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花搖頭,“不行,那也是家裏的錢。”


    “你沒看新聞啊,說是暑假幾個大學生出去玩。結果遇到壞人,把家長都嚇死了!”


    鄭小乖雙手捏緊褲子,抬起頭,鼓足了勇氣請求出聲,“媽,那我在店裏工作這麽長時間,有一點工錢嗎?”


    “一點點也行。”


    梁春花直接板起臉,“你這孩子還問大人要工資?你是給家裏幫忙!不是給家裏打工!”


    “你想想看,你的學費,課本費,資料費……你以為你讀到大二是白讀的嗎?”


    鄭小乖心裏像堵了一塊大石頭,憋得難受。


    她以為靠自己能解決寶寶的事情,也能解決錢的事情。現在看來,她想的太簡單了。


    之前,大叔問她有什麽能為自己做的,她是不是應該向他請求幫忙?


    可是,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大叔的名字。


    從小,鄭小乖被教育“不要麻煩大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第一次被同學用石頭打傷腦袋,梁春花就說別人為什麽打你不打別人,肯定是你有問題。不要給大人添麻煩,大人一天到晚很忙的。


    當她向母親尋求幫助,梁春花說她是個麻煩精,老是給大人添麻煩,讓她自己搞定。


    而對大哥和二姐從來都是很有耐心,親力親為,不讓他們受一點委屈。


    久而久之,當她遇到了困難,遇到了危險……腦海裏隻留下一個想法:“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媽,你是應該給小乖付工錢。”


    穿著新裙子的鄭一欣不知什麽時候進來店裏,身邊帶著一位大學舍友。


    “這事吧,媽你真不占理。”


    讀大三的鄭一欣開始坐下來,用自己的知識,給梁春花講道理。


    她旁邊的大學舍友扶了扶眼鏡框,也認真道:“阿姨,去自己家公司實習也是可以領工資的,為什麽不能發工錢呢?”


    梁春花看著兩個毛沒長齊的兩個孩子上了大學,就開始教育自己一個做母親的。


    礙著鄭一欣同學的麵子,說要給鄭小乖一千塊,這才讓她們兩個鬆口。


    見到兩個人離開了,梁春花對鄭小乖說,“這樣吧,等到國慶節的時候,媽再給你這筆錢讓你出去玩。現在天氣太熱了,容易中暑,你先留在家裏。”


    梁春花找了借口推脫。


    她家鄭一欣這麽聰明,上二本的都被她兩句糊弄走了,還糊弄不了一個三本的。


    等到國慶……孩子又長大了兩個月。


    鄭小乖想了想,她恐怕等不到。


    鄭小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向閨蜜徐蓉蓉出口借錢的一天。


    這是她咬著牙,狠下心,逼自己開這個口。


    她實在走投無路了。


    尋求幫助的一刹那,她的臉劇烈發燙。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又給別人添麻煩。


    微信裏,徐蓉蓉一聽鄭小乖說要借1000塊,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


    “不會吧,你借這麽多?”


    “我的零花錢已經在這幾天和同學聚會花光了。”


    “這樣吧,小乖,我問我哥借錢,他上班有工資。”


    一聽到要讓閨蜜麻煩她的親哥哥,鄭小乖說:“算了,蓉蓉。”


    “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哎——等等,你借這麽多錢做什麽?”電話一頭傳來徐蓉蓉關切的聲音。


    鄭小乖囁喏了半天,咬著大拇指,“就是……”


    “身體裏長了一個東西,需要做手術……”


    “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你不用擔心。”


    具體需要多少錢,她也不知道。


    鄭小乖想,她應該抽空去醫院具體問一下,心裏有個底。


    撿礦泉水瓶,是鄭小乖唯一想到慢慢攢錢的收入方式。


    一塊錢一塊錢地攢,她想,總能攢到50元,100元。


    就是沒預料到大晚上翻垃圾桶撿瓶子,也能卷得這麽厲害。


    她拿的是店裏用的黑色垃圾袋,而前方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拎著一個大蛇皮袋。


    老太太一點都不畏懼行人的目光,見到路邊等車的年輕人手裏拿著喝了半瓶的礦泉水,就走過去問人要過來。


    明明是晚上十點半,沒有路燈照耀看不清。


    老太太的眼睛總是比她尖,發現瓶子就一個百米衝刺跑過去,搶在她前麵撿到手裏。十一點她都迴家了,老太太還在外麵撿瓶子。


    連續三個晚上,鄭小乖在不同的街道遇到了這個撿礦泉水瓶的老太太。而有老太太在的地方,她幾乎沒有什麽戰利品。


    “年輕人,你不好好上學,撿什麽瓶子?”


    “我老太太是死了老頭,撿兩個錢花花。”


    老太太蹲在綠化帶前,拿著一根木質拐杖,用彎曲的一頭把瓶子勾出來,然後擰開瓶蓋,熟練地把水倒掉,一腳把瓶子踩扁。


    鄭小乖停下來,轉過身呆呆地問:“奶奶,你是對我說話嗎?”


    說完,她轉身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人,看來是對自己說話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仰起頭,看鄭小乖,“真巧,這兩天遇到你。”


    笑了一秒,老太太露出古怪的神情,“我就奇怪是誰一直在和我搶瓶子,原來是你啊。”


    “我本來隨便撿一撿,買一把掛麵吃就夠了。結果你一來,我就想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和你比個高低!”


    鄭小乖露出可憐巴巴的苦笑,“奶奶,我沒想和你搶瓶子。”


    “實在是,我需要錢……”


    鄭小乖抓緊手臂,難受地低下頭。


    想哭。


    她知道賺錢很難,沒想到會這麽難。


    老太太見到鄭小乖傷心的樣子,立刻明白她是遇到難處,臉上笑容也消失了。


    像是討親生孫女歡心一樣,老太太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拿出一樣東西。


    “看,這是什麽?”


    鄭小乖抬起頭,見到卷成一個卷的紅紅百元大鈔。


    老太太得意地說,“這是我今天撿到的。”


    “我給你說啊,我可不止會撿瓶子,我還會撿錢,撿各種好東西,而且我的運氣出奇的好,跟著我,財神爺會照顧你。”


    說著,她枯瘦的老手一把抓起鄭小乖:“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那裏瓶子多。”


    老奶奶不愧是撿垃圾的高手。


    第一天晚上跟著她,鄭小乖跟著她到遊樂園,公園四處翻垃圾桶,撿了一大袋礦泉水瓶,易拉罐。還知道了怎麽在超市商場後門蹲店家不要的紙箱。


    今日收獲滿滿,收入了12元。


    鄭小乖很高興,沒想到一進門,梁春花就喊住了她。


    “站住!”


    “這幾天晚上跑去哪裏鬼混了?半夜十二點才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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