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溫煦的陽光灑在由四匹黑色高頭大馬拉著的金輅朱蓋馬車之上,一片清澈。


    李承乾坐在車內,透過晃動的車簾,他能清楚的看到車外護衛而行的東宮衛士。


    行在最前是太子仆獨孤大寶,和太子右衛率郎將戴至德。


    兩側是無數小心退開,肅然躬身的長安百姓。


    新年大節,宗室王族出行並不少見,這種事情他們已經習慣。


    “殿下,今日不去南郊祭祀,真的好嗎?”蘇淑的聲音在李承乾耳邊響起。


    李承乾轉身過去,蘇淑懷裏抱著李象和李厥,臉上滿是擔憂。


    “無妨的。”李承乾搖搖頭,道:“祭祀南北天地,父皇從來隻是一個人登上祭壇,其他人誰去都不重要,而且今日父皇連稚奴都沒帶,隻是帶了吳王和韓王,可見一切並無影響。”


    吳王李恪,韓王李元嘉。


    李恪是淑妃楊氏之子,楊廣的外孫,他的身份想要登基,第一個過不去的就是長孫無忌,其他房玄齡和魏征,侯君集,程咬金和尉遲恭這些人一樣也不會讚同。


    大家好不容易推翻了前隋,你現在卻立楊廣的外孫做太子,當年的那些功臣不會願意,天下那些從前隋身上扒下無數既得利益的世家也不會願意。


    所以,皇帝或許會用李恪來維持一下平衡,但從來不會有用他來做太子的想法。


    當然,皇帝是這麽想,但李恪究竟會怎麽想就不知道了,更別說還有李泰。


    如果這倆先鬧起來,反倒是有意思了。


    ……


    馬車緩緩的從金光門而出,然後逐漸的加速,朝武功縣而去。


    四麵八方更多的太子左右衛率開始匯聚過來。


    東宮諸衛率各領軍府三至五府不等,東宮十率府中除太子左右監門率府、太子左右內率府不統府兵外,其他每個軍府大概有一千人左右,東宮六率總數在二萬人到三萬人左右。


    當然,如今在長安城輪替的東宮十率府中總共不過六千人罷了,其他更多的都在地方。


    然而,即便是這六千人,除了輪流到東宮值守以外,其他人,多數時間都是在長安城外的軍營中待著。


    他們更多的是聽從皇帝的命令,因為調動需要的虎符,掌握在皇帝的手裏。


    這六千人,基本也全部掌握在皇帝的手裏。


    對於這一點,李承乾並不在意。


    因為這六千人,雖然掛著東宮的名號,但實際上,軍餉、人事全部都在皇帝的手裏。


    除非某一天,李承乾能夠拿到這六千人的調兵虎符,不然什麽都沒用。


    而且即便是拿到了調兵虎符,他能動兵的時間也很短,一旦兵部和政事堂反應過來,拿不出調兵聖旨,就是他有虎符,恐怕也要被立刻拿下。


    李承乾輕輕搖頭,雖然知道這種方式不可取,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朝著那個方麵去想。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田野。


    冬日的田野之間,一片枯黃,大年初二,更是看不見絲毫人影的痕跡。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皇帝才會允許李承乾去一趟武功蘇氏。


    大年初二,皇帝祭祀南北郊,整個長安所有的兵力都戒備了起來,全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加上蘇淑身體有孕,這才得以讓李承乾帶著她去武功省親一趟。


    不然的話,恐怕就得去長安城的南昌公主府了。


    ……


    不知不覺中,車隊已經進入武功縣。


    車隊開始轉向,朝著縣城西北方向而去。


    李承乾神色鄭重起來,武功蘇氏,這裏麵的很多信息,都快速的湧入李承乾的腦海中。


    前隋尚書左仆射蘇威,其父西魏戶部尚書蘇綽,三國時曹魏侍中蘇則九世孫,以武功蘇氏名門,娶了北周大塚宰宇文護的女兒新興公主。


    後來楊堅以隋代周,蘇威沉寂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就又被楊堅起用,並且最後做到了尚書左仆射的位置,一直到楊廣死後。


    之後,蘇威在宇文化及,李密和王世充手中輾轉,一直到了武德四年,才迴歸大唐,但武德六年就病逝了。


    不過那個時候,蘇威的長子蘇勖開始崛起,成為了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本來如此之下,整個武功蘇氏會逐漸的崛起,蘇勖甚至有做宰相之能。


    但很快,皇帝即位,然後將南昌公主嫁給了蘇勖,讓他做了駙馬都尉。


    如此也好,隻要外放,立刻就是一州刺史,甚至成為都督大都督的重臣也未可知。


    但偏偏,皇帝讓他做了李泰的魏王府司馬,深深的參與進了奪嫡之爭。


    也就是這個時候,李承乾娶了蘇淑做太子妃。


    蘇淑的父親蘇亶,那個時候位置並不高,從五品上的秘書丞,一成為太子嶽,立刻就被升任台州刺史。


    李承乾,李泰。


    蘇亶,蘇勖。


    整個武功蘇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分裂。


    蘇氏在長安城不是沒有宅邸,但多數是親近蘇勖,甚至是親近李泰的,李承乾才不會去那裏觸黴頭。


    就算是他有心算計什麽,也不是現在皇帝緊盯的這個時候。


    ……


    旌旗招展,長槊林立。


    由四匹黑色的高頭大馬,拉著的金輅朱蓋馬車緩緩的駛在蘇坊鎮的鋪著紅綢的大道上,一直到蘇氏老宅門前停下。


    兩名身穿淺緋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麵色凝重站在大開的中門之前。


    他們的身後跟著十幾名穿青綠長袍的蘇氏子弟,還有更多的人站在大門兩側排成,垂手恭立。


    一條紅毯直通內院深處。


    車簾掀起,李承乾一個人小心的從馬車上下來。


    蘇淑,還有李象李厥,都留在了馬車上。


    “臣太常丞蘇澄,國子博士蘇顯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殿下。”身穿淺緋色長袍的蘇澄和蘇顯,神色鄭重的拱手行禮。


    蘇澄,蘇勖和蘇亶幼弟,太常丞,從五品下;蘇顯,蘇澄的族兄,國子博士,正五品上。


    後麵的幾人,李承乾認得的不多,蘇勖的三個兒子,蘇均、蘇幹和蘇昱,蘇澄的兩個兒子蘇辛,蘇章,還有監察禦史蘇良嗣。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殿下。”蘇均、蘇幹,蘇昱和蘇良嗣等一眾人齊齊拱手。


    “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李承乾溫和的笑笑,目光輕輕的從蘇良嗣的身上掠過。


    蘇家年輕一輩子弟中,官職最高的是蘇均,南昌公主之子,如今已是從六品的秘書郎,相比於他的叔父蘇澄,也不差多少了,


    在幾人更後麵,還有其他許多官員,有任職地方長史,縣令,雍州佐吏,還有朝中禦史的,甚至武功縣令也在。


    整個蘇家刺史一級的隻有三人,其中包括李承乾的嶽父台州刺史蘇亶。


    不過蘇亶遠在台州,因為路途遙遠,加上沒有皇帝聖旨,迴不來。


    其他人也是類似的情況。


    “多謝殿下。”眾人這才一起起身,蘇顯和蘇澄讓開道路。


    李承乾這才緩步進入蘇氏祖宅當中,身後的黃篷馬車緩緩跟隨。


    ……


    蘇府中堂,李承乾和蘇淑,帶著李象和李厥,鄭重的拜見嶽母絳郡夫人馮氏。


    因為蘇淑嫁入了東宮,所以蘇亶被封為絳郡公,所以嶽母馮氏也被封為絳郡夫人。


    但因為蘇勖現在是魏王府司馬,又是南昌公主的駙馬,是李承乾的姑父,恰好南昌公主這幾日感染風寒,所以也就沒有迴來。


    實際上自從李承乾娶了蘇淑之後,嶽母馮氏常居武功縣,蘇勖和南昌公主基本也就不迴武功縣了。


    兩家避嫌的味道很重。


    看著蘇淑帶著李象和李厥,還有弟弟蘇瑰,以及一眾蘇家女眷進入後堂,眾人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李承乾被請坐中堂之下,蘇家眾人這才各自坐於兩側。


    獨孤大寶坐在大堂左側,蘇澄、蘇顯坐在大堂右側,戴至德站在李承乾左後。


    堂中其他人要麽身有官職,要麽就是蘇淑的血親,武功縣令甚至都進不了大堂。


    “孤聽聞今年族裏有不少人參加今年科舉?”李承乾放下手裏的茶碗,然後好奇的看向眾人。


    “是的,殿下。”蘇澄點點頭,說道:“四郎今年年紀恰好,第一次參加科舉,還有其他幾名族人。”


    蘇昱趕緊站了起來,少年青澀的拱手道:“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表弟讀書怎樣?”李承乾溫和的點點頭,蘇昱是蘇勖和南昌公主的三子。


    今日蘇勖雖然不方便迴來,倒是他的三個兒子都迴來了。


    南昌公主是皇帝的五妹,她的三個兒子,自然都是李承乾的表弟。


    “今年先試一試。”蘇昱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


    “科舉本就是累積之事,四郎還年少,倒也不必急,心態穩一些,說不定一次就中了。”李承乾一句話,蘇昱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還不多謝殿下。”蘇均站了起來,對著蘇昱說了一句,然後才看向李承乾,和蘇昱一起拱手道:“謝殿下。”


    李承乾微微擺手,說道:“不是什麽大事,科舉終究是吏部之事,東宮能為寥寥,可惜東宮如今在編《考工誌》,不大方便四郎介入。


    不過前些日子有人建議孤再編一本書……不不不,孤說錯了,是簡單的編修一本書。”


    蘇均唿吸不由得輕了下來,拱手道:“敢問殿下,是什麽書?”


    “《後漢書》。”李承乾笑著點頭,蘇均稍微鬆了口氣,南朝宋範曄編撰的史書,編修無妨。


    “不大妥當吧。”後側,蘇良嗣皺著眉頭抬頭,站起來看向李承乾,拱手道:“臣不知是何人建議殿下如此,但《後漢書》,編修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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