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本來要會見陳留王曹奐,剛進王府,還沒見到曹奐,竟然在王府殺人。


    皇上司馬衷殺人,隻因他前世的模糊記憶。自己的四女兒清河公主在將來洛陽大亂中流落民間,竟然被湖州吳興郡的錢溫女兒給買為奴婢。


    公主雖然落魄,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豈是一位普通的富家小姐能比的?錢溫女兒出於嫉妒,在清河公主流落的那十幾年裏受盡了折磨。


    今天到陳留王府,正巧遇到錢溫,問明了祖籍居址等皆符合。


    《觸龍說趙太後》有雲: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司馬衷為了四公主將來著想,竟然不顧一位皇帝一言九鼎的體麵,找個蹩腳的理由把這錢溫給殺掉了。


    司馬衷所不知道的是,在這湖州吳興縣,錢姓是大姓,姓錢名溫者就如同張三李四一般,何止二三人?


    此是後話不提,但說司馬衷這一番操作可嚇壞了陳留王府的眾人。所有人都長跪不起,身子顫抖,如同篩糠一般。


    司馬衷一陣尷尬,真正殺錢溫的原因也無法公開解釋,隻是說這錢溫有罪,與陳留王府無關。


    司馬衷第二次見到了陳留王曹奐。這位昔日的大魏國最後一位皇帝,已經滿頭銀絲,骨瘦如柴,垂垂老矣。


    “臣曹奐見過皇上!”


    南窗下臥病在床的陳留王曹奐見司馬衷前來,掙紮著要下床行禮,被司馬衷給製止了。


    曹奐年過花甲,常年的精神壓抑,早已摧毀了他的生命之火。活著,對於曹奐來說就是一種無奈。


    “景明,距我們上次見麵,一晃40年過去了!”


    曹奐,字景明。司馬衷稱其字表示親切。


    “是呀!時間過得真快啊!”


    曹奐答道,隻是順著司馬衷的語氣,並無任何發揮。


    “這次前來,還是要感謝景明你的天子旌旗和五時副車。”


    曹奐這天子旌旗和五時副車等儀仗是晉武帝司馬炎賜給陳留王的特權和榮耀。受封陳留王爵位,較之劉禪的安樂公、孫浩的歸命侯,名義上強太多了。


    當然隻是名義上強太多了,但實際的精神壓力卻較之劉禪、孫浩要大得多!無他,因為大晉是從大魏手中篡奪的。讓朝廷道義上有失,這就是一種無形之罪。


    司馬衷此舉本為拉近君臣二人的距離,但曹奐可不會這麽想。自曹奐被貶為陳留王以來,一直低調低調再低調,恨不得變成一粒塵埃。


    此次蕩陰之戰,成都王司馬穎來借天子旌旗和五時副車,曹奐是叫苦不迭。


    這些東西是燙手的山芋,由於是晉武帝的賞賜,陳留王不得不慎重保存,但這東西又太敏感,自己四十年來幾乎都沒敢用過。


    幸虧這次借來的皇帝儀仗用於皇上司馬衷,如果成都王司馬穎有異誌而自用的話,那曹家差不多就被綁到了成都王的戰車上,絕對是滅頂之災了。


    40年來,曹奐這隻驚弓之鳥,經受了太多的驚嚇和傷害。司馬衷這句由衷之言,初衷是好的,但在曹奐聽來,不啻於一種莫名的猜忌。


    加之剛剛司馬衷在陳留王府持劍殺人,這句話就成了壓垮曹奐精神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隻見曹奐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而後一股殷紅湧上臉龐。


    “哇”地一聲,曹奐一口鮮血噴出,像極了一條血色彩虹。


    陳留王的家屬和周圍的仆人頓時忙做一團。


    司馬衷三人被請到了陳留王府大廳——歸鵠堂。


    順便說一句,歸鵠堂這塊匾額還是晉武帝司馬炎所題,化用魏文帝曹丕《燕歌行》中的那句“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


    歸鵠於鄴,是晉武帝的恩典,也是晉武帝的告誡。


    不多時,曹奐悠悠醒來,家人向司馬衷呈報。司馬衷本想前去,又擔心再一次刺激到曹奐。


    正猶豫間,身邊侍立的荀藩奏曰:“皇上龍威甚盛,恐怕陳留王承受不起,微臣代為看望吧!”


    司馬衷點頭,荀藩去見陳留王曹奐。


    曹奐見到眼前來人不是司馬衷,臉上又露出驚恐的神態來。荀藩連忙解釋一番,才消除了曹奐的疑慮。


    曹奐心中大定後,向荀藩一拱手說道:“小王久已不聞朝堂之事,這位天使小王有些眼生。”


    荀藩忙答道:“在下荀藩,見過王爺。”


    “莫非是穎川荀氏?”


    “正是。”


    “荀氏八龍,慈明無雙。好!令尊是?”


    “家父荀勖。”荀藩答道。


    聞聽此言,陳留王默默點頭。良久,曹奐緩緩說道:


    “代我向陛下問安!陳留王永遠忠於大晉!”


    荀勖,曾為大將軍曹爽的掾屬,年紀與陳留王相仿。在陳留王曹奐還是大魏傀儡皇帝時,荀勖任大將軍司馬昭的記室書記。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曹奐諸多感慨,隻能默默記在心裏。


    “荀藩記下了!”


    荀藩見陳留王曹奐不想多言,於是躬身施禮告退。


    與荀藩一起迴到歸鵠堂的還有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著一襲黑色羅紗裙,滿頭青絲梳妝呈雙平髻,髻端飾以緋色五瓣小花。劉海兒稀疏,臉如木瓜,麵如秋水,秀美微蹙,杏目含煙,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


    司馬衷一見,神情恍惚,暗道“怪哉!怪哉!”


    這個女孩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司馬衷還未說話,隻見那女子跪下施禮,櫻口微啟,說道:“阿瑩見過陛下!”


    “你是……?”


    司馬衷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


    “臣妾曹阿瑩,為陳留王女,曾被陛下封為東鄉郡主。”


    那女子答道。


    陳留王曹奐一直無子嗣,十多年前得一女,當時司馬衷曾賜予那女孩東鄉郡主的封號。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沒想到出落得如此漂亮。


    “阿瑩平身,讓朕瞧瞧!”


    司馬衷一開口就後悔了。今天是怎麽了?本打算來陳留王府以示恩寵,沒想到一進王府就殺人,然後把陳留王弄吐血,現在又有調戲郡主的嫌疑。


    東鄉郡主曹阿瑩聽了,一張粉臉頓時漲得通紅。強壓眼中的憤怒,低眉笑道:“臣女醜陋,恐驚嚇到了陛下,實在不敢見天顏!”


    司馬衷鬧了個大紅臉,正欲說話,突然聽到歸鵠堂外哭聲一片。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急匆匆跑來喊道:


    “郡主!郡主!王爺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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