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麻辣燙一上,就成了店裏的爆款。因為連卿采用的是後世的售賣模式,食材自選,素材和葷菜分開計價。


    這樣,對於囊中羞澀的人來說,花極少的錢,就能吃一頓頗有滋味的煮菜,真是劃算極了!而稍微多花幾個錢,就能加點葷菜——毛肚、肥腸、腰片等,比去飯館點菜便宜還好吃!


    而且,現在的麻辣燙裏,不光可以煮粉,煮麵,還可以煮餅,甚至可以煮窩頭,滿足了不同收入人群的多樣化需求。


    連卿的幾家店蒸蒸日上,也有點出乎自己的意料。在以前看過的小說中,幹事業哪種這樣順風順水的?總會遇到點什麽惡性競爭啊,強權欺壓啊……怎麽到了自己這裏這麽順利呢?


    簡直是所遇皆好人,所到之處皆溫暖啊!


    然而,沒等連卿高興兩天,糟心事就來了!


    “萬象”的女工——彩雲,小產了!


    本來,小產不關連卿的事,但是,誰讓連卿和女工們簽了個協議呢!


    協議上說的是:女工懷孕後,“萬象”按每日一個雞蛋的市價,折合成現銀發給女工作為“營養費”,若女工因為做工導致流產,可“帶薪休假”,並可獲得一定的賠償。


    本來這是保障女工權益的大好事,但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竟被人鑽了空子。


    彩雲是楊絮小組裏的,負責打絡子和鉤蕾絲的,不需放勁,很是輕鬆,彩雲流產後,張小蓮按照連卿規定的,給了彩雲一筆錢,並答應她,等身體恢複了,若是還想迴來做工,還能迴來。


    但是彩雲的丈夫和婆婆非得說彩雲是因為在鋪子裏做工勞累導致的小產,屢次到鋪子裏討要賠償不成,直接把彩雲抬到鋪子裏賴著不走了。


    張小蓮處理不了,隻能掛出歇業的牌子,關了店門,派人去請連卿。


    不多時,連卿就到了,身後除了清秋、小三和小五,還有縣衙裏的師爺和幾個衙役。


    早在彩雲被抬著往“萬象”走的時候,就有不少人跟在身後看熱鬧了,盡管張小蓮關了店門,仍舊擋不住一顆顆好事兒的心!


    現在看到“萬象”的老板——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嬌滴滴的小姑娘,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來,更是唿朋喚友站在了吃瓜第一線!


    連卿到了門前,小五上前叫開了門,連卿先不進門,等小三和小五卸了門板,店內的景象一覽無餘了,才緩步入內。


    張小蓮不愧是七竅玲瓏的店長,讓兩個小丫頭搬了把椅子,放在正對店門的位置。


    連卿看都沒看躺在門板上的彩雲和她那坐在地上的婆婆,以及乍著膀子立在一旁的丈夫,不緊不慢坐下去,又讓人給師爺看了坐,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彩雲,我隻問你一句,你確是因為在店裏做工太過勞累才導致的小產嗎?”


    彩雲本來蒼白的臉一瞬間湧上了血色,衝的眼眶都紅了,嘴裏卻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彩雲的丈夫和婆婆,剛才許是被連卿的氣勢所迫,忘記了撒潑,這會兒聽得連卿發問,恍若大夢初醒。


    “不是因為累的還能是因為什麽!我兒成親多年,好不容易懷上了,我們母子倆好吃好喝伺候著,什麽都不讓她做,生怕有個閃失,結果……”彩雲婆婆拍著大腿,嚎得抑揚頓挫,“哎喲,我的老天爺喲!我的大孫子喲!我們沒錢沒勢,就要被人欺負喲!孫子沒了都討不到個公道喲!哎喲,我的老天爺喲!”


    老太婆唱念俱佳,連卿聽得興味盎然。


    “你不是說在你這裏做工的,小產了就賠一筆錢嗎?我婆娘還摁了手印畫了押的!還想賴賬嗎?”彩雲的丈夫眼一瞪,聲若破鑼。


    連卿朝小三使了個眼色,小三沉聲開口:“都靜一下,我家姑娘有話說!”


    聲音不大,卻輕鬆蓋住了娘倆的哀嚎叫囂和店門外的吵嚷。


    等店裏店外都安靜了下來,連卿才開口:“我是和鋪子裏的女工們簽了協議,而且簽協議的時候還請了方師爺來做見證。協議是由方師爺執筆,因為大多數女工都不識字,寫好後還請方師爺給大家念了一遍,是也不是?”


    店裏的女工剛在就被叫出來了,站在一側,聞言都爭相點頭稱是,連躺著的彩雲都輕輕地點了點頭。


    “現在,當著眾街坊的麵兒,我們把協議再讀一遍,大家聽聽可有半分對女工不利之處。”


    方師爺身後的衙役遞過一隻木盒,方師爺接過打開,拿出一紙文書交給小三。


    小三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讀了起來。因為用了內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了店內店外所有人的耳朵裏,還沒讀完,店外的人已經悄悄討論開了。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女工有孕了還多發錢呢!按一天一個雞蛋給呢!誰家舍得這樣吃!”市井婦人的感慨總是這麽大同小異又鏗鏘有力。


    “可不是呢!我聽說在這裏做工可一點都不累!還有人專門給燒水做飯!”


    ……


    協議讀完,連卿又問:“這可是你們當日聽到的協議?”


    “是!”


    “是的,一樣的!”


    “就是這個協議!”


    ……


    連卿不給那娘倆說話的機會,喚道:“楊絮,讓你們組的女工拿著活計出來。”


    話音剛落,幾個女工快步走進後院,拿了自己的活計出來。


    “來,給大家夥兒看看,這份工是有多累!”


    幾個女工,有打絡子的,有鉤蕾絲的,輕飄飄的絲線拿在手裏,輕若無物。


    這下,店外的議論聲更大了,若這活也叫累,那還有什麽是輕省的?


    “她要是嫌累換我行不行,我不嫌!工錢少點也行!”店外站在最前頭的一個潑辣娘子大聲說道。


    “就這活!別說累的小產,就是老板把我婆娘踹小產了,我屁也不放一個!”說話的是在街頭賣油餅的大哥,話音剛落就被自己婆娘擰耳朵了,引得眾人哄笑一片。


    “若不是累的,我婆娘好好的怎麽會小產!你們就是串通好了做戲給人看!”


    “我說老茂,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你和你娘,舍得給你家婆娘吃個雞蛋嗎?別說雞蛋了,你婆娘打嫁進你家,雜糧餅子吃了幾個啊?”


    “你閉嘴!你個老光棍!是不是收了這個小賤人的錢來放屁……哎喲!”


    老婆子潑還沒撒完,就被清秋一巴掌打懵了。


    “啊——小賤人,敢打我!”隨著一陣堪比殺豬的嚎叫,老太婆“嗖”的一下坐起身來,朝清秋彈射而來,半路被小五擋住。


    小五這身板,全是精肉,銅牆鐵壁似的,把老炮彈彈了迴去。


    “看見了嗎?你們都看見了嗎?耍賴不給錢還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方師爺欲開口說話,連卿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連卿起身走到門口,衝眾人盈盈行了一禮:“諸位,麻煩誰去幫忙請幾位郎中來,幫忙給彩雲看一看。”


    “我去!”


    “我去!我去請‘頤和堂’的大夫!”


    “那我就去‘濟世堂’。”


    說話間,已經有三五個人跑出去了。


    連卿微微轉頭:“等著吧,等大夫看過,我會給你們個交代的。”


    娘倆知道撒潑打滾不管用,人家身邊有高手,店裏還有衙役,店外的輿論對自己也很不利,氣焰已經消了七分,現下也隻能在店裏等著。


    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距離“萬象”最近的“頤和堂”的老大夫先到了。張小蓮搬了個繡墩放在彩雲身邊,老大夫落座,認真給彩雲把了把脈。


    “這位夫人人體虧損得厲害啊!”


    “可是小產導致的?”


    “這位夫人本就氣血兩虛,小產後身體更加虧損,若不好好調養,恐再難有孕,甚至影響壽數。”


    其他幾位大夫陸續也都到了,把過脈後,給出的答案大致相似。


    “你們可聽懂了?”連卿冷冰冰地問著地上的三人。


    “懂什麽懂?氣血虛,身子弱,不就是在這裏做工累的嗎?”


    “彩雲來應聘時,便麵帶菜色,身體瘦弱,而且當時看她手指粗糙,本不想用她,但看她手藝實在是好,我惜才,便送了她一瓶抹手的香脂,讓她把手養好了再來,而且在家養手的這段時間,我還給了她半貫錢。你們可能不知道,店裏每次發工錢,都會和女工們核實,領了工錢後都要按手印畫押的,沒上工就從我這裏領的半貫錢,還記錄在冊呢!”


    老炮彈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那半貫錢她當然知道,要是不因為那半貫錢,她能讓彩雲好好在家抹香脂養手?


    “別的女工不說,彩雲在店裏做的什麽活大家也都看到了,若是這樣的活計還能導致小產,那女人們幹脆也別懷孕生子了!”


    連卿話落,店外響起一片應和之聲。這些蹲在店外看熱鬧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女人,誰家的媳婦,不是挺著大肚子還要操持家務甚至做工掙錢啊?


    就說那個揪男人耳朵的大嫂,都快要生了,還挺著肚子在街上擀油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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