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盟以安夏宗、神仙宗、琉璃宗、興盛宗為核心,近期不斷擴充勢力範圍,已經擁有七個三星宗門,一二星宗門的數量達到二三十個。


    超凡戰力加起來超過八百人。


    雖然實事求是地說,安夏盟目前而言隻是一個鬆散聯盟,即便是幾個核心宗門組成的利益之船,也會在蘇安一朝生死之後立即分崩離析。


    但至少在蘇安尚且存活的情況下,這些人能於他的號令下團結在一起。


    故此,他今夜才能調動起這樣一股龐大的力量,不費吹灰之力滅掉劉思燕帶來的兩百來名正陽宗超凡者。


    望著一片狼藉、血肉模糊的戰場,張震林臉色鐵青,手裏的雪茄燃到盡頭都沒有察覺。


    安夏盟的戰鬥已經結束,戰兵們正在打掃戰場,可張震林知道,他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這迴蘇安給予他的挑戰,難度係數實在是太高。


    高到張震林都不想走進安夏宗基地的大門。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麽?你這是在跟一個五星宗門正麵開戰!”


    張震林丟掉雪茄狠狠踩滅,轉頭對一臉平靜站在一旁的蘇安道,“正陽宗還不是普通五星宗門,它有百年曆史,樹大根深,背後是省議會的大人物在撐腰!


    “就算是我,麵對這樣的勢力都得謹慎周全,你是怎麽敢直接動手的?”


    蘇安沒有接茬,也無神態變化,氣度如常地站在那裏,看著手下的人於戰場忙碌,就好似不曾聽到張震林那些話。


    張震林又抽出一根雪茄,還沒點燃就忍不住再度開口:“你明明有更好的應對方式,為什麽偏要選擇不顧後果的魯莽蠻幹?


    “你既然擒住了劉思燕,大可以用她要挾正陽宗,就算不能讓對方放棄進軍商超生鮮市場的計劃,也可以拿到足夠多的補償!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那多要一點錢就是了,何必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有什麽比賺錢更重要?


    “正陽宗擅自對你動手,破壞生意大局,手握這樣一份籌碼,我完全可以替你出頭,逼得正陽宗在接下來的生意中少占些份額,讓安夏盟在東平區基層天地中一家獨大!


    “可你平白錯失了大好機會,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他點上雪茄,狠狠吸了一口,吐出老大一團煙霧,恨鐵不成鋼地道:


    “我原以為你智勇雙全,沒想到你根子上還是一個莽夫,枉我對你抱以莫大期許,真是氣煞我也!”


    蘇安依舊沒有搭話,不驕不躁地站在那裏,連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好似張震林說得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張震林等了半天不見他開腔,惱火地道:“你怎麽不說話?”


    蘇安聲音平淡:“我在等張叔把話說完。”


    “你......”


    張震林被噎得很想踹蘇安一腳,他忍了忍終究是沒忍住,粗著嗓門嗡嗡地道:


    “這次本是一個安夏宗發展進步的大好機遇,就因為你操作不當,為了逞一時之快,導致非凡機會變成巨大麻煩!


    “你這臭小子,居然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錯誤?”


    蘇安還是沒接話。


    但他的神態表明,他的確沒覺得自己做了錯事。


    張震林氣得大口抽煙,一時也不想再說話。


    過了半晌,張震林到底是憋不住,揮舞著手臂道:“行,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說說你的道理了!”


    蘇安這才不急不緩地抽出一根煙,舉止淡然地點上,慢條斯理地娓娓道來:“王哲找到我時,我的確以為這次是大好機會;


    “正陽宗打電話邀我見麵時,我也認為這或許就是天上掉餡餅。


    “安夏宗自成立以來一直發展得很快,安夏盟建立後更是一路順風順水,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已經擁有許多宗主奮鬥十年都難以企及的事業。


    “如果這次的事情依舊順利,安夏盟一躍成為東平區的真正豪強,我一定會高興得做夢都笑醒。


    “麵對金山銀山,誰不想把它們都搬迴家?眼看著肥鴨已經煮熟,誰能忍住不一口吃下?人生在世,誰不想事事如意?


    “可人生如逆旅,怎可能路路順風?


    “你以為的大好機遇,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別人挖好了等你跳下去的陷阱;你認為會一帆風順,怎料風浪說來就來,你尚未有所反應,大夏就已麵臨傾頹之危。


    “我但凡得意一些,膨脹一些,想要的再多一些,今夜就已經在酒吧遇難,不是被毒死當場就是被炸成肉醬。


    “我到現在還能活著,是因為我在麵對足夠大的誘惑時,依舊能保持足夠的謹慎。”


    張震林承認蘇安說的有些道理,他嘴上沒提,心裏其實很佩服蘇安沒被利益蒙蔽雙眼,能在關鍵時刻識破劉思燕的算計。


    但眼下,他仍是鼻孔朝天地冷哼一聲:“你謹慎?你謹慎還要跟正陽宗魚死網破?”


    蘇安轉頭看向張震林,目光如炬地問:“難道張叔真的以為,我還有別的選擇?”


    麵對蘇安銳利而深邃的眼神,這迴輪到張震林不說話。


    他雖然不說話,但滿臉的不服氣,好似每根絡腮胡都在反駁:怎麽沒有選擇?


    蘇安沉下聲來:“以劉思燕為人質,跟正陽宗談判,換取利益與發展時機,先忍下眼前屈辱,日後再報複迴來?


    “這可能嗎?


    “明眼人都能想到我的打算,換作張叔是劉雄,會冒著放虎歸山、養虎為患的風險,讓我如願達成期望?


    “張叔可別忘了,在我什麽都沒做的情況下,劉雄就已經跟劉思燕給我布下了殺局!


    “他會殺我一次,就一定會殺我第二次。因為我能逃脫第一次殺局,就說明我不是易與之輩,劉雄但凡腦子正常,都會在威脅尚未壯大到能對他產生致命危害之前,不計代價將其除掉!


    “別以為劉雄會真的會有所顧忌、畏首畏尾,他能承擔殺我一次的代價,就一定能夠承受殺我兩次!


    “而我呢?


    “我這次能破了劉思燕的殺局,追根揭底不是我有聰明,而是因為正陽宗出動的力量不夠強!


    “下次劉雄出動一群七級、八級甚至九級的高手襲殺我,我縱然呆在基地閉門不出,都沒有可能安然無恙!”


    一席話說得張震林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蘇安的分析鞭辟入裏,讓他如聞晨鍾暮鼓,有醍醐灌頂之感。


    張震林沉默片刻,左思右想仍是不甘心:“我可以派人保護你,張家還是有些實力的,我也能調動一些降妖司的高手......”


    蘇安笑了:“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如今妖魔四起,降妖司忙得腳不沾地,張家又跟黃家針尖對麥芒,如何能長時間派遣大量高手在我身邊幹坐著?”


    張震林再度陷入沉默。


    蘇安說的是事實。


    丟掉手裏的雪茄,張震林不死心地道:


    “或許王哲可以提供一些幫助,生意是大家合夥的,他也不想被耽誤賺錢吧?有他出麵施壓,還不能讓正陽宗收斂收斂?”


    這個問題蘇安其實不想迴答。


    因為根本沒有迴答的必要。


    王哲要是真有那樣的威懾力,就不會有今晚劉思燕對他出手的事。


    “布政司與省議會都是龐然大物,他們不會因為我這樣一個小人物真的鬧翻,所以即便我死了,以王哲跟議會那位大人物的身份地位,他們的合作也一定會繼續。”


    蘇安道,“我跟王哲認識才多久,現在能走到一起不過是對彼此有價值,能互相帶來利益。他會維護我,但力度肯定有限,超出一定範圍對他而言就是得不償失。


    “利益當麵,摯愛親朋都未必可靠,何況是我倆這點交情?


    “正陽宗家大業大,殺了我之後隻要能拿出足夠多的補償,王哲又有什麽理由,跟省議會的大人物真正翻臉,放著兩人合作的大好錢程不要?”


    在蘇安看來,劉雄正是認得清這些,所以才會同意劉思燕對他動手。


    對劉雄而言,蘇安也好,殺死蘇安的代價也罷,都不如讓女兒擺脫心魔、曆練成才重要。


    說到底,些許錢財對正陽宗而言算得了什麽?


    聽完蘇安的話,張震林已是火氣全無,再也沒有怪罪蘇安伏殺正陽宗超凡者的意思,相反,他對蘇安的清醒心服口服。


    歎息一聲,張震林臉色難看地道:“除了正麵開戰,真的沒有辦法了?這份生意的利益那麽大,就真的無可挽迴了?


    “你腦子靈活,又善於借勢,就不能想到一個萬全之策,緩和跟正陽宗的關係,讓這份買賣繼續下去?


    “低個頭也不行?”


    蘇安聽得出來,張震林這是財迷本性發作,做不到幹脆果斷放棄那份大好錢途。


    悠悠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蘇安踩滅煙頭,眉眼肅殺地直視著張震林:“張叔,別怪我沒提醒你,僥幸之念一生,敗亡之禍立至!


    “弱者總以為低頭服軟,就能消弭強者怒火,退一步可以海闊天空,殊不知弱者退卻之時,強者想的隻會是立即向前,得寸進尺步步緊逼!


    “利益要爭奪,對手要踩死,換作我是強者,我也沒有理由心慈手軟。


    “麵對正陽宗這樣的強者,身為弱者的安夏盟想要保護自己的利益,就必須一步不退,就隻能寸土必爭,除了讓對手每進一步都付出血的代價,再無他法!


    “什麽時候害怕了怯弱了心存幻想了,敗亡也就來了。


    “如果敗亡不可避免,那就站著死;倘若尚存一線生機,那就全力以赴血戰到底!


    “未到山窮水盡之時,誰能肯定到底是強者先恐懼後退,還是弱者先粉身碎骨?”


    望著眸含殺氣,滿身鋒銳的蘇安,張震林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有什麽迴憶在腦海裏翻湧而起,他怔怔道:


    “你剛剛還說你很謹慎,怎麽轉眼就要堵上一切去拚命了?”


    蘇安擲地有聲地道:“光靠謹慎打不下江山。


    “一味謹慎,與膽小懦弱何異?”


    聽著這字字千鈞的迴答,看著蘇安那攝人心魄的眉宇,張震林的思緒已經不受控製地飄向歲月遠方、記憶深處。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道:


    “如此一來,這迴的生意就真的失敗了,金山銀山化為烏有不說,安夏盟還得付出巨大代價,在戰鬥中不可避免折損原有積蓄。”


    蘇安殺氣凜然:“弱者逆勢而起,底層以下克上,前程本就是道阻且長。


    “若無戰勝挫折的意誌,直麵失敗的勇氣,承受痛苦的決心,又如何迎難而上,還談什麽宏圖大業?”


    ......


    生意做不成,還想要錢糧地盤、戰果繳獲,那就隻能去戰場上取,便如上次攻占明誠宗、東海宗等宗門一樣。


    再者,蘇安雖然是要跟正陽宗扳扳手腕、正麵較量,但這並不意味著,東平區商超生鮮市場的生意就一定做不了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震林終於迴歸神來。


    他目光清晰地看向蘇安:


    “如此說來,此戰已是不可避免,你能先聲奪人,利用劉思燕滅掉對方二百戰兵,無疑是打響了開門炮,為己方奠定了一定優勢。


    “但這點戰果遠遠不夠,你可想好怎麽對付正陽宗了?”


    蘇安理所當然地道:“張叔不是降妖司的麽,這次的情況與以往並無不同,依照慣例行事即可。”


    張震林愣了愣,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覺得正陽宗是能汙蔑的?那些小宗門也就罷了,安個勾結妖族的罪名不難。


    “就算是麵對黃海,咱們也能用這樣的借口約束他,與他達成平衡,讓他無法派巡捕房下場作戰。


    “可正陽宗是百年宗門,信譽度擺在那裏,髒水潑不上去的!


    “更何況,他們背後的是省議會的大佬,那豈是我能構陷的?”


    先前蘇安在陳述正陽宗的難纏時,已經把劉雄的肆無忌憚講得很清楚,張震林本以為蘇安有別的辦法,孰料對方竟會提出這樣一個天真的建議。


    自相矛盾,簡直是亂來,毫無成功可能,連嚐試的必要都沒有。


    不,甚至是連這樣的想法都不該冒出來!


    蘇安卻很坦然,坦然得理直氣壯:“誰說要誣陷他們了?如果他們勾結妖族是事實呢?”


    張震林虎目一瞪,滿頭霧水。


    蘇安轉頭看向身後的李安心。


    李安心一臉茫然,心跳加速。


    就在場中氣氛將要凝固的時候,張震林的手機響起。


    接過電話,才聽沒兩句,張震林的臉色就變得極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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