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房間,宋山山讓陳娘子先坐著,迴身到內室裏麵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出來,等她洗浴好之後換上。


    宋山山如今的身量已經和陳娘子差不多,若換做是以前,她的衣服陳娘子應該是穿不了的。


    但是現在陳娘子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穿她的衣服正合適。


    估計到陳娘子的年紀,宋山山特地挑了比較素雅、少女氣沒那麽重的一套。


    “宋山山,水在淨房了。”


    阿添敲了敲門,揚聲衝著裏麵喊道。


    廚房裏用來燒水的大鍋裏每天都會備水,抱夏怕宋山山要是迴來的話會淋雨,所以方才在煮糖水的時候就順便添柴一並燒了。


    這倒是便宜了阿添,摸著水還是燙的,直接把它裝到淨房就行。


    “好,我知道了。”


    宋山山同樣揚聲迴他,又看向有些受驚的陳娘子。


    “陳娘子,你身上都濕了,先去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有什麽話等會兒咱們邊吃邊說。”


    “好……”


    陳娘子還裹著宋山山從馬車上拿給她的毛毯,但身上的衣服早就濕透了,貼在身上涼嗖嗖的。


    宋山山帶上她剛剛找出來的衣服,領著她到隔壁淨房。


    陸晚容聽到消息過來,正迎麵撞上了剛從裏麵出來的宋山山。


    “山兒,是陳娘子來了?如何?”


    宋山山表情複雜看了一眼關上的淨房,搖了搖頭。


    她們這宅子離酒肆不遠,阿添快馬沒一會兒就到了,路上她忙著安撫陳娘子,關於她的情況還沒來得及問。


    不過,她直覺應該不是很好。


    在她眼裏,陳娘子是個既聰明又有傲氣的人。


    要不是遇到了非己之力無法解決的困難,她又怎麽會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還千裏迢迢直接到淩州來。


    “阿娘,咱們先到房間裏坐著等一會兒吧。”


    宋山山一邊說一邊拉著陸晚容迴房間。


    這外麵下著大雨,又到了晚上,站在外麵還是挺冷的。


    陸晚容擔憂的看了一眼淨房門,這才跟著宋山山進了房間。


    早年他們一家剛搬到昭元縣時,那會兒兩個孩子都還在,她也時常和鄰居的娘子們一起出來逛逛。


    那會兒陳娘子新寡,拿著自己的嫁妝錢開了個布莊。


    布莊剛開起來時,街上的鋪麵老板們不滿她一個寡婦也來跟他們搶生意,常常排擠她。


    縣上的那些娘子們看不慣這些老板,便隔三差五的約著光顧陳娘子的布莊。


    陸晚容也和鄰居們去了幾次,一來二去的也就跟陳娘子相熟了。


    後來她們家出了事,她跟宋長則兩人隱到山腳住下,陳娘子也照顧了他們家許多。


    那會兒他們得罪了人,以前交好的人都對她們避之不及,唯恐惹禍上身。


    隻有陳娘子還如同往日一般,給了她們不少幫助。


    就比如之前放在她鋪子裏賣的手帕,陳娘子也隻是收個代賣的費用,手帕賣了多少都是實打實的迴到她手上的。


    陳娘子對他們家是有恩的。


    “三娘子,夫人,薑湯煮好了。”


    不多會兒,抱夏從外麵進來,端了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薑湯放在桌子上。


    正好這時陳娘子也從淨房出來迴到房中。


    “陳娘子……”


    陸晚容略有緊張的上前迎了她幾步,拉住她的手,嘴巴微張,卻又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之前陳娘子寫給宋山山的信她看過,心裏已經有了猜測陳娘子這迴來到淩州,也是因為家事。


    但是家事是陳娘子的私隱,她不好冒然問起。


    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陳娘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即便已經洗過了熱水澡,但是淋了一天雨的她還是感覺身上有一種無法驅散的寒意。


    “陸娘子,咱們好多年沒見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你。”


    陳娘子笑著迴問了她一句,嘴角雖是向上揚的,但明顯的苦澀還是能讓人感受到她壓在心底的情緒。


    陸晚容也是經曆過大事的人,她看著陳娘子勉強笑著的模樣,心裏忽然湧出一股不安。


    陳娘子現在和她當年失去兩個孩子時的樣子很像,沒有什麽求生欲。


    她甚至在陳娘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想求死的感覺。


    “陳娘子,先喝碗薑湯吧。”


    宋山山把抱夏端過來的薑湯移到她麵前,察覺到了她身上微微的顫抖,又貼心地重新拿了一條幹淨的毯子給她披上。


    毯子緊緊地包住身子,陳娘子才終於覺得身上的寒意散了一些,端起碗來小口的喝著薑湯。


    這會兒她們幾個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房間安靜地隻剩下陳娘子吞咽的聲音。


    宋山山朝抱夏招了招手,兩人一起走到門口說起了悄悄話。


    陳娘子的狀態不是很好,於是她讓抱夏直接把她們的晚飯端到她的房間來。


    抱夏點了點頭,應聲往外走。


    等她再迴到桌前坐下時,陳娘子那碗薑湯已經見底了。


    “陳娘子,能否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宋山山看著她單刀直入的發問。


    上次陳娘子寫信來跟她訴苦的時候,她自覺遠在千裏幫不上什麽忙,便在迴信裏夾了幾張銀票,托梁家的人幫她送過去。


    她在昭元沒有什麽人脈,但是憑借著她跟梁家的交情,便也厚著臉皮拜托梁家在昭元那邊書肆的人能夠照拂一下陳娘子。


    按她的想法來說,陳娘子的夫家既然打的是陳娘子的布莊和她嫁妝的主意,即便是最後陳娘子沒有辦法抵抗不過,頂多也是壁虎斷尾,把東西讓出來就是。


    她給陳娘子的銀票麵額不小,陳娘子孑然一人,足夠她過上一段時間,哪怕是想要東山再起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她在信件最後也說了,要是不想在昭元生活了,可以到淩州來找她們。


    可是當陳娘子一身狼狽的出現在酒肆前麵時,宋山山才意識到事情很有可能遠超她的預期。


    陳娘子聽到她問,雙手控製不住地顫抖。


    “那岑家簡直不是人!”


    她緊緊地拽著身上的毯子,牙關被她咬的微微作響,眼裏瞬間就溢出兩行熱淚來。


    “我嫁入他們家攏共沒過幾日安生日子,男人就死了,我伺候婆母,照拂底下的弟妹,拿著自己的嫁妝錢去養他們岑家人,我自問沒虧待過他們任何人。”


    “如今為著小叔子的婚事,我一退再退,他們想搜刮走我手裏的錢財還不算,可是他們……”


    陳娘子說到這裏,眼裏毫不掩飾地顯露出自己的恨意。


    “可是他們這些殺千刀的,竟在我的吃食上下藥,要綁我去給人配冥婚……”


    陳娘子說著說著便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多日以來忍受的委屈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配冥婚?!


    宋山山眼眸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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