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都離開了禦花園,其他人便也跟著柳氏不慌不忙的去了她的宮殿。待厲兒與皇甫雪然換好衣服出來時,大殿內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全都是方才在禦花園同行的貴族和公主們。


    皇甫語兒自然也在其中,不過她的位置在主座柳氏的旁邊,是以厲兒不想看見她也不行。


    厲兒客氣的朝上座行了禮,柳氏隻和善的點了點頭,完全沒有幕後黑手的模樣,讓厲兒心中嗤笑。


    還未等她動作,身旁便有人將她拉著坐下,她尚且迷茫的看著拉她的人,堂上便開始了審問。


    “逆女!還不跪下?”


    柳氏語氣嚴肅,皇甫雪然全然沒有反抗的打算,聽話的跪落。這讓厲兒複雜的皺起了眉頭,柳氏讓堂堂公主殿下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跪下,豈不是在明晃晃的打皇室的臉嗎?


    她都惱羞成怒到失智了?


    柳氏卻渾然不覺的自己這麽做有什麽不妥之處,依舊不依不饒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孩。


    “小六,本宮一路問了許多人,都說看見你出手陷害戰王妃,你可認?”


    “女兒認。”


    皇甫雪然迴答的幹脆,沒有一絲猶豫,這倒是柳氏沒想到的。


    但不妨礙她依舊震怒。


    大手一揮拍在椅側,發出一聲不算輕的響動,將台下膽子小的都嚇得震了震。


    “荒謬!戰王妃那是戰神大人過了門的妻子,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女兒家因為嫉妒便可以坑害的?我看你是在深宮之中待久了,被養的越發不知好歹!”


    “那戰神大人是何等威武霸氣的人物?當年若不是他憑一己之力對戰關外無數妖獸,你今日哪還有機會在這耍脾氣坑害國家棟梁之妻?你這哪裏是耍性子?你這是在禍國!”


    柳氏一句句數落下去,厲兒的眉心也一點點沉下去。


    禍國這頂帽子,扣的太大了吧?


    這根本不是在維護她,句句不離戚硯簡,皇貴妃娘娘維護的是戰神的附屬品。她不過是個起由頭的擋箭牌。


    柳氏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看在你誠心悔過,本宮今日便網開一麵,罰你貶為庶人,發配關外,好好看看這關外的淒涼,反思自己!”


    此言一出,場下皆是難以置信的抽氣。


    不過是女孩子間的推搡罷了,何至於連公主的頭銜都廢了?


    何況,皇貴妃有什麽資格?


    最先出聲反對的,便是柳氏身旁的皇甫語兒。


    “母後三思!小六所犯之事並沒有違反律法,也沒有傷及無辜,母後所言,於情不符,於理不合!”


    她察覺到了自家母後今日就是在故意針對皇甫雪然,她也大概猜到了會是因為什麽,可她萬萬不敢相信母後居然會如此離譜。


    柳氏沒想到最先站出來反對的會是自己的寶貝女兒,但一想到她剛正忠貞的性子,心裏悄悄歎了口氣,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但她隻是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隨後將目光落到遠處跪在地上沒什麽反應的女孩身上。


    “小六可有異議?”


    皇甫雪然早便料到了這個瘋女人會對自己下死手,自己行事失敗,卻是直接受了她的威脅指示,她當然巴不得自己從今往後再也開不了口。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瘋女人居然會這麽瘋!


    她有什麽資格把她貶為庶人!


    皇甫雪然眼中幾乎恨的都要滴血,“我!不服!”


    字字咬牙切齒。


    她當然不服!


    憑什麽老實本分的人要咽盡苦難,陰險狡詐之人卻能安度一生?


    柳氏似乎對她很是失望,無視了殿中其他人的探究眼神,自顧自的搖著頭。


    “既然如此,那本宮也就不必替你藏著掖著了。來人,將從六公主殿裏搜出來的東西抬上來!”


    下麵的人接到了指示那是萬不敢耽誤,立馬有三四人抬上來一座祭台模樣的東西,足有一米寬。大概是剛從地裏挖出來,那三四人將東西小心翼翼的放下時,還是不可避免的揚起了一陣不小的灰塵。除了遠坐上位的柳氏和皇甫語兒,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嗆的咳了兩聲。


    但待各位看清祭台上的東西時,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分明是陰毒的詛咒之術!


    祭台上鬆鬆垮垮的癱著三四個稻草娃娃,無一例外的都被短刀從中刺入背後固定在台上,上麵密密麻麻的鋪撒著已經凝固的暗紅色液體,也不知是什麽血,配上祭台莊嚴的青黑色,顯得詭異而可怖。


    “本宮心知你對你父皇和本宮早有不滿,從小你私底下如何唾罵詛咒本宮都不管你。但如今你將事情做到明麵上來...本宮保都不知該如何保你!”


    柳氏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像有些憐惜的重新看向皇甫雪然。


    “小六,詛咒天子當判處死刑!你這是禍國啊!你要本宮如何才能對你網開一麵啊?”


    厲兒看著盡力扮演母慈子孝的柳氏,心底冷哼。怪不得這麽多年她能穩坐貴妃之位屹立不倒,原是如此下作心狠手辣!


    可她百思不得其解,皇甫雪然無依無靠又身無長物,到底是哪一點擋了柳氏的路讓她這樣不計後果的趕盡殺絕?


    厲兒不甚清楚,但皇甫雪然卻是知道的。


    她生母楊妃前幾個月饒有心計的在園中跳舞,又重新得了聖寵,前兩日剛被診出來懷了龍嗣。


    更讓柳氏無法接受的是,她生母楊氏肚子裏的孩子還未成形,就被曾經為妖神判了天命的天師之徒指出是位福祿雙全的皇子。那可是天師啊,他雖未說什麽了不得的話語,卻已經讓皇甫元死死的盯上了這個孩子!


    皇甫語兒是妖神,是女子,她不能繼承大統。那比起其他幾個生的平平無奇的皇子,皇甫雪然生母肚子裏那個還未成形就被天師大加讚揚的孩子自然就顯得尤為精貴。


    可柳氏沒有那麽多迂腐的心思啊,她眼裏的語兒便是最好,她底下雖沒有兒子,可她不在乎!語兒貴為神邸,她當然就該繼承皇位!


    所以,柳氏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處理掉她們,處理掉會擋了皇甫語兒路的所有人!


    第一個開刀的自然就是無權無勢又不被皇甫元記起的皇甫雪然!


    皇甫雪然笑的陰冷,分明早已將身上染了刺骨寒風的濕衣褪下,可骨子裏的心寒卻依舊讓她心驚膽戰。


    她曾經經曆過無數次坑害,卻是第一次察覺到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


    厲兒也皺起了眉頭。此事說到底已經與落水無關,變成了徹徹底底的皇室之事,她一個外人無權幹涉。柳氏又如此明目張膽的將事情攤開在了眾人麵前,儼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此事與她無關,她隻需要做一個旁觀者。


    看著淒慘的跪在殿中心的女子,厲兒心中閃過一絲惋惜,但也沒有開口幫忙的意思,隻是冷眼旁觀。


    雖然她確實很喜歡這位六公主,可說的對她們之間並沒有什麽交情,她犯不著為了她出頭。


    人各有命。


    “小六,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柳氏高昂的揚著下巴,看向皇甫雪然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皇甫雪然隻覺得諷刺,這個祭台她根本見都沒見過,可位高權重者說這是她的,她便是生了好幾張能說會道的嘴也無法全身而退。


    真是諷刺啊...


    “雪然...沒什麽想說的...”


    皇甫雪然癱倒在地,一行清淚毫不客氣的順著臉頰滑落,由著白皙的脖頸掩入衣領,除了皇甫雪然以外,再無人知曉它流向了哪裏。


    好可惜...


    還沒能見到自己未出世的弟弟呢...


    不過有他在...母親...應該就不會有事了...


    那就好了...


    “貴妃娘娘好大的氣性,連公主殿下都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罰她跪在眾人麵前!”


    皇甫雪然心如死灰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囂張跋扈的聲音,她很熟悉。


    “母妃...”


    委屈巴巴的喚著來人,眼底原本還有些隱忍的淚水傾瀉而出。


    楊氏親手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扶起,眼底滿是心疼。


    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一下皇甫雪然的腦袋,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罵她,“你個死孩子!莫名其妙的認什麽罪?你母妃如今已經不是能任人宰割的身份了!”


    她如今重新得了聖寵,肚子裏又懷裏龍嗣,在這後宮之中皇甫元就是天,她如今除了皇甫元不需要討好任何人,包括眼前這位多年身居高位的皇貴妃娘娘!


    皇甫雪然又是一陣委屈,她從小任人宰割慣了,離了母妃,她根本鬥不過別人。


    皇貴妃見楊氏到來眉頭緊鎖,她今日不是去寺廟為肚子裏的孩子祈福去了嗎?怎的這麽快就迴來了?


    楊氏笑的和善,看向柳氏的眼中卻滿是怒火。


    “不知六公主殿下是犯了什麽罪過,讓貴妃娘娘如此生氣,居然不顧皇家顏麵也要讓她當眾這麽不知尊卑的跪著!”


    柳氏自然不甘示弱,神色輕蔑的揚了揚下巴示意殿下的祭台。


    “你可以自己看看,這是從六公主殿內的那顆柳樹下翻出來的,你可真是為皇室養出了個欺師滅祖的好女兒!”


    柳氏完全不慌,人證物證具在,她楊氏便是再得聖寵又能如何?皇甫雪然犯得這是要掉腦袋的死罪,誰也救不了她!


    楊氏隻是大概掃了一樣,她在柳氏殿裏安了人,事情在來的路上她就已經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她隻覺得很不屑,這套路她八百年前就不用了,也就柳氏這個沒腦子的還如此“懷舊”。


    輕笑一聲,“從六公主院子裏挖出來的就是六公主的了?且不說這是不是旁人栽贓陷害,便是她院子裏每日來來往往的下人都不在少數。哦對了,我聽說今日貴妃娘娘還派了人去叫她遊園,那這東西是貴妃娘娘叫人帶進去的也說不定啊!”


    楊氏囂張跋扈的亂說一通,有了倚仗的感覺就是好啊!任由她出氣發火也沒人敢動她半根毫毛!


    別說!就是爽!


    柳氏萬萬沒想到平日裏唯唯諾諾的楊氏信口開河起來會如此不打草稿就能口若懸河,氣的火冒三丈,當即就拍了桌子。


    “大膽!本宮乃是貴妃!豈容你信口開河隨意構陷!”


    “那六公主殿下貴為公主,便是貴妃娘娘可以信口開河隨意構陷的了嗎!”


    楊氏氣場絲毫不弱,反而要強壓柳氏一頭,她如今有了倚仗,平日裏又看慣了旁人囂張跋扈的欺辱自己,此刻依葫蘆畫瓢,倒也有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意思。


    忽視了懷裏寶貝女兒一臉崇拜的眼神,依舊與台上的皇貴妃對峙著。


    “貴妃娘娘可知如今天下太平,皇上最怕看見的就是冤假錯案!他在此都尚且得再三審問三思而後行!可如今貴妃娘娘連查都不查一下便如此隨便的定了小六的罪,怎麽?你比皇上還要聖明?還是說你可以越俎代庖直接替皇上做決定!”


    柳氏不是慣會扣帽子嗎?那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也嚐嚐自食惡果的滋味!


    柳氏氣的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你好大的膽子...來人!來人啊!快給本宮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打入冷宮!打入冷宮!”


    一旁的皇甫語兒見柳氏要犯糊塗,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下人不要動,順便壓下躁動的柳氏,不動聲色的將她攔在了身後。


    這才一臉嚴肅的看向台下。


    “此事確實是母妃欠考慮了,語兒在此替她向楊妃娘娘道歉。”


    說著,她竟然真的朝下彎腰行禮,儼然一副做錯事乖乖認錯的模樣,這倒是讓楊氏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她對皇甫語兒的了解僅限於旁人口中的妖神,原先也聽說過她囂張跋扈的性子,沒想到如今竟然這麽能屈能伸。


    看來人不可貌相,事不可耳聞這話說的是有道理的...


    也怪不得人家是妖神,而自己家這個死丫頭還隻是個被欺負了隻會六神無主找媽媽哭的傻子!


    她也不過就是比人家小了兩歲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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