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子不我思,


    豈無他人?


    狂童之狂兮。


    雍雍在宮,


    肅肅廟宇兮。


    不顯亦臨,


    無射亦保兮。


    我心匪鑒,


    不可以菇兮。


    威儀棣棣,


    不可選也兮。


    百爾君子,


    不知德行。


    不忮不求,


    何用不藏兮。


    王維成走了,他理清了矛盾,從煩惱中解脫了。女兒本來是水做的骨肉,所以使人清爽!但是讓女兒失去泉水般清爽的,卻是汙泥做骨肉的男人的罪行。王維成為自己無知的行為差點釀成大錯而悔恨不已,他感謝任筆友的提醒,使他迷途知返,便要急於迴家向妻子負荊請罪。


    看著漸漸遠去的汽車,任筆友的心情一度輕鬆快樂起來。


    “人都走了,還看什麽呢?”不知何時郭燕來到他身邊,說道,“王哥這麽急著趕迴去,家裏有事嗎?”


    任筆友點點頭,道:“他上個月才結了婚,蜜月還沒過就來xj了。昨天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冷落了妻子,今天就急忙趕迴家去要向妻子負荊請罪。”


    “他為什麽要冷落新娘呢?”


    “因為他的新娘不是......”他看了看郭燕,改口道,“王維成認為他的新娘不新,便負氣離家出走。”


    “新娘不新?”郭燕似懂非懂,待要問個清楚,卻見男人又遙望天山方向,似乎也有了思鄉之緒,便道,“燕哥,你也想家了?”


    任筆友點點頭,道:“父母年歲大了,可作為兒子的我卻不在他們身邊照顧他們,想來就令人心酸。”


    郭燕被男人的愁緒感染,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其實,父母對遠行的兒女更是牽掛的。”


    任筆友不想自己的愁緒誤了女孩的美麗心情,便笑道:“昔日堂前兒不孝,今朝別離思如潮。他日春風得意時,跪行堂前把恩報。”


    郭燕也笑了,道:“燕哥,你真行,出口就詩意春風。”


    “讓你見笑了。不過,詩是勞動的頌歌,人性的讚歌。我喜歡詩,高興了作詩,憂愁了吟詩。詩,讓我激情燃燒,詩,讓我笑看紅塵。”


    “我也喜歡詩,喜歡詩和遠方。”


    任筆友搖搖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燕哥,又怎麽了,我說錯了嗎?”


    任筆友道:“現在的人,總是為了私欲,談什麽詩與遠方。父母在,家在;家在,詩就在。詩在,要遠方作甚?”


    “燕哥,你別誤會,我隻是說說而已,又不是真想去遠方。”郭燕感到委屈,道,“你不喜歡詩與遠方,那你為什麽要背井離鄉來到我們xj呢?”


    任筆友一時語塞,他愣愣地看著郭燕,這女娃娃好一張伶牙利齒的嘴,我這拙腮笨嘴怎是她的對手呢?於是,他哈哈笑著來掩飾自己的窘態,道:“郭燕,時間不早了,我得迴去上班了。”


    “啊,你這就走啊?”郭燕忙說道,“燕哥,再呆會吧,我還有好多話想問你呢!”


    “你想知道什麽?”


    “燕哥,這吵得很,到店裏坐吧。”


    “這太陽曬著很舒服。”


    郭燕仰麵望望刺眼的陽光,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卻也隻得無奈的說道:“你還沒告訴我迴鍋肉為什麽叫金不換呢?”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簡單說吧,卓文君與司馬相如在一起賣酒時,生活艱辛,虧得文君心靈手巧,時常烹得一手好菜,與相如共享,尤其是文君做的一道迴鍋肉更是令相如癡癡入迷。卓王孫知道女兒一家常吃豬肉,覺得丟了他的臉,便給女兒家送去千金萬銀,唯一條件就是要女兒家不要再吃豬肉了。可司馬相如相當癡愛卓文君做的迴鍋肉,他寧可不要嶽父送來的錢財也非得吃豬肉,就這樣迴鍋肉就有了金不換的頭銜。後來司馬相如去京城做官,向漢武帝推薦了迴鍋肉,卻怎麽也做不出妻子的味道來,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男人的通病,有錢就花心,司馬相如也不例外。後來他想棄妻納妾,便給妻子寫了一封隻有十三個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文君何等聰明,信中獨少‘億’,不就是暗指丈夫對自己已經‘無意’了嗎?於是她懷著十分悲痛的心情,給丈夫迴了一封信:一別之後,兩地相懸。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裏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係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道不完,百無聊賴十憑欄。重九蹬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從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水,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共烹彘肉金不換。司馬相如看了妻子的來信,迴憶起之前兩人的點點滴滴,尤其是想起妻子烹就的迴鍋內,那更是人間絕味,便不由得心生愧疚,懷揣悔意,當即便打消了棄妻納妾之意,並親自迴川用四乘車轎接妻子上京共渡餘生。”


    郭燕聽得入迷,為卓文君的才氣所折服,也為司馬相如的悔過自新而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且白首到老,這是上帝開眼,更應該是文君努力爭取得來的結局吧。但她仍有不明之處,問道:“文君相如頓頓吃肉,卓王孫為什麽......”卻發現任筆友竟自去了有數米之遠,不由得很是生氣,這家夥啥子人嘛,招唿都不打就離去,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家夥。心中怨氣卻不敢外泄,她忙追上他,忍著不滿道:“燕哥,你怎麽就走了呢?”


    看著豔麗宜人的女孩卻皺眉蹙額,多幽怨,善羞楚,盛嬌嗔,好一幅憐人憐己美人沐憐圖!任筆友也不僅由衷的感歎,這女孩當真是美人胚子:


    天賦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獨呈芳菲。輕盈雅炎,初出香閨。是水宮仙,月宮子,漢宮妃。清誇苫卜,韻勝酴靡。笑江梅,雪裏開遲。香風輕渡,翠葉柔枝。與王郎摘,美人戴,總相宜。


    都說文君之美,美在文君夜奔,美在當壚賣酒,更美在不離不棄,忠貞如始。似乎眼前這女孩俱都備之!


    真的,每個女人都是一縷花魂!她們淑靜清雅,美麗端莊,她們就是盛開在大地上的一朵朵鮮花。她們都是水做骨肉的女兒!世界沒有她們,將隻遺三成的美、四成的善、五成的真!


    真的,女性比男性更偉大!造人的是女性!補天的是女性!填海的是女性!所以,沒有女性,當沒有英雄!


    “燕哥,你想什麽呢?”


    任筆友笑道:“郭燕,你快迴去吧,小心這麽兇殘的陽光把你烤糊了。”雖然不舍,他還是邁步向西走去,他不忍心女孩被驕陽蒸發。


    雖然不舍,郭燕卻也不願耽誤男人的前程,於是隻得充滿期待的說道:“燕哥,和雪芹姐時常來耍哦。”


    任筆友迴首衝女孩笑笑,腳下仍然生風朝磚廠疾步而去。


    他這迴首一笑,雖如曇花一現,卻令郭燕臆想綿綿。恰同學少年,芳華正茂,風月無邊,卻是風可追,夢能圓。似然有弱水三千,卻隻取這一瓢飲;那管他繁華三千,卻隻願為你一人嚐盡離合悲歡。


    任筆友緊趕慢趕迴到磚機上,卻覺得情況不對勁。機口上沒有了昔日那生龍活虎的景象,各人自顧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合作,沒有交流,隻是默默地機械似的工作著。


    任筆友悄悄向童籌打聽,才知道早飯後,郎中郎把銀富香接走了,結果就這樣了。任筆友這才發現,楊忠祥的臉色難看極了,他似乎是有意將泥條推出滑道,或是根本就不去推泥條,而是將泥條斬的或長或短,且任由泥條推著泥條前進。


    這可苦了來頂替銀富香崗位的郭瓊英,看著無章可循的泥條堵在截皮台上,她是欲哭無淚,憋著一腔怨氣又不敢發作,隻得費力的扶正泥條切將起來。往往是前麵的還未切下,後麵的卻又猛衝過來,撞擊著正被切的泥條,被切出的磚坯便成了凹凸不規則的廢坯。她怒而不敢言,便一時興起,泥條怎麽來就怎麽切,那管他成品與廢品。


    仇重與未而語便也睜隻眼閉隻眼,管他幾匹磚好與廢,接住就往後送去。曹壽智與頂替郭瓊英崗位的陳燕可慘了,他們一個勁的撿著廢坯丟掉。那廢坯堆便瘋漲起來,一會兒便小山似的矗立在人們眼前,且還有不斷成長之勢。


    驅車上架的卻顯得悠閑,一車東拚西湊,沒有十數分鍾是不足數的。任筆友悄悄對童籌道:“估計今天要出事。”


    這時,夏流拖著空車晃晃悠悠地迴來了,看那模樣,似乎大病一般,臉容憔悴得神形俱失,仿佛稍有不慎就會癱爛於地。別人都覺得不太熱的時候,他卻大汗淋漓,氣喘無力。吳芷笑道:“二流子,晚上少加點班,否則你就會死在那個窟窿裏。”


    夏流慘淡地笑道:“我這是國防身體,打麻將三天三夜不睡,找小姐三個四個不累。”他話音剛落,腳下被破磚頭一絆,便一個餓狗撲屎摔倒在地。童籌罵道:“都這副模樣了,還色迷心竅,真是離死不遠了。”


    陳燕低垂著頭,她心裏明白,夏流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是因為他太貪了。一日三餐,他何曾少過一次


    幾人孤獨幾人愁,仿佛誰都感到今天要出事,因此誰都不願多說話,工作順其自然。時間過得很快,從上午到下午到晚上,一切出乎意料,俱都相安無事他不覺鬆了囗氣。但一想到晚上還得加班,大夥的情緒仍顯得低沉。


    經過近半月的加班加點,曬場上密密麻麻的泥龍,好嚴整的隊容,仿佛隻要東風一吹,它們便會淩空而起,奔赴九州蒼穹建功立業。由於磚坯子幹的不快,窖上這幾天也放緩了燒製的速度,因此曬場上的泥龍就愈顯得多了。


    空架道告急!


    於是有人提議該放假了,史五來以沒有得到郎老板的指令為由,不同意放假。雖然如此,磚機的產量卻明顯下降過半。原來,是供製磚的泥土供不上了。


    李人國費勁的鏟了半鏟子土丟進供土箱內,對著朦朧中的推土機吆喝道:“辛吾能,林師傅,沒有土了,你們推快點。”


    李人國的聲音湮滅在內燃機的轟鳴聲中,消失在群星閃爍的夜幕中。辛吾能操持著推土機,一會緩慢倒檔,一會高速進檔,一會突然左退,一會猛的擺尾,把個推土機弄得跟喝醉酒似的在原地晃晃悠悠,卻沒見推得半點泥土。不遠處躺在高高土丘上睡覺的林世龍被推土機忽高忽低的轟鳴聲吵得心煩意亂,便幾步跑到推土機近前,衝辛吾能吼道:


    “你心裏不痛快也別拿推土機出氣呀,弄壞了還不得我們來修。”


    辛吾能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也隻能對著這鐵疙瘩撒氣了。他叫林世龍吵得心煩,便倒檔猛踩油門,那推土機便嗚一聲哭了起來,哇一口吐出一股濃濃黑煙,哽咽半聲,沒氣了。


    “看看,拉缸了吧。”林世龍垂胸頓足,對他這個徒弟既恨又憐,道,“這下好了,今晚還得加班修好它。”


    他話音剛落,天空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雷鳴聲驚了人們混沌的腦海,緊接著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閃了人們迷離的雙眼。不好,要下雨了!於是火速停工都往迴跑,剛迴到房間,豆大的雨點便傾盆而下。隻一會兒,雨停了,空中卻又撒下了冰雹,豌豆大小,瞬間地麵便白了一層。幾分鍾後,冰雹停了,天空又重新掛上了半月與瑩光星星。任筆友好奇,這等奇景,他可是頭一迴遇見呢。眾人都擠在廚房吃著宵夜,談論著這奇怪的氣象變化,討論著今夜又有多少架坯要倒掉。


    除任筆友的架未倒外,其餘叉架之人或多或少都有倒過架的,其中尤數史丙宜的架倒得最多,差不多快有一根通架倒掉。隻氣得楊忠祥咬牙切齒的罵他,因為機口上的人都跟著他白幹。史丙宜笑笑,沒有吱聲。白善的架也倒的不少,但他卻沒有史丙宜的好心態,因為倒架,他心疼啊,疼的飯都吃不下,早早地躲進宿舍蒙頭大睡。


    呂希燕依然準備了一大桶井水供任筆友洗澡,待得眾人都離去後,他才幽靈般鑽進女孩的房間,盛情難辭,他不忍心女孩的善意落空。再說以那清淨之水洗自己這清潔之身,他也是不怕眾人閑言碎語的。說是洗澡,其實就是用毛巾汲上水逐一往身上擠擰拭擦,然後抹上香皂揉搓而已。


    呂希燕伏在床上,不時地看著燈光下赤身裸背的男人細細地揉搓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隱約感到臉兒發燒,通體血液沸騰。她有幾次衝動想去為男人搓背,就象昨夜那般,象媽媽給兒子搓澡一般。不過她卻沒力氣爬下這床,隻得癡癡地望著那泰山一般雄壯的男人。這就是自己的男人,虎背熊腰上,雖是柔嫩細滑的肥肉,但卻照樣能替自己遮風擋雨;這就是自己的男人,憨頭莽腦的榆木疙瘩下,闊胸寬心的港灣裏,完全容得下自己這艘孤木小帆船的任性航行;這就是自己的丈夫,屹立於水盆中的兩條墩實的大腿就象大船上的桅杆似的,撐起巨大的帆將船駛向生活的海洋深處。不難想象,這巨桅大帆,將能經受得住任何的狂風暴雨的侵襲,終將護住大船平安地駛向理想的彼岸。


    夜,實在是很深了,呂希燕卻沒有一點睡意。她在期待,她在渴望,她明白,自己被欲望的火焰燒烤得煩燥不安起來。作為一個女孩子,縱然是用現在的觀點來評論自己,自己也表現得太前衛,甚至是輕佻放浪。但是阿古麗的出現令她忐忑不安,林燕的口無遮掩令她震憾,郭燕的好奇令她危機感加重,無論從哪方麵講,自己都不是她們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對手,自己僅有的一點兒優勢,就是比她們稍早一點認識了男人,令男人有了先入為主的傳統觀念。


    男人傳統嗎?不是,又是。曾經的他,應該是很想和自己那什麽吧,現在卻難見他衝動。是因為以前自己是這的唯一嗎?還是因為現在多了阿古麗林燕郭燕,他有了選擇呢?所以,她失落、憂鬱,不自信甚至恐懼。她以為,要想俘獲男人,就得采用超前的於段方可。奈何男人迂腐,還膽小怕事,她也還要保留一點少女的嬌羞,於是挖空心思才想到為男人準備洗澡水。她有意仰麵躺在床上,弄亂自己的衣服,虛眼瞄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佯裝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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