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時間將身體練開了,正好也到了學湖邊,就著快滿圓的月亮發出的明亮月光,基本能看清全湖。天上的月亮倒映在微波蕩漾的湖麵,看不出是滿圓還是近圓。


    時間不早了,再晚不到一個時辰就有巡遊的先生來抓未歸的學生了,抓住了免不了一頓說教和抄書,雲遠找了一處僻靜之處,在一棵臨湖的柳樹下練氣。


    距離入門衝破第五個穴位才沒兩天,體內的氣雖能在前五個單穴間的事經脈自行流轉,沒幾壯大多少,沒刻意引導自然也不會衝擊第六個單穴,所以雲遠決定稍微練練,不是關鍵穴位的突破會簡單很多,主要靠的還是水磨功夫。


    盤腿、閉眼、靜心、吐納、引導氣息,一遍又一遍。


    估算了下迴到舍宿路程要花的時候,練得差不多了,起身正準備迴去,轉過頭來卻發現有人站在身後,看樣子也不像才來的樣子,估計站了有好一會了。


    “巡遊的先生這麽早就來了?還沒到時辰,應該不會被罰吧。”


    雲遠懷著忐忑的心情透過從柳葉間穿過的月光,細細打量了一番才發現是左老夫子,連連正了正衣襟,作了一揖說道:“左老夫子好,我馬上就迴舍宿,不會超過宵禁時間的。”


    左老夫子擺了擺手,“不用擔心,我不是巡遊的先生,一大把年紀了,學院還是體諒我,不會安排我這個糟老頭子來巡遊的。我來的話,就算發現了過了宵禁還在外貪玩的學生,一跑,我也追不上,是不是?”


    雲遠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左老夫子笑眯眯地說:“來來來,陪我老頭子走走,順便聊聊。”


    “是。”雲遠恭敬地答道,跟隨在左老夫子側後處走著。


    “不用拘謹,你是叫雲遠對吧,雲海的雲,遠行的遠。”


    “嗯,夫子好記性”


    “人老了,不中用了,也就記性好一點,書讀得多一點,嗬嗬。”


    “晚餐的時候,我說那句‘非天子不議禮,不製度,不考文。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你答了句‘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也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很好,至少你讀的書不少,至少趕得上丁字班的學生了,你以前是在哪兒讀的書?”


    “迴夫子的話,我以前是在北方的一個小村子裏讀書,讀了一些聖賢啟蒙書籍,去年冬天的時候才由兄長帶我出村外出求學,在路上一邊趕路一邊讀的書,讀的書都是兄長在路上買的。”


    “每天白天趕路,晚上看書,平時趕路的時候長輩也會教上幾篇文章。夫子說的趕得上丁字班倒是誇獎學生了,先生所問隻是正好長輩給我看過那幾篇文章而已,今天在學院念了一天書,還是有很多是我以前沒讀過的。”


    “你很是謙虛,啟蒙讀物之所以為啟蒙讀物,就是為了能夠讀更高學問的書,你已經能讀這些學問了,啟蒙書籍你能學到的學問也不多了。”


    “對了,我看你當初迴答了後還想說些什麽,但又咽了迴去,現在可以和我說說嗎?”


    見雲遠還是有一絲猶豫,左老夫子繼續說道,“放心,我人是年紀大了點,但還不算老學究,還是能夠聽聽別人不同的見解的。”


    見左老夫子都這麽說了,雲遠隻得把在啥宿裏和小夥伴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還將想說又沒說的一起說了。


    “‘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對此學生不敢完全認同。”


    “哦,為什麽,這可是先聖的議論,你一個才幾歲的小孩也敢不認同?”


    “夫子不是說能聽聽不同的見解嗎?現在又這樣。反正都說了,又收不迴”,雲遠這樣想著,心裏卻一橫繼續說:“無其位則不作禮樂,則天下禮樂皆由上位者定。天下上位者何其少,下位者何其多,上位者有德之人定少於下位者有德之人,上位者有德作禮樂則定天下,安下位。上位者無德作禮樂則亂天下,擾下位。下位安擾皆定於上,多者安擾皆定於少,不公。”


    “有點道理,你認為該如何?”左老夫子撫須點頭。


    “學生大膽,認為該‘即有其德,苟無其位,則上其位,以做禮樂焉’。”


    “嗯,嗯,上者有德居之。這和遠古三皇五帝時代一樣的觀點。有點道理,但不全對。”


    “願聽夫子教誨。”


    “上者有德居之,何為有德?”


    “定天下,安百姓,居有所,食無憂,知禮樂,行有矩。”


    “答得不錯,那我問幾個問題,上者有德,何以治無德下者?上者有德,何以待無德之國?人多利己,上者何以讓位於有德者?”


    “上者有德,以刑治無德下者,是為無德?上者有德,以兵待無德之國,是為無德?利己者,不能讓位於有德者。”雲遠想著,左老夫子的問題不好迴答呀!


    “左老夫子,我迴答不了。”


    “哈哈,你這小子,這麽小能想到這麽多已然算不錯了,是塊讀書人的料。”


    “其實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上者有德,而不是有德者上。所以才有了讀書人,才有了文官入朝,言官入宮。上者不是天生有德,也不是天生無德,更不可能一生有德,讀書人的一大功勞就是使上者有德。”


    “當然也有那些無德的人,遇到這種人就要靠大夏始祖皇帝那種人了。雖說天下上位者少,下位者多,上位者有德之人少於下位者有德之人,但總的來說,上位者中有德之人所占之重高於下位者中有德之人所占之重。”


    聽完左老夫子一席話,雲遠想了良久,一時感慨,隻得對夫子作了一揖感謝夫子授業解惑,夫子搖著手免了。


    “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


    “不知道。”雲遠也疑惑呀,左老夫子不像是今晚無意中遇到自己的,反而像專程來找自己的一樣。


    “我來看一看有衝天之勢書生氣的讀書人讀出的是什麽學問。”左老夫子沒有說出,卻想點上一點,但沒想沿湖轉過一處轉角,就遇到了兩位提著燈籠的年輕先生。


    雲遠一看就想,“完了,和左老夫子聊太久,忘了時辰,過了宵禁被逮住了。不過是和夫子聊天,夫子應該會給自己說情吧。”


    果然,一見是左老夫子陪著一小童,對麵兩人對左老夫子作了一揖問了聲好,沒怎麽關注雲遠。看來左老夫子在學院的地位還應該挺高的。


    雲遠心中暗鬆了一口氣,卻聽左老夫子叫住了兩人說:“這小子叫雲遠,住辛六,才來學院,過了宵禁還沒迴去,該怎麽處罰?”


    三人都愣住了,其中一名巡遊先生不太確定地問了遍左老夫子說的是要處罰?得到確定的答複後,才說初犯罰抄院規五遍,弟子規五遍,清掃禮字學堂三天。


    隨後左老夫子叮囑按院規執行便讓兩人走了。


    雲遠正想找左老夫子求情,結果夫子先開口了,“犯了院規就得按院規處罰,雖說事出有因,是我讓你陪的,但終究是犯了院規。如若事出有因便可無視規矩,那規矩何以成規矩。”


    “那不是還有‘法外開恩’嗎?”雲遠嘀咕道。


    “哈哈,法外開恩也是在法的範圍內開恩,也不會違背法的規矩。不過你是被我喊來陪我聊天的,不是我的話你早就迴舍宿了,也不會被罰抄書,也算是我對你不起。”


    “夫子言重了,聽夫子一席話,所得遠勝抄幾遍書所得,這樣算來,學生還賺了。”


    “你這小子倒也會說好聽的話,不過終究是我的錯,也不能讓你白白被罰,也補償你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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