坐在自家客廳用茶,整個人看上去優雅妗貴,完全不像庶民出聲。


    定南侯夫人心中暗讚楊三姑娘好教養。


    定南侯卻皺了眉頭,她早聽夫人說起過認親緣由,原以為胡小姐隻不過長相出色點,兒子血氣方剛,偌大年紀未娶妻室,一時被美色迷惑也是有的,夫人用認幹親的方式斷了兒子的念想也是可行的。


    當他親眼見了,憑他的眼界閱曆,隻覺得這姑娘姿容人品世間少有。


    難怪兒子對她一見鍾情,念念不忘。


    定南侯心中隱隱不安,覺得認幹親的做法是否有些欠妥。


    吃過茶,定南侯夫人安排丫頭們帶胡青黛去別的房間更衣準備。


    定南侯道:“夫人,這事還是再聽聽明軒的意思吧!”


    “不用了!”


    定南侯夫人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心要認親。


    柳明軒是她的獨子,上頭三個庶兄,娶得的媳婦門第最低也是四品官家的。


    她怎麽甘心獨子娶個庶民之女?


    定南侯夫人還要把儀式辦得隆重,不給兒子留下半分念想,所以她以定南侯的名義邀請了柳家宗親前來觀禮。


    定南侯拗不過夫人,皺眉坐在一邊。


    他的一位族兄問:“明軒呢?”


    定南侯道:“太子殿下宣他去了東宮。”


    族兄點點頭,拉過定南侯走到無人處,悄聲道:“此女美極,長大了必然容色傾城。自古紅顏禍水,引進柳家,隻怕對家族不利。”


    定南侯很無奈,低聲迴道:“內人也有此擔憂,前些日子親去白雲觀找道長問卦,卦象上上大吉,兄長放心吧。”


    族兄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儀式在祠堂舉行,如定南侯夫人希望的那樣簡單而隆重。


    到這一步,胡青黛隻能聽吩咐了,全程在司儀的引導下跪拜祖宗,跪拜定南侯夫婦。


    定南侯夫人還給她起名,喚作柳青青,吩咐宗伯把名字寫進族譜裏。


    胡青黛忙道:“小女自有生身父母在堂,不敢擅自改名。”


    定南侯夫人十分有耐心,解釋道:“柳青青是你在侯府身份的象征,在外麵你愛叫柳青青,還是叫胡青黛都隨你。”


    胡青黛如釋重負,差點以為進一次侯府連名字都弄丟了。


    儀式結束,柳家族人散去。


    定南侯才吩咐身邊人:“去把世子請迴來。”


    定南侯府認義女的時候,柳明軒正在東宮太子書房裏。


    “不知太子殿下宣臣前來所為何事?”


    太子軒轅子忽撂下手中毛筆,“聽你父親說,你對令狐局勢有些看法,說來聽聽。”


    柳明軒道:“臣聽聞,外派令狐官員被刺事件層出不窮,且刺殺事件多發生在夜間,或官員落單時。臣以為,靈仙宮不過仗著幾個武藝高強的刺客乘人不備時,才攻擊得手。”


    “本宮也是這樣認為,你有何辦法?”


    “咱們不如讓各縣的外派官員們集中辦公和居住,對辦公和居住地加派軍隊巡邏,讓刺客們無機可乘。另外令狐的工作要抓大放小,以狐治狐,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招人怨恨的事,可以讓投誠的令狐人去做。”


    軒轅子忽點頭:“你的主義甚好,本宮跟楚雲飛去信提一提。你也別拘束了,隨便坐吧!”


    “謝太子殿下賜座!”


    “這幾年你一直在巡防營,也曆練夠了,來羽林軍中任職吧!”


    “多謝殿下提拔!”


    太子又問:“聽說你最近常跟五弟玩?那小子雖然去年進了鬆山書院,還是成天的鬥雞走馬,不成個樣子,父皇都恨不得打他板子,你若有空多規勸規勸。”


    柳明軒忙道:“臣不敢僭越,其實五殿下挺好的。”


    太子目光灼灼得盯著他:“哪裏好?”


    柳明軒艱難道:“就是...就是鬥蛐蛐、跑馬、投壺樣樣出色。”說完他自己都笑了。


    “這些都是孩童玩意,登不了大雅之堂。”


    “殿下的琴棋書畫也是一流的。”


    “生為皇子,總得有點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笑過軒轅子儀,太子關切道:“世子清減多了,本宮瞧世子麵色憔悴,莫不是身體不適?要不要宣太醫調理調理?”


    柳明軒勉強笑著迴道:“多謝殿下關懷,臣前些日子著了風寒,如今已經大好了。”


    太子狐疑:“我記得世子身體一向健狀如牛,從小到大都生龍活虎的,何以此次病得這麽重?”


    柳明軒道:“或許上天給人的病痛都定了量,我小時侯沒生過病,這一次把小時候的病痛都補上了。”


    太子笑了:“你這話怪有意思,頭一次聽說。”


    “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總會恢複如初的,不過是費些時日罷了。”


    “你生這場病,人到深沉起來。依我看也是好事,你現在看起來俊俏了許多。還是沒有定親麽?”


    “沒有!”柳明軒神色晦暗。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遇到合適的早日定下來。”


    從東宮出來,定南侯身邊的福伯駕著馬車等候在宮門旁。


    他早上是騎馬來的。


    “福伯,您怎麽來了?柳風呢?”


    “侯爺派我來接世子,世子上車吧!我讓柳風騎馬先迴府了。”


    柳明軒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一顆心懸起,急忙鑽上馬車,“家裏出了何事?父親、母親可安好?”


    “侯爺、侯夫人都好著呢。府裏有喜事,讓我來接世子迴去吃團圓飯。”


    天下大事莫過去侯爺、侯夫人無事,柳明軒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什麽喜事?”


    福伯立在車外,低聲道:“侯爺認了胡小姐為義女,上午請宗親們開了祠堂拜了祖先,起名柳青青,上了族譜,恭喜世子多了個五妹。”


    “......”


    久久沒有得到世子迴應,福伯快速地掃了一眼車內,隻見世子閉著眼仰著頭倚靠在馬車壁上,喉結上下移動,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


    難怪侯爺讓駕車來接世子,原來世子這身子還沒好利索,侯爺真是英明。


    福伯迅速放下車簾,緩緩駕車迴府。


    中午時分,福伯來報世子身體不適,直接迴屋休息了。


    定南侯夫人也不意外,隻招唿大家入席。


    定南侯隻有四個兒子沒有閨女,上麵三子皆已成婚,胡青黛拜了一圈哥哥嫂嫂,收了一堆禮物。


    她有備而來,打定主意不占人便宜,自然也都送了迴禮。


    定南侯夫人道:“你小,他們大,收下禮物便好,不用迴禮。”


    胡青黛笑道:“若是過年,我這做小輩的自然不用迴禮。既然是認兄妹,那自當交換表禮,禮不可廢。”


    胡青黛用從大姨母家哥嫂那裏收到的首飾交換了定南侯府一眾哥嫂的表禮。


    等價交換。


    定南侯府不比外祖家,禮物她著意迴的價值差不多的,誰也不占誰的便宜。


    她心中甚是感激大姨生了四個表兄,正好對應定南侯府四個幹哥哥。但凡大姨母少生一個,她就得另外劃拉禮物了。


    但這個幹四哥顯然不把她當迴事,不來見麵,飯也沒一起吃,表禮也不送,以實際行動反對這門幹親。


    胡青黛倒是無所謂,心裏早就打定主意,以後這定南侯府非請勿來。


    她也知道這幹四哥是誰了,大不了以後在外麵碰到繞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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