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柳再次抱起梁佩秋時,心頭曾短暫地出現過一頭野獸。


    她的身體依舊如風雪夜般輕盈,輕盈得不似一個男子,縈繞在鼻間的苦橘香,並未因天氣轉暖而消散,反而越發浸入骨髓,和他的心魄交織在一起。


    他想起那日馬車行過巷弄時瞥見的女子,縱然在他問起時,王雲仙已先一步否定了他,並再三言明他看錯了,而懷中本人也沒有否認,可他仍舊想探一探。


    所謂的真假,所謂的虛實。


    或許於他而言真的重要嗎?在火海裏,當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其實什麽都不重要了。這片火海遮掩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他那逐漸明了的、堪為齷齪的心思。


    若非吳寅及時出現,或許那頭野獸會將他吃了吧?


    徐稚柳不知道答案如何,在那當下,他的情緒是複雜的,須臾間閃過許許多多的心思,到最後都放了下去,一心一意係於她的安危上。


    他沒想到她會來救阿鷂。


    她沒有聽話,違背他的心願出了安慶窯。他感到心酸,感到氣餒,亦感到動容。此番若非是她,或許阿鷂已經死了吧?


    那麽,徐稚柳的一生都不會再遇光明。他會將自己填進湖田窯,黑發白骨,從生到死。


    是她救了他。


    “佩秋,我該拿你怎麽辦?”他喃喃低語著,附在她的耳邊廝磨,嘴唇滾燙,心尖發顫。


    **


    梁佩秋的睡夢中一直有道身影在徘徊,攜著熱意,暖融融的讓她貪戀。她努力地想靠近,可每當她走近一步,那人卻更遠一步。她後退一步,那人卻靠近一步。


    他們仿佛被老天捉弄的人,在彼此觸不可及的方圓進進退退。正如現實裏她和徐稚柳的身份立場,那是早已劃定好的方圓,有著不可逾越的界限。倘若沒有躍過,那一切都是模糊的,可一旦觸及,就會被明確的規則阻擋。


    她為這忽遠忽近的距離而百爪撓心,拚了命想上前,又無意識地縮迴。


    在這極限的拉扯裏,她的身體一時熱一時冷,朦朧意識中感覺身邊出現過許多人,他們間或低聲交談,間或大聲爭吵,有時她還能聽到很低很低的啜泣聲,像首陰魂不散的曲子,總在她漸要沉睡時響起,終於她忍不住魔音的襲擊,帶著疲憊醒了過來。


    那哭聲變得清晰了,是個沙啞的男人。


    “佩秋你怎麽還不醒?”那男人嗚咽不停,捶著床板一時罵婉娘狠辣,一時罵大夫水平差,一時又罵自己混賬,還要埋怨王瑜身體不爭氣,淨挑來事的時候生病。


    “當日我應堅持陪你一道去的。”他又嗚嗚幾聲,“要不是老頭子染病,我也不會……”


    迴想那日的情況,他本是發了狠要同梁佩秋一起出門,豈料突然得知王瑜染病一事,方才知曉自己跪祠堂的一夜發生了什麽。


    梁佩秋提醒他:“師父隻有你一個兒子了。”


    隻這一句話,他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一邊是父親,是湖田窯偌大的家業,一邊是因自己而起的霍亂和最好的兄弟,兩相為難,他無時無刻不在煎熬。到了那個節骨眼,他也隻能大人不記小人過,盼望徐稚柳當真有小諸葛之才,能解救梁佩秋於燃眉之時。


    若當真婉娘事敗,就讓他一個人去死吧。


    他想了許多個可能,萬沒想到,等來的竟是差點被燒成灰的梁佩秋,一時心痛如絞,哀莫大於心死。


    梁佩秋靜靜看他表演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他猛一抽抽,跳腳大吼:“何方鬼祟,速速現身!”


    梁佩秋哭笑不得:“你手上是不是還少了把桃木劍?”


    “誒?”王雲仙反應過來,一個熊抱撲進她懷裏,“你醒啦?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還以為你已經走上奈何橋了,連大夫都說你性命堪憂。”


    眼看他又要嗷嗚起來,梁佩秋忙推開他:“我睡了多久?”


    “足有七日了!”


    “阿鷂還好嗎?”


    “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王雲仙滿含幽怨地睨她一眼,知她心有掛礙,還是不大情願地開了口,“她好得很,不出三日就活蹦亂跳了。之前同徐稚柳一起來看過你,被我給罵走了。”


    梁佩秋眼神微閃,輕輕應了聲。


    王雲仙見她聽到那人的名字,竟也沒有太大的反應,一時無措,攀在床畔問她:“睡了這麽久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梁佩秋看他實在擔心得緊,便在他的伺候下喝了一小碗米湯。晚間王瑜得到消息來看她,兩人麵麵相覷了好半晌,見彼此無恙,終是會心一笑。


    王瑜道:“我的好徒兒啊,這迴多虧了你,我、我真是……”


    “師父,您不必說了。”


    王雲仙瞧著師徒兩人煽情的畫麵,格外不自在,在一旁插話:“佩秋,你放心,今後我必好好待你,再也不同你置氣了。我若再惹事,你且把我打暈就是!”


    他一張嘴,大家夥都笑了。


    之後經過王雲仙一番添油加醋的轉述,梁佩秋得知婉娘葬身於火海,因搶救及時,風火神廟得以保存,不過主殿仍被損毀了大半。


    由縣令張文思牽頭,在景德周邊縣鎮募集善款,修繕風火神廟。百姓們喜聞樂見,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張文思不僅順利度過了這場風波,還贏得一片好名聲。


    料定王雲仙不敢聲張,張文思特地請王瑜去縣衙走了一趟。說了什麽不知道,王瑜迴來時隻道此事過去了,翻篇了。


    阿鷂在徐稚柳的授意下,也什麽都沒透露。全鎮上下,除了徐忠上躥下跳鬧個不休,老覺得事有蹊蹺,要給女兒求個公道,其餘人等俱不知曉婉娘的來曆,隻當是個什麽汪洋大盜,被逼急了要燒神廟示威罷了。


    朝廷得知此事後,唯恐景德鎮治安不佳,影響陶瓷的生產,據說要派一位新的督陶官過來。


    此事瞞得緊,也隻吳寅通過家裏得到點風聲。至於來人是誰,就不知道了。


    不過於當下的他們而言,短時內不敢再張牙舞爪的張文思,倒給景德鎮瓷業帶來了一片欣欣向榮之象。


    在萬眾矚目中,姍姍來遲的春日宴正式鳴鍾開啟。


    所謂春日宴,即一場春日盛會,臨近江西縣鎮的商販都會在這一天趕到景德鎮采買瓷器和茶葉等商貨,官府在這段時間會相應加大河道的疏通,加長碼頭和城門開放時間,城鎮間貿易稅銀等政策也會相應放開。


    前有白居易在千古絕唱《琵琶行》中寫道:“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可見除了陶瓷,浮梁茶也是一絕,景德鎮自此在江右有了名頭,演變至今,春日宴儼然成了一場官民共樂的盛會。


    徐稚柳受友人邀請赴約,吳寅一道在列,眼看去的方向不對,吳寅果斷刹住腳:“不去江水樓?”


    徐稚柳腳步未停:“先去安慶窯。”


    吳寅挑眉。


    “聽說你前後給安慶窯去了幾次帖子,都被婉拒了,怎麽,還不死心?”


    這事說來也奇,梁佩秋救了徐鷂,徐稚柳救了梁佩秋,按說兩者打平,應該兩清了。可不知為何,自梁佩秋醒來,親自帶禮上門謝過一迴後,這兩人之間就好似憑空生出一道屏障。


    外人瞧著還跟從前一樣,可裏頭人瞧著,就有些不對味了。


    就說春日宴吧,對外梁佩秋聲稱身體還未痊愈,需要養病,帖子一概推了。可徐稚柳是誰呀?他幾次下帖,也都拒絕了不說,人愣是一個正臉都沒露。


    反觀這廂還沒死心,眼巴巴上門去請。


    不怕吃閉門羹嗎?


    吳寅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無所謂走這一遭。徐稚柳斜他一眼,提醒道:“近日參宴者眾多,你不怕黃雀在後?”


    吳寅遂想起婉娘那檔子事,還有點糟心。


    因著城門口布防,巡檢司和縣衙裏王進那幫人起了衝突,結下梁子,這些日子沒少起齟齬,大小衝突不斷上演,忒是煩人。


    要不是他看情形不對,先一步撤離城門口,怕是當日就要見血。如今雖還沒到那一步,估計也快了。


    經得徐稚柳提醒,他掐指一算,約莫這春日宴上不得太平。


    吳寅想了一想,還是不看徐大才子的熱鬧了,先一步告辭,迴巡檢司安排人手去了。


    這時已近傍晚,安慶窯的工人們下了工,各自吃茶迴家,窯口裏安安靜靜。


    王雲仙近來邀約不斷,一早就沒了人影,便是王瑜,也難得出門赴宴,眼下後院的主子裏頭隻剩梁佩秋一人。


    她原打算隨便吃點敷衍過去,正要吩咐廚房煮碗麵,前頭忽然來報,說是徐稚柳來了。


    沒想到他會親自上門。


    梁佩秋愣了好一會兒,才要想辦法迴避了去,就見角門處一道身影閃過。


    人已進來。


    她的小青苑位置偏僻,又在後院,不涉及窯口的隱私,是以這些日子徐稚柳和阿鷂都來過幾迴。她清醒之後,阿鷂好生感謝過一番便不再來了,倒是徐稚柳一旦有空就來看她。


    屢屢幾次之後,連王雲仙都沒了脾氣,打趣他幹脆搬到小青苑來住得了。


    沒想到徐稚柳煞有其事地接話,表示可以。


    王雲仙被噎得說不出話,氣唿唿離去。梁佩秋知他的意思,隻從閻王門前走過一迴,突然之間似乎淡去了許多妄想。


    她不想平添更多苦惱,可他似乎不想如她所願。


    “王少東家稚嫩,日後掌事你少不得要為安慶窯走動。春日宴上三窯九會的管事會出麵,你多和他們走動走動,對將來窯口的發展也有益處。”


    他是為她考慮,她怎會不懂?當下沒再推辭,應了一聲,迴房換衣。


    不過片刻,兩人到了江水樓。


    徐稚柳作為湖田窯的少東家,和會館裏的人都熟悉,為梁佩秋引薦一番,雙方你來我往說幾句客套話,後頭不過是尋常應酬。


    梁佩秋今兒個看似心情極好,來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是窖藏二十年的竹葉青,入口甘醇,極為清冽好喝,缺點就是後勁大,不過片刻,徐稚柳瞧著她已經腳步虛浮,身子晃蕩,眼神也不清明了。


    如此倒也是好事。


    喝醉了,或許就能解愁了吧?


    他也不知為何,總覺得她醒來之後就有些疏離。和之前那一次的躲避不一樣,這次她並未明顯表現出來,明麵上該有的來往維持依舊,談笑也皆如常,隻他還是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變化。


    她不再去湖田窯找他。


    他讓十年搜尋了好館子邀她一道前去,她每每都有正兒八經的理由迴絕。


    就連看他的眼神也變了,變得不再熱烈和濃稠。


    他不知發生了什麽?她為何突然生變?滿腹的疑惑之下,亦深藏著蠢蠢欲動的不安和煩躁。他抬手擰眉,隔著三五好友,遙遙望著她。


    看她纖纖玉臂,舉起青盞一飲而盡,看她同人交談,笑靨清豔,眼角緋紅。他的心不可自抑地緊縮起來,行動倒比思緒更快,上前一步攔了勸酒的人,將她拽到身旁坐下。


    “小梁醉了。”


    隻這一句,眾人皆大笑起來,打趣道:“稚柳啊,你這維護得太過了吧。”


    他對內是佩秋,對外稱小梁,儼然一副護著自家孩子的口吻。


    “誰說不是呢?原先看你倆沒有來往,還以為不熟,不想關係竟好到這份上。”


    “是我等眼拙了。”


    “來來,既徐大才子要替小神爺擋酒,咱們不必客氣,都去灌他好了。”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許上頭,兼之聽了一車的話本子,眼下兩個話題人物就在席間,遂有人提議比一場。


    “巨匠當前,各位就不能大膽一點嗎?灌酒算什麽,不若賭一局如何?”


    “好呀,你且說來,賭什麽?”


    “皇帝年年都要過大壽,明年更是萬壽年,定要進獻萬壽瓷。不如我們押個題,先練練手?”


    眾人稱好,令席中年長者擬題。


    萬慶皇帝萬壽,取意必當美好。


    “延年益壽,四時常在,不如就以’四時’為題如何?”


    “四時過於寬泛,既要比賽,不如翔實一些,以春夏為旨,青花為底,如何?”


    “為何不是秋冬?”


    梁佩秋眨眨眼,眼神純真無邪。


    席間眾人笑,春日宴的賽題當然得迎合當下,不想徐稚柳卻接過了話:“因我慕夏。”


    他屈指勾住白釉窄口盅的脖頸子,往梁佩秋麵前的盞裏倒解酒湯。湯色沉澤深,她嗅了一鼻子,露出嫌惡的表情,別過頭去不肯喝。


    徐稚柳無可奈何,悄然靠近,騙她是酒,又親自捧了送到唇邊低聲哄勸。


    紅燈籠高高懸掛,他近在咫尺的麵孔被泡在紙醉金迷的夜宴中,呈現一種妖冶的美。這少年當真美極了,從美骨到鼻梁,無一不是精雕細琢,巧奪天工。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瓷匠,也未必能做出一件這樣美到炫目的珍品。


    梁佩秋暈乎乎的腦袋裏霎時想起一句詩——人麵桃花相映紅,覺得十分應景,沒來由高興起來,連連鼓掌說好。


    大夥笑他醉了,她不承認,歪著腦袋蹭徐稚柳:“你為何慕夏?”


    徐稚柳見她當真醉了,這動作……


    委實過於親昵。


    他才要說話,出題的人急了,將梁佩秋扒拉下來:“小神爺怎麽這麽多問題?到底比不比?”


    梁佩秋卻是不理,撇開那人,又探頭到徐稚柳麵前:“你比不比?”


    “你想?”


    “唔。”


    她不確定要不要比,遲疑了會淺淺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我們可以比試比試,這是我很想很想做的事。”隨即又對後頭一幫看戲的人說道,“柳哥慕夏,我慕春,甚好。”


    這話算是答應了。


    她怎會不答應?跟一流的工匠比試一流的器物,其間美好妙不可言。


    至於那句脫口而出的“柳哥”,誰也沒注意,隻徐稚柳眼睛眯了眯,狹長眼眸凝睇著那隻微醺小兔子。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他俯身追問:“你叫我什麽?”


    “柳哥。”


    “再叫一次。”


    “柳哥柳哥。”她攀著他的肩頭,眼裏水汪汪的,盛滿了亮光,“我早就想這麽叫你了。我叫你柳哥,好不好?”


    當年在私塾,她曾聽到別人這麽叫他。他們比肩同行,既是友人,又是同好。她那樣地羨慕,那樣渴望和他站到一起。


    柳哥。


    這時場內還在討論比試一事,“瓷之別類太多,不如兩位各選一物,鑼對鑼鼓對鼓見一見真章?”


    徐稚柳側目。


    梁佩秋這會兒喝下幾杯醒酒湯,人稍微清醒了些,曉得徐稚柳看她,是讓她先選,遂道:“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我就選鶯鶯吧。”


    鶯鶯。


    看來是真醉了。


    徐稚柳收迴視線。


    比賽自當選自己擅長,眾人都知梁佩秋擅丹青,尤擅仕女孩童,每繪之,活靈活現,不想卻選了一隻會唱歌的鳥,意在何為?


    徐稚柳沉吟片刻,開口道:“那我即夏蟬吧。”


    鶯鶯夏蟬,同屬花鳥蟲魚一類。且蟬音可聞,蟬卻難尋,個頭比鶯鶯小了不少,顯然大才子是不想占某個醉鬼的便宜。


    然將自己化作春水中會唱歌的醉鬼小鳥卻萬分詫異:“你為何不選荷塘?”


    “我為何選荷塘?”


    “你、你不喜歡嗎?”


    一旁的時年實在看不下去她這股黏糊勁了,叉起腰走上來。這廝打哪兒知道公子私宅有一畝方塘種滿了荷花?每至夏日,凡閑暇時皆在蓬下。


    他是不是在湖田窯安插眼線了?!時年忍無可忍,怒而吐出四個醜字:“關卿何事?”


    一桌人捧腹大笑。


    看小孩打嘴仗真有意思。


    梁佩秋被吼得往後縮,小聲嘀咕:“蟬可不好畫呀,小小的一隻,想到就呱噪起來了。”


    時年頭疼,暗道誰有你呱噪?


    徐稚柳問:“你怎知我喜歡荷塘?”


    “書裏這麽說。”


    “哦?還說什麽了?”


    “嗯,說你網羅天下名貴罕見的荷花品種討好未婚妻。”還說紅店有位素不露麵的丹青畫師,從來隻給湖田窯畫瓷,哦不,隻給徐稚柳畫瓷。


    說他紅粉知己萬千,卻獨愛家中嬌嬌。


    說他……


    說了好多好多。


    她原也不信的,可親眼所見哪會有假?雖說滿城都在傳他和阿鷂的婚事告吹了,阿鷂也在和別人相看,可他到底先救了她不是嗎?


    她無數次勸慰自己,他的選擇沒有錯,也是她給他指路去救阿鷂的不是嗎?可她到底……無法說服自己完全不介意。


    很沒有道理,對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


    梁佩秋忽而眼睛酸脹,起身就要往外走。她雖意識不算清明,但自知今晚有多逾越,有多放縱,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無處可藏。


    卻不想一股阻力拽住了她。


    不是袖子,不是衣領,這一迴他牢牢牽住了她的手,深藏在寬大的袖擺下。她被拽得一個踉蹌,跌坐迴他的身邊。


    他含笑看著她,抬起另一隻手,屈指給了她一顆板栗:“說書的還道我窯廠有個一夫夫,力大無窮可以扛鼎,這你也信?”


    眾人迴頭:“難道不是?”


    徐稚柳張口結舌。


    “都是假的。”他輕聲說,“有時就連雙眼所見也會是假的,凡事不要過早下定論,遇到難解之題,不妨冷靜下來,先問問自己的心?”


    他的聲音帶著股蠱惑的力量,讓梁佩秋心尖兒直顫。


    都是假的。


    假的。


    他是在和她解釋嗎?


    “還不明白?”他手掌溫熱,指腹粗糲,有一下沒一下摩挲她的掌心,撓得她一陣酥癢,從腳尖一直麻到天靈蓋。


    這迴是徹徹底底地醒了。


    “需要我再……”


    “不必,不必了!”


    梁佩秋猛一起身,向眾人告辭。不等大家夥反應,扭頭就跑。


    眾人:誒?怎麽又跑了?


    譴責的眼神齊刷刷地再度掃向徐稚柳。這迴徐稚柳不再一笑置之,而是認真地替自家小孩解釋:“人有三急,喝多了容易漲肚子,各位不要介意。”


    眾人:這你都知道?!


    次日,景德鎮上下皆知,徐梁之爭,自春日宴一隻“春鶯夏蟬”青花碗正式拉開序幕。


    半月後,勝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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