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迴到家裏,一屁股坐進沙發裏,舊沙發頓時陷出了一個深坑。他對顧父說了今天遇到鄭小乖的事。


    “爸,我看不是我對她冷漠,而是她對我很冷漠。”


    “上一次,我和她說話,她也說我是騷擾,看得出來,她很討厭我。每次她這樣說話,真是令我很難受。”


    “真是可笑啊,明明我是她的親哥哥,她卻是這樣的態度,真令人心裏不是滋味。”


    顧父道,“你是她的哥哥,就要有兄長的心懷。女孩子都是要哄的,難道還要我去教你嗎?”


    “隻要你對她上心,她不會感覺不到的,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又不是鐵石心腸。”


    顧雲搖搖頭,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真是難搞啊。”


    “幸虧珍珠聽話,讓人省了不少心。”


    顧父道,“現在不是說誰聽話的問題。”


    “現在是鄭小乖有讓我們家翻身的本事,我們要用親情軟化她。你這個哥哥,要打好頭陣,別讓我失望。”


    顧雲苦笑,“她對你和媽態度還能好點,對我是一點情麵都不留。”


    “從一開始,我們就小看了她。被她柔弱的外表欺騙了,她內裏簡直就是一根鋼筋啊。”


    顧父仍是道:“不論如何,你要讓她認你這個親哥哥。”


    顧父說完進了自己臥室,顧雲也無奈起身迴了房間。


    顧珍珠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停住了腳步。


    認親哥哥?


    現在連二哥也要加入鄭小乖的陣營了嗎?


    她握住水杯的手都在顫抖,滾燙的水灑出來,燙得她手背紅了一塊。


    顧柏見狀,趕緊拿著一條毛巾走過來,把她身上的水擦幹淨,扶著顧珍珠的手臂出來。


    她把水杯往茶幾上一放,悶悶不樂地拿起勺子在裏麵攪拌。


    “馬上就要過年了。”


    “今年注定不能像往常一樣開心了,還不知道今年這個年怎麽過?”


    顧珍珠眼前浮現出在大別墅歡樂過年的樣子。往年家裏的傭人都要把家裏上上下下裝扮一番,布置得像是童話城堡一樣華麗,她過年總是有收不完的名貴禮物。


    而現在,守著這一處窮酸的出租屋,落魄到了極致。


    她現在都不敢上街,害怕被以前的同學認出來笑話。


    “姐,我想到了對付梁春花的辦法。”顧柏悄聲探到顧珍珠耳邊說話。


    “梁春花?”


    “對付她?她不過就是一個發瘋的農村婦女,她對我構不成威脅,真正讓我寢食難安的不是她。”


    顧珍珠想,她實在是太在乎身邊的家人了,才會這麽在乎他們對自己的態度。


    二十年了,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越來越深厚的。


    這麽多年的感情,過去的一朝一夕,她早就和這家人難分難舍。他們對自己是那麽寵愛,如今卻一個個“移情別戀”,這讓她實在難受。


    其實,要是他們在乎她,把她放在首要位置。問過她的意見再對鄭小乖安排,她也不至於這樣難受。


    為什麽,鄭小乖能輕易得到陪伴她二十年的親情?就因為血緣關係嗎?


    她的內心是很抵觸的,隻是她不想讓爸媽認為她是個自私,容不下另外一個女孩的孩子,所以才這樣一直忍受。


    可現在,她積攢了太多太多委屈,實在忍受不了了。


    顧珍珠跑迴臥室,撲倒在自己床上抱著枕頭哭起來,顧柏連忙跟上去,撫摸她的肩膀安慰。


    “姐,你別哭了。”


    “我很難受。”顧珍珠眼裏都是委屈的淚。


    “他們的目光都在鄭小乖身上,我被拋棄了……”顧珍珠蜷縮在床上,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向顧柏哭訴。


    “我在這個家裏不重要了,我無足輕重……沒有人在乎我……嗚嗚嗚”


    顧柏抓住她兩邊肩膀說,“姐,你別難過。”


    “你放心,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不讓你難過。”


    顧珍珠搖頭,“或許,我應該早早給鄭小乖騰出位置,還來得痛快。”


    “可是,我舍不得爸媽,舍不得哥哥,舍不得你……我要是能一走了之就好了,可是我做不到。”


    她走了,鄭小乖和他們相處一段時間,會相互了解,建立感情。到時候,日久生情了,這個家哪還有她的位置?


    “姐!你怎麽能這麽想!”


    顧柏生氣地打斷顧珍珠。


    “你怎麽能想著離開這個家,你想去哪?你能去哪?你一個女孩子,萬一要是遇到了危險怎麽辦?你不許再想這件事!”


    顧珍珠仍然道,“我應該在她迴到家的前一天,就離開的。”


    “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難受。”


    要是當初她走了,她就成了令家裏所有人牽腸掛肚的一個。


    她一天不出現,他們就會一天又一天地想她在哪裏,遇到了什麽危險,想要千方百計地把她找出來,確認她的安危……


    這樣,她仍然在他們心裏占有頭等位置。


    消失的她,應該比鄭小乖這個剛迴家的女兒更讓他們牽腸掛肚吧。


    一家明亮漂亮的咖啡廳裏。


    鄭小乖看著麵前的顧珍珠,抱緊了懷裏的暖寶寶,柔聲問。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顧珍珠擠出微笑,“妹妹,你為什麽不迴家裏住呢?”


    “是因為我,你才不願意迴到家裏住嗎?”


    鄭小乖搖頭,她伸手摸了摸肚裏的寶寶,“因為我的個人原因,並不是因為誰。”


    “對你來說,那是你的家。對我來說並不是,我的家在別處。”


    顧珍珠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妹妹,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什麽叫做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難道不是我們共同的家嗎?”


    鄭小乖微笑不語。


    過了一會,鄭小乖說,“我生在鄭家,長在鄭家,我姓鄭,不姓顧。”


    “就算你說是一家人,可顧先生顧太太從未提起戶口改遷的問題,不在一個戶口本上,怎麽能說是一家人呢?你們一直就在一個戶口上,又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顧珍珠臉色微變,嘴角的笑慢慢僵硬了。


    鄭小乖繼續道,“奧,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吧?那這樣說的話,我和全天下的人的確是一個家。”


    顧珍珠打斷她,“妹妹,你何必要分得這麽清?戶口的事情,一定是哪裏有問題,所以爸媽才沒有問你。”


    鄭小乖笑著搖頭,認真地說,“我對於成為顧家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也很慶幸戶口,一直在鄭家。”


    顧珍珠看著鄭小乖說,“今天,我是來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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