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迴神,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溫柔,方才那些無厘頭的思緒如煙雲般頓時消散。


    “你不愛吃鴨肉。”他道。


    折桑詫異,她是不太喜歡,可從未和任何人講過,“你怎麽知道?”


    顧衡沒答,“怎麽還想著打包一份迴來?”


    他略偏頭,像是不解,又像在等待什麽答案。


    折桑心思敏捷,知道他想聽什麽話,不由有幾分好笑,“我猜你會喜歡,加之確實做的不錯,所以想著帶迴來給你嚐嚐。”


    今天顧衡看起來怪怪的,眉眼間有淡淡的失意,折桑走到他麵前,像揉小動物一般,纖細的指沒入烏黑的發中,輕輕揉按,低聲詢問,“你怎麽了?”


    鼻端全是女子的溫香,顧衡微仰頭,定定的看著她,“明日休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折桑笑,“正好,我明日想去一趟珍石齋。”


    顧衡略沉默,他本想帶她去城郊散心的。


    “去珍石齋做什麽?”


    “我想去找一個人。”折桑說到這,頓時有幾分興奮,“丞相可知道聞三通?”


    顧衡沒有接話。


    “他是江湖人士,並非官宦。丞相不知也正常。”


    難得有一則是她知道而顧衡不知道的消息,折桑心裏有股莫名的成就和驕傲,她語調歡快,“聞三通是珍石齋的主人,聽說他頗有些本事,三通便是說通天事,通地理,通人心。他在符城名氣不小,聽說劉知縣動過招賢納士的心,卻被他戲弄一通,最後不了了之。”


    “隻是不知傳聞有幾分真假,若果所傳虛,這樣的人能為我所用該多好。”


    折桑眼下真是求賢若渴。她需要一支強悍的軍隊,需要一批有才能的下屬,殺迴京城,叫她苟活在此地,實在是憋屈。


    “他既敢戲弄劉知縣,隻怕是無心官場。”折桑遺憾道。


    如果聞三通無心官場,隻怕也難被自己收攏,自己又要如何說服此人為自己效力呢?


    顧衡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未必沒有希望,等明日見了再說。”


    ——


    顧衡今夜的話特別少,折桑想他是疲倦了,便也讓了傳了晚飯,早早的吃了洗漱睡覺。


    等各自躺在床上,折桑看著黑漆漆的帳頂,一點睡意也沒有。


    但顧衡唿吸平穩,想是睡著了。


    白日喝多了茶,折桑腦子清醒的很,走馬燈似的迴想白天的事。


    孩童在大街小巷流竄,嘴裏哼著歌謠,“小鬼小鬼稱大王,先淹了禾苗後曬了高粱,先享了民膏後嗦脊梁。”


    百姓如草芥,春風吹又生,對於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說,南川縣就是都死絕了,也撼動不了他的江山半分。


    所以他可以下旨隻修運河,其他事情不必理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折桑要做的就是不斷把這點火扇大,火越大越好,這場業火之下,要麽是皇帝灰飛煙滅,要麽是她浴火重生。


    童謠露骨,用不了幾天就會被大人們注意到的。


    隻要恐懼和不滿散播開,至於這首歌謠還能不能流唱於街頭,這都無關緊要。


    朝廷堵得住人口,卻堵不住人心。


    等天黑到無望時,便是救世主伴隨著曙光誕生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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