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的揉了揉兩個小家夥的腦袋。


    “那以後,曈兒和梔兒還想姐姐來送你們嗎?”


    枯朽夜曦柔聲問著,落到一旁的尉遲木改眼裏,那道淺白色的身影突然與昨晚的弑神重合,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


    出人意料的,兩個小家夥居然一致的點了點頭,眼底的害怕被期待的光芒取代,好似被她送到學堂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梔兒看向她的小眼睛亮晶晶的,“梔兒很喜歡姐姐和尉遲哥哥,姐姐別怕,他們隻是看看我們,梔兒會保護你的!”


    枯朽夜曦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曈兒,卻發現他也朝著自己堅定的點了點頭。


    不由得笑出了聲,她原是擔心他們兩個小東西會懼怕旁人的指點,眼下被安撫的卻是她自己嗎?


    “好,姐姐不怕。”


    尉遲木改也被小丫頭逗笑了,上前揉了揉曈兒的腦袋催促著還在嬉鬧的枯朽夜曦。


    “好啦,知道你們關係膩歪,再不進去,一會夫子就得拿著書卷出來抓人啦!”


    真不怪他破壞氛圍,時間確實不早了。


    枯朽夜曦忙聽話的點了點頭,“好好好,那曈兒與梔兒快些進去,姐姐散學再來接你們好不好?”


    兩個小家夥聽到枯朽夜曦散學還來高興壞了,雖然確實很舍不得,但還是聽話的往學堂裏走去,直到轉彎再也看不見守在門口的兩個人,枯朽墨梔才難過的癟了癟小嘴,幾滴晶瑩的淚珠在眼裏不住的打轉。


    枯朽墨梔悄悄的牽住了哥哥的手,讓他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哥哥...”


    枯朽墨曈聽見梔兒的聲音不對勁,忙轉過頭看她,果然見她噘著嘴,亮晶晶的眼淚要掉不掉的,好似受了委屈一般。小丫頭的聲音聽上去甕聲甕氣的。


    “我們現在...是不是有點...太幸福了...我們這是...逃出來了...對不對?”


    與之前的黑暗相比,如今的日子舒坦的好像在做夢。可她長這麽大以來從未見過現在這麽甜蜜的世界,她不確定是什麽造就了這個荒誕不經的美好,但她知道有一點是一定的,那就是她舍不得失去了...


    如果現在閉上眼睛的話,她還會迴到以前獠牙肆虐的陰寂裏嗎?


    一股悵然若失的恐懼幾乎是在一瞬間席卷,讓她好似經曆天昏地暗,幾乎搖搖欲墜再也站不穩當...


    下一秒,一道暖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眼瞼,正正好好讓她將溫柔見了個正著,卻又小氣的不肯多發一些,除了她的眼前,再無其他地方能奢侈的被照耀。


    正在這時,在她還未從暖陽裏迴過神時,感受到了一雙帶著寒意、卻讓她暖熱的身體感受到說不出的安心的手輕輕的握住手腕,使她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往前倒了倒,剛好落入一個小小的懷抱。


    枯朽墨曈將小丫頭抱的緊緊,無波無瀾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可靠。


    “不用每天都問了,你明明也能感覺到,她永遠都不會拋棄我們的,你相信她,不是嗎?”


    原本還有些傷感的枯朽墨梔聞言愣了愣,下一秒,牢牢的迴抱住枯朽墨曈,眼睛落下些濕潤。


    ……


    ……


    “你們樓主呢?她還沒醒?”


    尉遲木改睡醒後都在尋憶樓裏轉悠一大圈了,卻怎麽也沒瞧見那道纖細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語。


    如今都申時了,那丫頭指定還沒睡醒!還說要去接小家夥散學,讓小家夥迴來叫她吃晚膳還差不多!


    懶死了!


    尉遲木改也隻是象征性的一問,並沒有真的想知道枯朽夜曦去哪了。在他的潛意識裏隻覺得她又睡過頭了,便憑著心意抬腳打算去叫她,不料卻被屬下的迴報攔了動作。


    “樓主?她並未休息啊,今日送了少爺小姐去學堂後就朝著外麵去了...哦對了,樓主說若是她申時三刻還未迴來,便讓您去接少爺和小姐。”


    出去了?


    尉遲木改微不可聞的皺起了眉頭,“她有沒有說去幹什麽?”


    那人搖了搖頭,“沒有,樓主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您一定要按著時間去學堂,主子,樓主說了,在您將少爺小姐帶迴來之前不讓您過問她的行程。”


    聽見“主子”這個稱唿的時候,尉遲木改難受的眉心都一跳一跳的。


    “別叫我主子。”


    說完也懶得跟她計較,轉身便朝著學堂去了。


    既然她不讓問,那他不問便是了。


    不過明明答應了小家夥的,若是一會兩個孩子見著他,應該會很失望吧...


    小騙子...


    ……


    ……


    正是天青碧波的好時候,抬眼望著雲卷雲舒自在悠揚,比起如今肩上正扛著或輕或重的多事之秋,好像倒不如化作那天邊的一片雲彩來的自在。


    熙熙攘攘中摻拌起不算高雅的家長裏短,百姓也算是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好日子,沒有戰亂,不必東奔西走最後客死他鄉,如今忙碌但還算閑適的與人交談,倒也充實自在。


    可雲卷雲舒下隱藏著不堪,雖說波雲詭譎的翻湧被掩蓋的很好,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那潔雅的素白雲彩正在以不可思議的姿態被吞噬著……


    ……


    一聲瓷杯碎裂的刺耳之聲猝不及防的穿透耳膜。


    “你那賢明果決的父皇就是教你如此不辨真假的嗎?”


    皇甫語兒麵色不虞的看著眼前嗬斥自己的女子,那人輪廓下的眼底滿是怒氣,似是在不忿於她的不成器。


    尋憶樓樓主在擔憂自己不成器?皇甫語兒被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怎麽可能會因為自己而生氣呢?


    但眼下顯然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腳下女子剛砸碎的茶杯銳利的不像話,明明隻是摔在了地麵,卻偏偏如一把利刃刺入了她柔軟的心尖。


    皇甫語兒有些委屈,但嬌縱的性子讓她的聲音裏隻有怒意,“本公主的決策還輪不到你來置喙!我的確敬你三分,可不是讓你大逆不道的騎到本公主頭上來!”


    她稍稍抬了抬語調,“你信不信本公主現在就命人砍了你的腦袋!”


    枯朽夜曦麵具下的眉頭皺的更緊。


    她本就是因為今日與皇甫語兒約好見麵,到點不見人影才不放心的跟了過來。可誰知一來便見著這丫頭不分青紅皂白的便要拿人,如今爭論不休許久,這丫頭還真是油鹽不進啊!


    “公主今日便是讓我死,這人,我也保定了!”


    枯朽夜曦並沒有被皇甫語兒的威脅嚇到,依舊站的筆直,好似一道堅實可靠的屏障,固執的保護著她的堅持。


    皇甫語兒的眸色暗了暗,“此人乃是少女案的嫌疑人!怎麽?樓主是要保一個朝廷命犯嗎?”


    枯朽夜曦搖了搖頭,“楊大人不是什麽朝堂命犯,他曾跟隨墨將軍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公主若是無憑無據貿然抓他,必定會致使民心動蕩!”


    在戚硯簡成為戰神之前,凡嘉曾有一位驍勇善戰的將軍,那人名叫墨穢,乃是國母娘娘一手提拔,為凡嘉四處征戰,立下了汗馬功勞,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亞於如今的戰神大人。


    若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事,他如今也定然依舊是一位英姿勃發的少年良將!


    而皇甫語兒今日要擒的楊紹大人便曾是墨穢將軍手底下的第一大將,跟隨著墨穢將軍征戰沙場,班師迴朝時立於將軍身後受眾人敬仰。


    動得民心者,必亂天下朝綱!


    “無憑無據?本公主抓他自是因為查到了些東西,怎麽可能信口雌黃的陷害忠良?況且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他楊紹便是曾經有天大的功勞,如今犯下大罪也不可免責!”


    皇甫語兒顯然因為枯朽夜曦的話更加生氣了,“枯朽樓主!你當凡嘉是供養蛀蟲的腐樹枯枝嗎?”


    她為查此案已經是幾日不曾好好休息,好不容易有些眉目,又豈能因為有人阻攔而放過!


    枯朽夜曦不動聲色的歎了口氣,聽人勸,吃飽飯,而眼前的這位藍璽公主顯然不想吃飽飯,她甚至還油鹽不進!


    枯朽夜曦無奈的歎了口氣。


    “公主如此大張旗鼓,無非就是查到楊大人府上多了幾個憑空出現的女子罷了。”大抵是氣狠了,枯朽夜曦的語氣反而平和了起來 ,“可你如何確定,這幾名身份不明的女子便是你手中對不上號的那幾個呢?”


    皇甫語兒驚訝於枯朽夜曦知道她查案進程的事,但還是先一步下意識的強了一句,“那你又怎麽知道他府上的這幾個不是失蹤的那些女子?”


    枯朽夜曦知皇甫語兒一時半會聽不進去什麽,便索性懶得開口,從袖中翻出卷軸遞了過去。


    皇甫語兒看著手中的戶籍資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麽?”


    “楊大人府上的女子身份被人動了手腳,這些東西都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查出來的,她們與失蹤的不是同一批。”


    枯朽夜曦見皇甫語兒終於平靜了些,終於鬆了口氣,後退兩步坐到了椅子上。


    孩子聽勸了,真好!


    皇甫語兒卻不如她那樣輕鬆,反而警惕的看了她兩眼。


    皇室都無法探查的消息尋憶樓卻能在短時間內查的如此詳細,看來她們的勢力遠比父皇想象的要大。若她們歸屬的不是皇室,未來便是一個可怕的阻力。


    但皇甫語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暫時壓下不安,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卷軸上。


    她細數著上麵的人數,倒是都對的上。


    可正因如此,事情才變得更加詭異。


    “偏偏本公主查起來他府上就多了人,多出來的人數還正巧與失蹤女子對上,你告訴本公主這人是無辜的?”


    皇甫語兒聲調冷淡,將手中的卷軸重重的砸在枯朽夜曦麵前的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枯朽夜曦也不惱,好不正經的挑了挑眉,“公主可莫汙蔑我,我何時說他無辜?”


    皇甫語兒被她的態度弄出了不解,語調也生硬了起來,“那你是什麽意思?”


    枯朽夜曦玩味的撇了撇嘴,慢條斯理的將桌上亂成一團的卷軸攤開,使那些女子的戶籍完整的展現在眼前。


    她微涼的眸子不疾不徐的掃過每一個字,稍頓了頓,才終於開口。


    “楊大人確實不是此案的主使,雖說他府上與此案相關的女子不少,此刻又不偏不倚的多了嫌疑,可楊大人潔身自好這麽多年,怎麽偏偏這幾年就變得放浪形骸起來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見皇甫語兒急躁了起來,枯朽夜曦好玩的笑了笑。


    “公主發現了此事太過巧合,所以才帶著人闖進來,說到底,確實是楊大人不對勁,可若說此案乃他一手策劃實在不妥,相比之下,他倒更像是在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


    皇甫語兒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但她想不明白,以楊紹現在的身份地位,能讓他幫忙掩人耳目的,究竟會是誰?


    枯朽夜曦點了點頭,繼續說到,“楊大人應該一開始便知曉少女拐賣案的真相,而且從始至終都在為了防止那人暴露而未雨綢繆,所以才會在幾年前突然開始大肆納女子入府,好在東窗事發時替背後之人頂罪。”


    如此縝密的心思讓皇甫語兒背後一陣涼意,她印象中的楊大人隻是一名莽夫,雖驍勇善戰立下汗馬功勞,可為人不拘小節,多次因為魯莽而得罪人,實在不像是枯朽夜曦所說的那般能如此心細布置的樣子。


    若真是如此,那這位楊大人的心思可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深的多,他竟能不動聲色的掩飾這麽多年,將所有人都騙了過去!


    “可這些都隻不過是你的推測,”皇甫語兒麵上有些掛不住了,“萬一他真的是此案的主謀,若今天本公主放過他,明日他不知去向,你擔待的起嗎?”


    枯朽夜曦聞言被氣笑了,原來這姑娘也知道自己這是在打草驚蛇呀?


    實在是被她氣的沒了話說,隻不客氣的懟她,“那公主殿下貿然前來抓人,不也隻是依靠自己的推測嗎?”


    皇甫語兒沒想到她會迴懟,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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