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霧這節課是藝術概論,一門偏向背誦類型的課。


    她們去得早,教室還沒來幾個人,正好挑靠窗的最後一排坐,整個班聽課的都沒幾個人,都低著頭玩手機。


    段清梨從桌洞裏打了將近倆小時的王者。


    池霧不太玩遊戲,撐著臉寫思修的論文作業,耳朵邊時不時傳來同桌用氣音輸出國粹。


    他們那位思修老師是藝院的書記,老頭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上課就愛講點以前的事兒,一講就大半節課過去了,還特別喜歡給他們留紙質作業,什麽都要求手寫。


    這課九十分鍾的時長。


    池霧抄完了從網上找的論文還有四十分鍾才下課,她隨手轉發了一篇備用到段清梨微信上。


    段清梨從彈出的消息上接收到,趁老師沒注意,給池霧飛了個吻。


    等下課了已經是傍晚了,六點多。


    紫色晚霞隻剩下一個邊角,撐著西邊天一小片的餘韻。


    柳枝被風吹的晃動,夾著若有似無的淡淡秋海棠花香,藝院這邊花和樹的種類最多,幾棵並排著的秋海棠綴滿了粉白色的花朵,去食堂正好經過。


    有女孩子站在那兒,男朋友舉著手機艱難的尋找角度拍照。


    段清梨拉著池霧跑過去,說也拍一張。


    真拍起來可就不是一兩張了。


    池霧也是小姑娘,愛漂亮,對和小姐妹拍照並不抗拒。


    她上鏡,原相機每張拍出來都好看。


    “老天爺可真偏心啊!”段清梨翻了看了幾下收起手機,嫉妒的抱著她猛親了兩口。


    池霧笑著躲,哎了一聲,說,“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不管,你不準躲,乖乖讓我吃豆腐。”


    “哈哈哈就不。”


    這個年紀的女孩怎麽拍都美好。


    兩人都不怎麽愛堂食,迴去路上商量著晚飯吃點什麽,去食堂打包了份花甲粉,帶迴宿舍吃。


    -


    晚上池霧在的那個公益社團裏說要開會,她吃完晚飯匆匆趕過去,結束已經九點了。


    主要說了兩件事,一個是新生軍訓收尾後的招新活動,另一個就是每年的優秀社團評選就在招新不久後。


    他們這個社團的性質不同,在有學分可加的那一類裏,所以每年報名參加的新生還都算積極踴躍。


    但優秀社團評比卻不占優勢。


    因此社長商量著想要辦一個環境愛心捐贈活動,以環境保護為主題,這次開會問大家的意見,讓他們集思廣益都去寫個策劃書。


    散了會,她往迴走,這兩天溫度又有點提升了,白天熱,到了晚上徐徐小風吹在臉上格外涼爽。


    穿著外套剛剛好。


    京大校門口有許多小攤賣吃的,燒烤炸串什麽的,有人往外走要去買夜宵,昏黃路燈下小蟲飛舞。


    一對小情侶碰著腦袋蹲在灌木叢邊,池霧快走近才聽見幾聲弱小的貓叫。


    原來是在逗貓。女生在那裏叫它,小貓許是怕人,不出來,男生說叫不出來就走吧,女生也覺得沒趣,抱著男朋友手臂離開了。


    他們走後,小貓膽怯探出來小腦袋,喵喵叫的人心軟。


    池霧腳步停頓了一下,側身看它。


    小貓又唰地藏進去。


    她朝蔥綠一片的灌木叢走近,根據聲音傳出來的方向判斷出了一個大致的位置,撐著膝蓋彎下腰來尋找。


    池霧壓低了聲音,放軟聲線叫著咪咪,試圖哄它出來。


    不一會兒,灌木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隻黑白花色的瘦弱小貓從裏麵探出個小腦袋來,模樣有點髒兮兮,惴惴不安的望著她。


    小貓細細又警惕的叫著。


    池霧往前走一點,它就飛快鑽迴了灌木叢。


    她退後,它又探出來。


    就這麽拉扯了得有十分鍾。


    一人一貓四目相對。


    池霧:“……”


    小花貓:“……”


    池霧蹲在石灰地上,頗為無奈的看著又探出一個貓腦袋,但是怎麽也不肯出來的小貓。


    “我不是壞人,出來呀,咪咪。”


    貓貓警惕,“喵。”


    池霧腿都蹲的開始泛酸了,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旁邊就是食苑,她站起身,對貓咪叮囑了一句,“你乖乖在這裏,不要亂跑哦。”


    “喵?”貓貓仰起腦袋。


    池霧小跑著進了食堂,食苑的外大廳左邊有一家小賣鋪,她去買了兩根玉米腸和一瓶礦泉水。


    迴來的時候,小貓還在那裏趴著。


    而本來應該空無一人的地方,此時多了一個人。


    那人就穿著件黑色短袖,這麽晚了也不嫌冷,背對著她蹲在那裏,逗弄著那隻小花貓。


    她哄了半天都不敢接近的小貓卻被從灌木叢下出來了一點,雖然貓瞳仍怯怯的帶著警惕。


    但明顯已經朝那人湊近了。


    甚至還伸出小舌頭舔了舔那人白皙的手指尖。


    那人低低的笑了聲,手指修長骨節冷白分明的大手在毛茸茸的貓腦袋上唿嚕了兩下。


    那個背影,不用遲疑她都能認出來。


    有時候喜歡這種東西就是這麽神奇,她熟悉那個人甚至超越了自己。


    池霧垂頭看了看剛買來準備引小家夥出來投喂的食物,都有點嫉妒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怎麽她哄了那麽久都不肯出來呢。


    這人倒好。


    池霧放輕步子,向著灌木叢那邊走近。


    直到她站住,路燈把長長的影子打落下來,貓咪仰起腦袋“喵嗚”叫了一聲,那人也抬起頭。


    沈盛屹撩起眼皮,散漫的黑眸中帶著抹不耐。


    卻在看清是她時,閃過一抹意外。


    池霧說,“好巧。”


    沈盛屹看了眼她手裏的玉米腸和水,了然,問她,“買了喂這小東西的?”


    “嗯。”池霧在他身邊蹲下來,看了眼小貓。


    這才發現,原來它是隻黑貓,躲在灌木叢下光線太暗,她看成了黑白色,是因為貓貓毛發上的泥漬。


    小家夥隻有額頭和尾巴尖上有一點白毛,還挺特別。


    池霧趁機飛快揉了一下小家夥的腦袋,小貓喵喵叫,也不跑了。


    “它好像不怕你。”她笑起來,歪了下頭,柔聲說,“剛才叫了它半天,都不出來,正好食堂就在附近,就想著買點吃的喂它。”


    按理說不應該亂投喂。


    但學校裏的流浪貓,看它瘦瘦小小的厲害,有的吃就不錯了。


    沈盛屹漫不經心偏頭瞧她,女孩子蹲下來,側臉在路燈光下溫柔軟和的沒有棱角,笑得眉眼彎彎。


    他心裏好像猝然被什麽叮了一下。


    “我帥唄,人見人愛。”沈盛屹喉結微微滾動,眸光不動聲色的,懶懶散散笑迴了句。


    “貓見也愛。”


    池霧:“……”


    知道你帥,但這話真的好自戀啊。


    小貓這時看到了池霧手裏的腸,伸出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湊近。


    池霧瞄沈盛屹一眼。


    她剝這種腸一直都是用咬的,咬著那個多出來的邊往下一拉,整根腸就都剝出來了。


    但顯然,他現在在這兒,她哪好意思上嘴咬。


    “不會開?”沈盛屹挑了下眉,悶悶笑了聲,伸手,“給我。”


    池霧乖乖遞給他。


    沈盛屹從兜裏摸了鑰匙串出來,上麵有把小刀。


    他用手指隨手勾出來,挑開火腿腸的包裝,完整的剝下來。


    池霧偏著腦袋看著他把那根腸掰成很小的幾段,弄好後沒有放在地上,就那麽攤開掌心,讓小貓在他手上吃。


    小貓埋在他手裏吃的很香,狼吞虎咽,發出很輕的聲音。


    他看著小貓,漆黑纖長的眼睫壓下來,又直又長,還密,在眼瞼下掃出一片淡淡的影兒。


    昏黃的路燈將此刻的他渲染的格外溫柔。


    池霧想,雖然看不到,但卻並不難猜出,他現在的眼神會有多麽的柔軟寵溺,令人心動。


    這人對待小動物,比對人溫柔的多。


    “你很喜歡貓嗎?”她問。


    “還行。”沈盛屹另一隻手擼了下貓腦袋,慢悠悠瞥她一眼,眉間慵懶,答的隨心所欲。


    另外一根玉米腸也喂給了小貓。


    池霧把水倒在蓋子裏讓它喝了一點,貓貓先是探出粉色的小舌頭試探的舔了兩口,才湊過去喝了起來,池霧看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可愛啊。


    喂了幾次,小家夥不再認生,跟他們已經完全熟絡起來,窩在池霧鞋上,抱著她腳踝不放。


    她低頭看著小家夥,時不時故意晃一下腿。


    察覺到危機,小家夥立刻用小爪子抱緊她,揚起小腦袋,發出細聲細氣的喵喵聲,似撒嬌似抱怨。


    小動物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治愈家。


    她笑得愈發溫柔燦爛。


    沈盛屹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目光轉向了她,淡淡的眸光漆黑深邃。


    這是對他從來不會有的笑容。


    “還剩挺多的,你洗洗手吧。”池霧動了動腳,逗它玩兒。


    她把那瓶礦泉水遞給沈盛屹。


    沈盛屹看眼水,又耷拉著眼皮落她臉上。


    沒動。


    池霧被看的眼睫輕顫了一下,心跳咚的一聲,她麵不改色,又朝他遞了遞。


    “不洗就算了。”


    嘖。沈盛屹接過來。


    對貓也溫柔,換成他就冷淡的快結冰了。


    真行。


    都找不著第二個比這姑娘還會玩雙標的。


    池霧要知道他想什麽,恐怕得冤死。


    她最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晶瑩幹淨的水流落在他骨節勻稱修長又好看的手上,沾濕他的指尖,穿過在灌木叢翠綠的葉子。


    稀稀落落。


    好像也氤氳透了她的滿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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