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語兒身份畢竟不一般,既然她都親自開了口,楊氏也就懶得和柳氏那個蠢婆娘計較些什麽,便隻是平靜的計劃著將此事從自己女兒身上揭過。


    她平和的掃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便勞煩藍璽公主派人去查查,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畜生竟然敢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也煩請在座的諸位給本宮做個見證,想來藍璽公主不是凡人,處事總是快人一步,應該也耽誤不了諸位幾個時辰。”


    楊氏笑的和善。柳氏不是要將她女兒的名聲在眾人麵前敗壞的徹底嗎?那她就偏要在眾人麵前揭穿她,讓世人看看這光鮮亮麗的皇貴妃娘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蠢貨!


    被欺負了這麽多年,也該她翻身了!


    楊氏到底是皇上的妃子,她既然開了口,殿內這些平均不過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哪敢不從,隻得乖乖巧巧的坐在原地等著藍璽公主給楊妃娘娘一個交代,期間便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息之間便為自己和家族惹上禍端。


    皇甫語兒見她鐵了心的要將事情鬧大,也怕此事傳到皇甫元耳朵裏,隻好交代了自己的心腹去六公主殿內探查,自己則留下安撫柳氏。


    若是她不在,她怕母妃在楊氏的刺激下口不擇言,萬一被抓了把柄,那時要看人眼色的便是她們了!


    坐山觀虎鬥的厲兒看著眼前顛倒的局麵不禁覺得好笑,方才還趾高氣昂的說著要給皇甫雪然網開一麵的柳氏氣勢銳減,隻敢躲在皇甫語兒身後張牙舞爪。而原本被誣陷隻能啞口無言的小可憐六公主如今狐假虎威,雖一言不發,可得意的小辮子幾乎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果然,牙尖嘴利才能天下無敵。


    與楊氏的愜意不同,皇甫語兒眉頭緊鎖,她大概猜到了自己母妃可能會做些蠢事,但如今這大庭廣眾之下,她定然也不好公然偏袒她。


    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想一個兩全之策。


    何況此事錯的本來就是母妃...


    剛一想著,門外突然皇甫語兒的貼身侍衛綹禾突然揪著一宮女進來,十分粗暴的便將人丟在了地上,半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綹禾沒分半點視線給旁人,單膝跪地稟報皇甫語兒:“公主殿下,屬下方才在六公主殿內搜查時看見此女子鬼鬼祟祟,詢問下她的話語漏洞百出,屬下懷疑此女子與祭台之事有關,請公主審問。”


    皇甫語兒沒想到綹禾動作會如此之快,轉頭便想審一審被抓進來的女子,卻被皇甫雪然的驚唿打斷。


    “清沈?”


    皇甫雪然怎麽也想不到被第一個抓來審問的會是從小跟隨自己的婢女清沈,她二人一同長大,也算得上是情同姐妹。


    可如今鬼鬼祟祟的,怎會是她?


    柳氏逼她陷害自己了嗎?


    皇甫語兒被這麽一打岔,倒是也覺得被抓的女子有些眼熟了。往日裏宮宴上皇甫雪然雖說並不突出,但她或多或少還是對她的身邊人有些印象的。


    既然如此那便最好,想必清沈作為六公主的貼身婢女,應該也不會胡言亂語陷六公主於險境。


    想到這,皇甫語兒看向一臉震驚的皇甫雪然。


    “既然此人六妹妹識得,想必便是你殿中人了。那姐姐便開始審問了?”


    皇甫雪然雖心有疑慮,在此刻卻也無法訴諸於口,隻能忐忑的點了點頭。


    皇甫語兒神情嚴肅的望向殿中跪著瑟瑟發抖的女子。


    “你是何人?”


    “稟藍璽公主...奴婢...奴婢乃六公主的貼身婢女清沈...”


    “綹禾搜查時,你在做什麽?”


    “奴...奴婢在...在...”


    清沈似乎是被這麽個最簡單不過的問題問的有些心虛了,竟然重複了許久都不曾說出下一個字,反而還多次眼神躲閃猶豫不決的瞟著被楊氏護的好好的皇甫雪然。


    這下不僅是楊氏,便是皇甫語兒和厲兒都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清沈急得都快要哭了,滿臉的委屈和掙紮,最終到底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隻能愧疚的撲向一旁的皇甫雪然,隨即崩潰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六公主...奴婢實在是無法替你隱瞞事實...公主您糊塗啊!詛咒皇室可是死罪...您便是公主也不能目無王法!您為什麽就不聽勸呢六公主殿下...”


    “清沈...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皇甫雪然眼睛瞪得很大,滿是震驚。清沈的話無疑是平湖投石,一波激起千層浪。


    如此明了直白的哭訴讓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在座的諸位年紀雖小,但到底都是出自名門望族,家裏的醃臢事不比皇宮的低級。


    讓奴仆替主子頂罪,是最平常也最經久不衰的法子。


    一時之間,殿內議論紛紛,皇甫雪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炸的麵目蒼白,她原本以為即使是受了威脅,清沈也應該會替她據理力爭的。可眼前的女子哭的如此情真意切,三言兩語便將所有莫須有的禍水引到她身上,使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擺脫。


    這一刻,她隻覺得曾經的那些溫柔無比可笑。


    這便是她心心念念、枉顧禮法也要跨越階級所交的好姐妹...


    皇甫語兒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看向一臉得意的柳氏。


    她雖猜到自己母妃會留有後手,卻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策反皇甫雪然的身邊人,看著台下麵色蒼白的皇甫雪然,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此事,她也不好從中幹預了...


    “你方才說六公主不聽勸,請問這位清沈姑娘,是誰勸了六公主殿下?又勸了她些什麽?”


    皇甫語兒突然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在大殿中響起,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而當事人卻好似渾然不覺,隻是好整以暇的望著跪地求饒的婢女,顯得格外目中無人。


    皇甫語兒一時之間竟然也有些想知道,厲兒想幹什麽。


    清沈沒料到突然會有人問這個問題,可對麵畢竟是戰王妃,她作為貼身婢女需得時時刻刻謹記貴人們的身份,如此才能在主子身旁提點一二。現如今提問的竟然是戰王妃,她可無論如何都推脫不得。


    無論是枯朽公主,還是戰王妃,此人都是貴人中的貴人,敷衍不得。


    清沈心中沉了沉,一臉悲憤難當,“稟王妃,勸了六公主的正是奴婢。奴婢在六公主第一日犯傻時便想阻止,奈何奴婢人微言輕,實在無法勸阻六公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六公主將祭台埋入土中。此事若是平常玩具便也罷了,隻當是六公主殿下頑劣了些。可她竟然在娃娃身下藏了皇上以及宮中幾位娘娘的生辰八字,此事...此事實在是罪無可恕!六公主殿下這是大逆不道啊?”


    說著,清沈竟然又哭了起來。


    厲兒卻並不在意,隻是了然的點了點頭,“看來清沈姑娘的確所言非虛啊,這祭台被端上來不到半刻鍾,便是藍璽公主都忙於探查未曾派人仔細瞧瞧此物。清沈姑娘卻能準確無誤的說出這上麵的內容物,連生辰八字都知曉,恐怕是確有其事啊!”


    厲兒肯定的語氣讓清沈不由得一愣,她覺著戰王妃好像有些陰陽怪氣,可仔細一聽此話卻又實在幫她,便又上氣不接下氣的哭了起來。


    清沈羞愧難當,“奴婢怎麽會拿這種事情扯謊...請藍璽公主明查!”


    “既然清沈姑娘所言非虛,這祭台出現的第一日你便想阻止,想必姑娘也一定清楚這祭台和娃娃是如何逃過宮中審查進入六公主殿內的吧?”


    厲兒又問,笑意端莊卻不達眼底。


    “這...”


    清沈沒想到還有這茬,腦中飛速運轉想解釋,卻被厲兒先一步出言打斷。


    “清沈姑娘作為六公主身邊的貼身婢女,所有采買或收入都肯定需要經你手審查才能進入六公主殿內。既然如此,那麽本王妃是不是也可以認為這是清沈姑娘自導自演,是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祭台進來,又或者,根本就是你將祭台埋在六公主殿中企圖誣陷主子的呢?”


    厲兒咄咄逼人的胡言亂語很快使清沈慌了神,連忙開口解釋。


    “奴婢沒有...戰王妃怎可如此汙蔑奴婢?難道就因為奴婢人微言輕,便要替犯了錯的主子頂罪嗎?”


    厲兒卻隻是不屑的笑了笑,“清沈姑娘何必如此慌亂,本王妃不過隻是在說一種假設罷了。倒是清沈姑娘一副忠誠為主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看來這祭台確實與姑娘無關,不然姑娘不至於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插在刀上。”


    清沈聞言心裏一驚,連忙將視線投向遠處的祭台。


    此事到底涉及巫蠱之術,遇上便是大不幸,上麵怎麽會有自己的名字?


    在場的人則是又開始竊竊私語。分明從始至終都無人看過這祭台,怎的先前皇貴妃娘娘說上麵有皇室的八字,如今這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喝茶的戰王妃也信口開河說這婢女也榜上有名?


    這一個二個的都有千裏眼不成?


    皇甫語兒也一臉不解的看向厲兒,不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清沈笑的比哭的還難看,“戰王妃可莫要拿奴婢開玩笑,這上麵怎麽會有奴婢的名字?”


    厲兒故作驚訝,“清沈姑娘不是親眼看見六公主殿下將祭台埋下的嗎?怎的本王妃隻是說了句玩笑話,你竟然就嚇成了這幅模樣?”


    清沈聞言一愣,她在戲弄她?


    可她無可奈何,隻能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請王妃莫要拿此事打趣奴婢。”


    厲兒一臉認真,“打趣?這這麽會是打趣呢?本王妃說的明明便是一個事實!六公主連自己的父皇都能詛咒,你一個陽奉陰違的婢女,她又怎麽能不厭惡?”


    清沈心裏越發慌亂,這位戰王妃到底想做什麽?


    麵上卻依舊得體,“戰王妃說笑了,奴婢與六公主自小一同長大,感情最是真切,公主殿下如何能厭惡我...再說了,奴婢忠心耿耿,不曾對公主殿下陽奉陰違。”


    “是嗎?”厲兒反問,“那這祭台的黃紙一無姓二無名,你又是如何得知上麵的便是皇上與後宮娘娘的生辰八字?”


    厲兒的話又引得竊竊私語,諸位無關人士紛紛揚起脖子想看看祭台上的黃紙是不是真的無名無姓。


    說實話,這殿上除了已經被厲兒繞暈的清沈,其他人都覺得這位戰王妃在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清沈腦子裏亂哄哄的,“自...自然是六公主殿下告訴奴婢的...”


    厲兒步步緊逼,“可六公主方才已經招了,她說此事皆由她一人所為,她從未與其他人說起過此事!”


    聽到這,殿上一陣驚唿。她們當然知曉六公主方才並未招供,那麽便隻有一種可能,戰王妃察覺到了什麽,她在刻意引導。


    一時之間殿內鴉雀無聲,都想看看這位王妃能問出些什麽來,便是已經開始著急的柳氏也被皇甫語兒靈力壓製的不能動彈。


    皇甫語兒望向厲兒的眸中多了些探究,她也很好奇她到底能問出些什麽來。


    果不其然,清沈已經開始亂套,支支吾吾的,“那...那自然是因為...因為公主殿下怕連累奴婢...所以特意將奴婢從此事中摘出來了...”


    “可你本就與此事無關,何必多此一舉?”


    “這...這是因為...因為公主殿下心思縝密...怕有昏官誣陷奴婢...”


    “可六公主早就對你心有芥蒂,本王妃方才說祭台上有你的生辰八字,此事並非虛構,六公主真的厭惡透了你。”


    “不可能...王妃...莫要與奴婢開這種玩笑...”


    “是不是玩笑,清沈姑娘自己去祭台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清沈麵色蒼白,遲疑的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皇甫雪然,便又飛快的爬到祭台前想伸手將其中一把刀拔出來,好親眼看看這底下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生辰八字。


    “慢著!”


    然而她剛想動作,卻又被厲兒出聲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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