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趙枝枝躺迴了天醫門自己房間內的床榻上,黃袍王爺帶給她的疑惑與擔憂也從未消解過。


    千裏迢迢跋山涉水,竟然不是為了給自己看病,反而揪了個看起來根本就不會被在意死活的死士,病症確實難解,但明明剛被她告知能治,卻又毫不在意結果般轉頭就走,結尾了還要謎語人似的附上一句“後會有期”……


    像極了隻是來試探試探她的能力是否可堪大用,看起來結果似乎令他頗為滿意,以至於早早期待起往後更加深入地利用她的日子來了。


    趙枝枝對危險有著太敏銳的感知,可這種隻能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偏偏無法追根溯源,甚至無法提前應對以自救的日子,實在、實在太窩囊了!


    而每次隻要趙枝枝一試圖迴想黃袍王爺的樣子,又總是一想一個樣,根本記不起來任何細節。


    唉。趙枝枝苦惱地用被子裹緊自己,算啦!好好發揚迴春冊上的醫術,製作傳承迴春丹,令這天底下的病人都有病可醫、有好日子可過,才是她作為“聖女”最應該做的事了。


    這種願望就像,就像……


    杏林春暖。


    腦子裏突然蹦出這麽一個前後不搭界的詞,趙枝枝敏感的神經隨之觸動了片刻,耳側甚至應時地響起了少女嬌滴滴的嗓音,好像是一遍遍在喊她師傅。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可是實在太累了。


    趙枝枝揚起團扇撲滅了燭火,在驟然襲來的黑暗中沉沉睡了過去。


    “聖女、聖女?”


    迷迷糊糊間被青兒喊醒,趙枝枝微眯著睜開眼,覺得腦子裏仿佛結了一碗漿糊,黏得暈暈沉沉的。她揉揉太陽穴,有些懵,“我好像還沒睡多久……”


    “聖女慎言。”


    幾乎刻在她腦海裏的聲音猝不及防乍現在耳邊,趙枝枝下意識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了身。


    大長老來幹什麽?


    大長老陰沉著臉,拄著拐杖立在她床頭,目光毫無保留地在趙枝枝全身上下來迴打量。


    “聖女懈怠了。今日是豐饒會的第四日,貴人們還都在,聖女睡到現在實在是冒犯了!好在貴人們體諒我天醫門重振不易,眼下都在前院喝茶等待,隻好由我親自來請聖女了。”


    趙枝枝茫然地聽完大長老的指責,心底卻還是一陣陣發蒙。明明最開始大長老說服她代表天醫門參與三日比試的時候,根本沒提過這一茬啊!


    “是、是啊聖女”,青兒悄悄湊上來,裝作要服侍趙枝枝更衣的樣子,低低附在她耳邊提醒,“這些貴人多半是看在大長老的麵子上、聽說您的盛名才願意趕來的。之前晾了人家三天,現在恐怕病是一個接一個地發作,根本忍不下去了!”


    來找她看病的?趙枝枝在心裏默默消化了一陣,抬頭看見大長老陰晴不定的臉色,終於還是忍著眩暈下了地。


    “那勞大長老與貴人們稍待。”


    可剛剛從床榻上起身,趙枝枝就一直感到一股極其霸道的拖拽力,狠狠把她往地上拽。她想定身站穩,腦袋裏又緊接著翻江倒海,好像把所有腦組織翻來覆去地捏碎重組,惡心感又恰好順著胃腸食道向上逼迫,一聲短促的幹嘔過後,趙枝枝虛弱地向後一倒,被眼疾手快的青兒扶迴了榻上。


    “大長老,聖女她很不好……”青兒眼眶中都積了一層淚,有些無助地看向大長老。可人微言輕如她,諸如“能不能不去”這種話,是肯定不能說出口的。


    趙枝枝拍了拍青兒攙著她的手,聞言隻是抬頭看著大長老。


    後者卻麵色冷漠至極地瞥了她一眼,“天醫門重振雄風,難道不是聖女想看到的?”


    “別讓貴人們等久了。”


    等趙枝枝收拾好走到堂前的時候,才意識到為什麽大長老對這些“貴人”們如此放不下了。


    那是何等的靡費、何等的鋪張,簡直宛如一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半點看不出天醫門原有的蒼翠繁茂、鳥語花香。


    有人摟著不知從哪裏變出來的歌女,輕紗羅裙,纖纖玉指勾著酒杯往人懷裏灌酒,嫣紅丹蔻在不可描述的位置輾轉流連;有人身前擺著一堆名貴的茶盞,看不出來茶的品質,茶具倒是恨不得讓人一眼看出他的身家,鑲金帶銀玳瑁珠琥珀簪,怎麽華貴怎麽來。更有甚者,一路走一路往外撒錢,還得正好鋪在他腳下,否則便要讓侍從大聲嚷起來,“什麽破爛地這麽硌腳!”


    趙枝枝看得眉心亂跳,她偷偷覷了大長老幾眼,暗歎一聲好定力,這都能忍著沒表情。


    有麵不改色在前開道的大長老,趙枝枝隻用眯出幾個笑來,簡單應承了幾句後便端坐在診台,工具人似的替這些荒淫縱欲的大人物們收拾起身體的爛攤子來。


    第一個上前的,是個富商。趙枝枝略打量他一眼,便看見他麵容枯槁,眼下烏青深深一片,眼睛落在人身上時幾乎都不聚焦了。心下已有判斷,趙枝枝抬手切脈。剛一搭上去,便死命咬牙才能忍著不笑噴過去。


    腎虛。


    虛得跟沒有了腎似的。


    “大人可是……”趙枝枝歪頭,好險從嘴裏滑出個不那麽貶義的形容,“是否夜間常常起夜,但又覺總不太多,隻是感受很頻繁?”


    那人瞬間的羞赧後便露出了個“神醫啊!”的表情來。


    趙枝枝悄悄翻了個白眼,心想著對這些病人的情況她算是有了個數了,就當重新打打新手村好了。


    或許是一切都太過荒謬,在外尊貴無度的大人物,身體卻早就爛透了,所患之病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卻也知道羞恥,唯恐常人醫師聽了後走漏風聲,這才不遠萬裏地重金趕赴天醫門,花錢買個心安。


    趙枝枝笑得都有些耳聰目明起來了。


    “下一位——”青兒打簾出去,剛福身見禮,身側突然卷過一道強勁的風,掠起她耳邊發絲模糊了視線,再一抬頭,原先坐在外廷等著傳號的最後一位貴人竟然就青天白日沒了影。


    真是奇怪啊。


    青兒摸了摸被吹得有些發麻的臉,但很快便換了神色,歡歡喜喜轉身要帶著趙枝枝迴去歇息,結果後頸突然一陣劇痛,迷糊暈過去之前,她看見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背後的大長老,緩緩收迴了那帶血的拐杖。


    而另一邊,趙枝枝瞳孔緊縮,整個人努力向後縮去,卻被眼前人死死扼住雙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筋碎骨。


    “就是這雙妙手迴春麽……”眼前人臉上橫亙一張劃破半張臉的長疤,貪婪地望著趙枝枝手腕上上次放血而留下的疤痕,忽地,他附唇到趙枝枝耳邊,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趙枝枝渾身一顫。


    “小丫頭莫害怕,我隻要迴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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