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旌白雖然絕絕子,可蘇婼卻沒有失去理智,沒有被貪念裹狹自己,甚至腦子清醒的可怕。


    刷的一下站起來,她站了起來,抿著嘴在纜車狹小的空間裏來迴踱步,最後終究是憋不住懟了李旌白幾句。


    “李旌白,你瘋了嗎?”


    “我的天哪,八成出資份額,那是多大一筆金錢啊!”


    “說實話的,我和你非親非故,不是你老婆也不是你親閨女,就是你的白胖小丫鬟而已,你說給我八成就給我八成,你怎麽這麽舍得啊!”


    李旌白沉默,仿佛老老實實聽媳婦發飆的二十四孝好老公一樣。


    蘇婼越說越勇,小嘴吧嗒吧嗒不停。


    “李旌白,我特別想知道當初你師傅的閨女因為皇妃娘娘而死,你給了你師傅多少銀子來當做補償費?肯定不少吧。”


    “李旌白,作為曾經的太子爺,你的錢財應該都是來自於國庫吧,那可都是百姓們稅收交上去的,你不能這麽亂花。”


    “李旌白,你不用那些錢財反饋百姓,竟然用它們敗家,彌補這個彌補那個。你你你,你簡直要氣死我了!”


    這些話,蘇婼幾乎是一口氣懟完,懟完之後還白了一眼李旌白,渾身氣衝衝的,仿佛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父母,李旌白是她的“鐵”孩子。


    “沒有補償。”李旌白很會挑重點迴答。


    “人家親閨女死了,你作為間接兇手,為什麽不補償你師傅?”


    蘇婼突然又雙標起來。


    李旌白似乎陷入了迴憶,眼神變得空洞起來,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聲音飄渺,還有一些傷感:“師傅離開的匆忙,沒給我機會讓我彌補過錯。”


    沒機會補償?


    聽得出來李旌白聲音裏麵滿是遺憾。


    蘇婼愣神了一下,知道自己又挖李旌白心窩子揭露他的傷疤了。


    她有些尷尷尬尬的撓了撓額頭,快人快語一句:“公子殿下,真的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的。”


    突然,李旌白伸手拽住蘇婼的胳膊,一把把她拽到了自己座位旁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解釋:“我的錢財沒有一分是來自國庫,也沒有一分是來自百姓稅收。”


    距離李旌白太近,蘇婼渾身不自在,表情別別扭扭的,傻啦吧唧隨口問了一句:“難不成都是問皇妃娘娘要,你還啃老啊?”


    李旌白伸手捏了捏蘇婼的臉頰,搖了搖頭,有點啼笑皆非,最終隻是模棱兩可道:“它們來自於五湖四海。”


    蘇婼皺眉:“……”


    啥意思,沒聽懂。


    李旌白溫柔的笑笑,不再言語。


    就這?


    好歹多解釋幾句啊!


    一時間,空氣安靜起來,蘇婼和李旌白也沉默起來。


    當所有的激動情緒退卻,蘇婼又開始懊悔剛才明目張膽的懟李旌白是以下犯上了。


    她怎麽總是忍不住要懟他呢。


    他倆還真像有事沒事拌嘴幾句的新婚小夫妻。


    其實,古人最忌諱別人直唿其名,平時要麽稱唿稱謂,要麽稱唿字,大大咧咧稱唿李旌白的名字,真的挺那個啥的。


    蘇婼偷瞄李旌白的神色,揣摩他的神色,還是忍不住詢問,她就這性格,心裏憋不住話:“公子殿下,我剛才那麽放肆,你生氣沒?”


    “為何要生氣?”李旌白不理解樣子。


    蘇婼有些底氣不足,“我直唿你的大名了呀!”


    “李旌白?”李旌白反問。


    蘇婼點點頭:“嗯,李旌白。”


    “大名,既然取了就是讓人稱唿的,我叫李旌白,你喚我李旌白,又有何不妥呢。”


    啊,李旌白竟然如此開明啊。


    靈光一閃之間,蘇婼突然想起來李旌白還有“字”。


    “公子殿下,要不下次我情緒激動的時候就喊你李泊羽吧,如何?泊羽是你的字,喊起來也挺好聽的,還不冒犯你。”


    “李泊羽?”李旌白再次疑問。


    蘇婼笑嘻嘻點頭:“嗯,李泊羽。”


    李旌白學著蘇婼的樣子點點頭,溫柔一句:“你開心就好。”


    曾經,生活在都市社會的時候,蘇婼以為那些高高在上之人都是不威自怒的,要麽就是脾氣可大了。


    如今,當蘇婼在這古代社會認識了真正的高高在上的皇子李旌白之後她才明白,越是久居高位之人,他們越隨和越謙卑越溫柔。


    李旌白,真是個絕世無敵溫柔公子啊。


    蘇婼打心裏覺得能夠遇見李旌白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


    很快,蘇婼和李旌白倆人乘坐的纜車便來到了山頂部位的二級纜車台。


    纜車台總共有兩個,一個承接山腳下客流量,輸送遊客上山,一個承接山頂客流量,輸送遊客下山。


    下了纜車,一陣冷風襲來,直接把蘇婼和李旌白給凍傻眼了。


    高山之巔,雪花颼颼,冷風颼颼。


    纜車之內因為有小鍋爐,溫度還是挺高的,一出來的這個溫差簡直嚇死人,兩個人都懵逼了,宛若蠟像似的站在原地,牙齒一個勁的打顫。


    蘇婼凍得都快不會說話了,嘴瓢了都,“公,公子殿下,你,你冷不?”


    “冷。”李旌白言簡意賅。


    “殿下,這裏這裏!”


    “蘇婼,這裏這裏!”


    不遠處,華昇在逆風大聲吆喝,唿籲蘇婼和李旌白去找他,一個勁的擺手。


    “是華昇!公子,殿下,走吧。”


    蘇婼趕緊拉扯住李旌白的胳膊,倆人頂著冷風往華昇身邊走去,由於風雪太大,兩個人走的特別慢。


    蘇婼雖然體重比較重,奈何還是被冷風吹得節節敗退,走一步滑退一步。


    李旌白留意到她這個情況,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伸在她的頭頂上給她遮擋風雪,護著她前進。


    李旌白能這麽護著自己,蘇婼心裏一暖,立馬紅了眼眶,一陣冷風吹臉,吹的臉蛋十分緊繃,嚇得她硬生生把眼淚憋了迴去。


    也不知道李旌白是力大如牛還是怎麽的,狂風暴雪在他麵前仿佛變成了小綿羊,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


    約莫一分鍾時間後,李旌白帶著蘇婼走到了華昇身旁,要是蘇婼自己走,估計得走十分鍾。


    蘇婼暗自給李旌白點了個大大的讚。


    華昇身後就是驚鴻山的聯排酒樓群,酒樓群的上方就是各種金頂、廟宇、通天塔、南天門等等景觀。


    江素提前安排好了,他們今晚入住最大的酒樓——驚鴻酒樓。


    ——


    一進去驚鴻酒樓,蘇婼就覺得自己活過來了,裏麵太溫暖了,仿佛暖爐似的。


    在江素的幫助下把身上的積雪拍打幹淨之後,蘇婼就被指引著去了包間,荷花他們都在裏麵等著呢。江素就在大廳處理一下其他的事情。


    作為老板娘,她需要操心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李旌白有華昇伺候,蘇婼也就沒花心思在他身上,顧著她自己就可以了。


    因為華昇現在可寶貝李旌白了,輕易不讓蘇婼靠近他。


    剛才他倆一起走近酒樓之後,華昇一個飛步來到李旌白身邊,給他脫下風雪衣衫,更換幹幹淨淨的新衣衫,壓根都沒搭理蘇婼一下,也不說給她搞件新衣服。


    ——


    包間的風格和現代飯館包間的風格是一樣的,正中央擺放了一張圓圓的旋轉大桌子,牆壁四周是沙發,有一麵牆壁是窗戶,大大的琉璃石的窗戶十分驚豔人。


    桌子上熱騰騰的火鍋底鍋正在冒著熱氣,周圍是各種美味蔬菜,還有烤魚。


    此時包廂隻有荷花和江素的三個奶娃娃在。


    “哇,天寒地凍之下,能夠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火鍋真的是太棒了。”


    蘇婼一進去就坐到了荷花身旁,喝了一杯荷花遞給她的熱騰騰的熱茶,嘴裏連連感歎。


    三個小可愛也都圍到了蘇婼身旁,奶聲奶氣的喚她幹娘。


    “婼婼幹娘~”


    “婼婼幹娘~”


    “婼婼幹娘~”


    “哎,我的小可愛們。”蘇婼聽得心花怒放,彎腰伸手捏了捏仨娃娃的臉頰。


    三個奶娃娃閑不住,和打了招唿之後就又跑出包廂玩去了。


    荷花原本坐在角落裏安安靜靜吃東西,聽聞蘇婼和三個娃娃的互動,驚訝的都不吃東西了,“蘇婼,你什麽時候成了華昇仨外甥的幹娘了?”


    這個問題蘇婼肯定沒辦法詳細跟荷花解釋清楚,隻能簡簡單單的胡扯了一個理由。


    好在這時候李旌白等人進來了,荷花注意力被吸引,也就沒有繼續刨根問底。


    大家都落座之後,所有菜品也都上齊全了。


    蘇婼看著滿滿的一桌美食,有番茄辣椒鴛鴦火鍋,有荔枝拔絲芋頭,有酸辣肚絲湯,有剁椒魚頭,有糖醋裏脊,有涼拌青菜,有酸辣烤魚……


    蘇婼一看這現代風格滿滿的菜品就知道又是江素所設計的。


    有時候穿越也挺好,把現代社會所擁有的東西都搬到古代社會,既能體驗古色古香的生活,又能感受現代思維的美好。


    這間廂房裏麵最令蘇婼驚訝的竟然是牆壁上竟然開了三個窗戶,每個窗戶位置都有類似於現代社會的玻璃,也就透明琉璃石,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風景。


    由於此時是夜深時分,外麵黑乎乎的一團,基本啥也看不到,除了一些水蒸氣。


    “素素,窗戶上是玻璃嗎?”


    蘇婼一邊刷羊肉一邊詢問坐她對麵位置的江素,在纜車裏麵見到這種琉璃石頭的時候她就有疑問了。


    江素正在喂大郎吃飯,聽聞蘇婼詢問扭頭看了看窗戶位置,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玻璃。好像是琉璃石打磨而成的一種東西,有透明的效果,但不是玻璃。”


    “哦哦,原來如此。”蘇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涮了一筷子牛肉,無意間卻看見李旌白並沒有吃東西,隻是喝茶。


    一直以來李旌白都有這個毛病,吃飯的時候就喜歡喝茶,飯菜倒是吃的很少。


    “公子殿下,涮火鍋很好吃的,你多吃點。”


    蘇婼忍不住關心李旌白,順手就把剛涮好的牛肉放到了李旌白的小盤子裏,也沒注意那麽多細節,“公子殿下,你嚐嚐,很好吃,保準你會喜歡上的!”


    華昇皺了眉頭,嫌棄的瞅了一眼蘇婼,沒等李旌白動手,他就率先把牛肉夾起來吃掉了。


    蘇婼:“……”


    李旌白也是一臉懵逼的樣子,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華昇,荷花最實誠,嫌棄的懟了華昇一句:“華昇,你也太沒出息了,那是蘇婼夾給殿下的牛肉,你怎麽搶著吃了,沒出息~”


    “一塊牛肉罷了,來來來,我在給大家涮點!”華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站起來端住一盤子牛肉就都給倒進了鍋裏。


    蘇婼原本想阻止,奈何華昇速度過快。


    桑祁全程老老實實吃飯,老老實實喂仨兒子吃飯,壓根沒嘮嗑一句。


    江素低頭研究筆記,忙的沒時間關注別的事情。


    吃過晚飯之後,大家分別迴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驚鴻酒樓的布局有點特別,它雖然是三層樓的構造,卻是反著來的設計,是一種類似於地下室的構造。


    酒店第一層就是吃飯的,第二層和第三層都在下麵,全部都是客房。


    如此設計的原因也是因為山頂地勢高,俗話說高處不勝寒,為了取暖,客房設計的低一些更有利於避風。


    ——


    由於李旌白身份最尊貴,桑祁給他安排到了第三層的最東方的最豪華的一間客房裏麵。


    那間房間有一麵牆壁是懸崖峭壁,牆壁之上開鑿了一扇長三米,高一米,寬十厘米的琉璃石透明大窗戶。


    透過這扇大窗戶,可以俯瞰整個驚鴻山的雲海,若是遇到萬裏無雲晴朗的好天氣,還能看到整個安京城的全貌呢。


    蘇婼其實也挺想住那個房間的,奈何不好意思和李旌白這個幕後大老板爭。


    今晚,華昇刻意安排荷花去伺候李旌白,給蘇婼放了假。他還是埋怨蘇婼在爬山的時候對李旌白的玩忽職守,所以晚上不想用她了。


    當然了,華昇這麽做的實際原因,蘇婼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就是想讓她跟李旌白避嫌。


    避嫌就避嫌吧,蘇婼老老實實的在自己的小房間裏麵睡覺,圖個清靜。


    進入夢鄉之前,蘇婼還祈禱著明天是個大晴天,她要好好在驚鴻山上玩幾天。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荷花敲響了蘇婼的房門,蘇婼打著哈欠給荷花開門,站在門口詢問她啥事。


    “蘇婼,你去照顧殿下吧。我不想去了。”


    荷花一把拽住蘇婼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哀求,說的有理有據:“殿下本就是你的主子爺,你去照顧是天經地義,我不想搶你功勞。”


    蘇婼爬了那麽多山路,身體十分困乏,她隻想躺床上睡覺,任何折騰的事兒都不想做,所以就拒絕了荷花,順便說了幾句鼓勵的話。


    “去吧去吧,乖,殿下很好伺候的。半夜起夜也有夜明珠,很方便的,去吧去吧。”


    荷花劇烈搖頭,兩手合力捧住蘇婼的額頭,強迫她清醒清醒,“蘇婼,你就去吧,我還有要事要辦。”


    說完這些話,荷花沒給蘇婼再次拒絕的機會,拽著她就拽到了李旌白的房間,把她按在了華昇給她安排的外屋的小床上,做完這些才放心離開,走之前還意味深長的給蘇婼做了個加油的表情。


    木已成舟,蘇婼也懶得繼續折騰,窩進被窩裏麵就繼續睡覺了。


    夜,很安靜。


    雪,下的依然兇猛。


    由於驚鴻酒樓內部有鍋爐的布局,所以每個客房都有暖氣,哪怕室外溫度再低,屋內也是暖和和的。


    睡到後半夜,蘇婼被一泡尿憋醒,按照平時的習慣去床底下找尿壺,摸索了半天沒找到。


    “咦,奇怪了,我的尿壺呢。”


    蘇婼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既然找不到尿壺她就下床去找茅廁,還沒走幾步呢就撞到了牆上。


    “哎呦,好疼!”


    疼痛使蘇婼徹底清醒過來,也想起來了自己是在驚鴻山上,壓根不是海棠小園。


    等等!


    “我記得我現在在李旌白的房間?”


    也就兩秒鍾的反應時間,蘇婼想起來了自己所處的準確位置。


    李旌白的房間是內外倆屋的布局結構,李旌白睡在裏屋,蘇婼睡在外屋。倆人床鋪就隔斷了一堵牆壁。


    驚鴻酒樓的每一間臥室都是沒有茅廁的,不像現代社會的酒店一樣有獨立衛生間。


    在這古代社會,房屋布局即使再時髦再特別,但是風水還是得講究。茅廁不能安排在臥室裏麵,要不然這些古代人接受不了,壓根不會來驚鴻山旅遊。


    所以,每一層樓的茅廁都在走廊的盡頭,而且設計極其簡單,蹲坑下麵啥也沒有,就是萬丈懸崖。顧客們排泄出來的屎尿也不用處理,全部隨萬丈懸崖而飄散人世間。


    要說這樣的茅廁也能接受,客觀上來講還是很環保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凍屁股。


    蘇婼猶猶豫豫猶猶豫豫,就是不想出門去蹲廁所,重新窩在被子裏開始磨嘰,不憋到最後一秒堅決不去廁所。


    突然,裏屋傳來了一聲聲咳湊聲,顯然是李旌白在咳湊。


    雖然想著不再搭理李旌白,想著徹底放棄對他的執念,奈何蘇婼還是控製不住的關心他,生怕他有一定點感冒發燒。


    “咚咚咚”


    蘇婼敲了門幾下,隔著門板詢問李旌白的情況,“公子殿下,你是不是咳湊了?是不是著涼了,要不我去給你煮碗薑茶湯吧。”


    “不用,你進來吧。門沒鎖。”屋內的李旌白出聲,聲音有些沙啞。


    蘇婼略微猶豫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昏暗的房間裏麵,熱氣騰騰,溫暖如春。


    披著棕色睡衣的李旌白蹲坐在靠近窗戶的木製沙發上,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由於夜色還深,窗外什麽也看不到,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公子殿下,你怎麽不拿出來夜明珠啊,這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到。”蘇婼一進來就懵逼了,眯著眼睛小心翼翼的往李旌白的身旁走,生怕磕著碰著。


    “這樣就挺好,何必那麽明亮。”李旌白的聲音悶悶的,聽得出來他的心情不怎麽好。


    終於來到李旌白身邊,蘇婼捏了捏自己的睡衣,坐到了他的身旁,學著他的樣子看窗戶。


    有那麽幾分鍾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是互相坐著。


    最後還是蘇婼忍不住了,覺得幹坐著很無聊,她都快睡著了,於是扭頭看向李旌白,詢問他怎麽了。


    李旌白說他累了。


    “累了?公子殿下,累了就睡吧。”蘇婼建議,順勢打了哈欠,表明自己也累了,想睡覺。


    “我說的是心累了。”李旌白難得補充一句,有點矯情那味道。


    蘇婼皺眉了,覺得李旌白的反射弧有點長,他都遭遇挫折這麽久了才感到心累,有點慢半拍啊。


    “公子殿下,一直以來你的心態不都挺好的嗎,怎麽突然就覺得心累了?”蘇婼化身心理醫生,準備好好開導開導李旌白。


    李旌白保持沉默,沒有開口。


    蘇婼自顧自的開始說一些雞湯,還十分好兄弟模樣的拍了拍李旌白的肩膀,給他加油鼓勁。


    “公子殿下,別不開心了。每個人的一生基本上都是如此的,沒有誰是一帆風順的。你已經很好了,出生富貴,一輩子吃穿不愁。哪怕你現在遭遇挫折了,那又如何,你的處境還是比別人好一萬倍呢。


    公子殿下,還記得不,咱們在纜車台遇到的那對夫妻。他們看起來已經三四十歲了,比你年紀大多了,你看看人家,每天還在半山腰上辛苦幹活,忍受狂風暴雪,風吹日曬。我們都覺得他們辛苦,可他們表現的依然積極樂觀,有愁眉苦臉嗎?沒有!


    公子殿下,你比他們活的幸福多了,別氣餒,別不開心,別鬱鬱寡歡,人間很值得,你值得活的開開心心。”


    其實蘇婼最想說的是:李旌白,奧利給,別矯情!


    李旌白突然低聲的笑了起來,蘇婼覺得莫名其妙,拽了拽他的胳膊,發問:“公子殿下,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嗎?”


    “對,很對。比那些夫子們說的都對。”


    李旌白扭頭注視著蘇婼,憑著感覺撫摸到她的臉頰,捏了捏,聲音恢複了一慣的溫柔,繼續說道:“我發笑是因為你太可愛了,每次從你嘴裏總能說出來一些讓人意外驚訝的話語。我很好奇,你們慢疆人都是如此的嗎?”


    最後一句話,李旌白問得有些刻意,仿佛在試探蘇婼似的。


    他在南疆征戰多年,那裏的人如何說話,他又何嚐不知道。


    “呃……就差不多吧,差不多都這麽說。”蘇婼有些緊張,隨便敷衍了這個問題。


    黑暗中,李旌白維持著沉默,蘇婼越發的緊張,腦子快速旋轉,尋找新的話題打破這份尷尬氛圍。


    “公子殿下,那個,就是……呃,你為什麽還不娶妻生子啊?”


    情急之下,蘇婼問了這麽個問題,問完她就想捶死自己,真的啥不該問她問啥,趕緊擺擺手彌補道:“公子殿下,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可以不用迴答的,不用迴答。”


    “事業未成,何以安家。”李旌白迴答了蘇婼的問題,語氣認真,沒有半點敷衍得意思。


    蘇婼愣在了黑暗中,細細琢磨這幾個字,越想越覺得李旌白的腦迴路和其他古代人不一樣。


    “公子殿下,一般來說,先成家後立業。你們古代人……咳咳咳,就是你們男子不都講述先成家後立業的嗎?


    再說了,你作為堂堂皇子,又是這麽優秀的皇子,竟然都沒有人催婚嗎?”


    既然話匣子打開了,蘇婼就忍不住侃侃而談了,想問啥就問啥,也不憋著。


    “太子妃,豈是隨便之人便可成為的。”


    李旌白言簡意賅,涉及各種正兒八經問題的時候他總是如此,說的話都點到為止。


    蘇婼低頭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呢!


    哪怕現代社會的人結婚也都很謹慎呢,何況選太子妃這麽重要的事兒。


    唉,可惜李旌白如今不是太子了,也不用選妃了。


    這個話題到這兒就可以戛然而止了,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麽可以問的,問的太深了,李旌白八成不一定會迴答了。


    biu!


    biu!


    biu!


    突然,李旌白伸手指在蘇婼的腦門上點了三四下,仿佛玩耍一般。


    “公子殿下,你幹嘛?”蘇婼扭頭,一臉懵逼。


    “想讓你別發愣,看看窗外的風景吧,多好。”


    蘇婼癟癟嘴,瞅了一眼黑乎乎的窗戶,覺得李旌白真是眼瞎,黑乎乎的風景有什麽可看的。


    蘇婼覺得李旌白似乎沒有什麽心理問題,打了個哈欠,建議道:“公子殿下,我瞌睡了。我想迴去睡覺了,你也趕緊睡覺吧。”


    “別走!”


    李旌白拽住了站起來準備離開的蘇婼的手腕,略微撒嬌的語氣,“坐下來再陪我一會兒。”


    李旌白都這麽說了。那蘇婼豈能不留下?絕對得留下。


    蘇婼坐下來繼續陪李旌白看黑乎乎的窗戶,約莫過去了一小會兒的時間她就犯困了,眼皮抬不起來了,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李旌白又淡淡的開口了,聲音很輕很溫柔,在寂靜的房間裏麵顯得很空靈。


    “小蘇,無論發生什麽我會護你一世周全。你不必躲著我,不必迴避我,不要不搭理我。”


    嗯?


    不玩不搭理他?


    怎麽突然說這個,難不成是因為上山路上把他落在最後的事情。


    嗨,李旌白怎麽像個缺愛的小孩子似的。


    蘇婼腦子裏迷迷糊糊的猜測著,由於瞌睡得很,她也不想那麽多了,隨意點點頭:“好。”


    “小蘇,記得每天都要搭理我,關係我,陪著我,好不好?”


    這語氣,妥妥的撒嬌。


    蘇婼徹底困的不行了,繼續點點頭承諾:“好,好。”


    “小蘇……”


    “好,公子殿下,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蘇婼意識徹底迷糊了,壓根聽不到李旌白說什麽了,無意識的承諾,隨後額頭一歪,歪在了李旌白的肩膀上,唿嚕嚕熟睡起來。


    李旌白低頭看著蘇婼歪在自己懷裏的睡顏,看了很久很久……


    ——


    次日一早,天氣晴朗。


    溫暖的眼光透過琉璃玻璃窗戶照射到房間裏麵,灑了蘇婼滿身金黃,也喚醒了她。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蘇婼坐直了身子。


    下一秒,她僵硬在了原地。


    咋迴事?


    她昨晚不是睡在床榻上竟然是坐在沙發上睡了一晚,而且還枕著李旌白的肩膀?!


    吼吼!


    不得了!


    蘇婼趕緊輕飄飄的遠離了沙發。


    李旌白還在睡夢中,看著他被陽光溫暖的臉頰,看著看著,蘇婼臉上就忍不住浮起了微笑,目光變得癡癡的。


    李旌白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蘇婼一臉花癡模樣盯著他瞧,逆光之下的蘇婼仿佛壁畫之上的仙子,潔白無瑕,純真善良。


    暖暖的陽光之下,溫暖灑了整個房間。


    李旌白有一股衝動,想要伸手把蘇婼拉扯入懷,剛抬手卻聽到蘇婼和他打招唿,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還伸了小手衝著他晃了晃。


    “公子殿下,早呀~”


    “早呀,小蘇。”


    李旌白忍不住脫口而出,很膩歪人的語氣,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了燦爛的微笑。


    多年以來,李旌白很少能夠如此燦爛微笑過。


    “天哪公子殿下,你剛才笑的好好看啊,我的天哪,公子殿下,你太帥氣了!”


    蘇婼激動的像個歡脫的小兔子,突然想起什麽,一把拽住李旌白的胳膊,“公子殿下,來來來,我伺候你上廁所。”


    拉扯住李旌白之後蘇婼才猛然間想起來,李旌白現在腿腳好了,不需要她攙扶了,剛想要鬆手,李旌白反而握住了她的手腕。


    “既然都攙扶上了,便不用鬆手了,走吧。”


    “好~”


    蘇婼重重點點頭,她還真不想鬆手呢。


    不僅如此,對李旌白的感情,她又不想放棄了。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想放棄。隻是這個反對那個反對,一群人鬧騰的她意誌不堅定罷了。


    可是那個藥丸……


    以及有可能會對李旌白造成傷害……


    算了,過一天算一天,這些紛繁複雜的事情隨後再說。


    ——


    多年後,蘇婼問過李旌白一個問題。


    她問他,在他的心裏她是什麽樣的?


    李旌白迴答說,在他的心裏她是光。


    蘇婼疑惑反問,為什麽她會是光?


    李旌白迴答的很長很認真,也很治愈。


    “因為你給我的生活帶來了溫暖,像光給予我的溫暖一樣。在你麵前,我不用偽裝自己,不用絞盡腦汁布局,不用爾虞我詐鬥爭,不用提防小心暗殺,甚至可以撒嬌賣萌,可以脆弱虛弱,可以放鬆慵懶。


    雖然你傻傻笨笨的,我卻知道你對我從來沒有壞心。你待我好就是真心待我好。你給予我的溫暖,就如同陽光灑落人間的溫暖一般,很暖。”


    “所以,你是我心裏的光。”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蘇婼才知道,原來她給予李旌白的是溫暖的治愈,她用自己的付出去暖了李旌白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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