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幸臨鄴城,真的是幸臨,不加雙引號的那種。


    帝師敗了,司馬衷沒敗。不但沒敗,反而有點漸漸收服人心的趨勢——這形勢的發展,與曆史上流傳下來的不太一樣了。


    司馬衷明白,自己的這個第十六弟——皇太弟成都王司馬穎心地善良,頗有才能,也很有正義感。


    司馬穎之所以有異誌,想取代自己做老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前的司馬衷過於無能。這天下,最終應該是有德者居之。德才兼備,有德一定有才。


    自己已經五十多歲了,以前倒是有個好兒子——太子司馬遹,可惜被自己那見識淺薄、心狠手辣的皇後賈南風給謀殺了!如今,賈氏也隨風而逝,自己也再無子嗣。


    以司馬穎為皇太弟,自己百年後繼位大統,司馬衷倒無別的想法。因為前朝的大魏國的教訓,太深刻了!這也是司馬衷前去探望前朝皇帝陳留王曹奐原因。


    不同於皇太弟司馬穎,曹奐按照正常的輩分,應該是上一位魏國皇帝的“皇太叔”!


    這雖然有些亂,但實際情況的確如此。


    曹奐原名不叫曹奐,而叫曹璜,是燕王曹宇的兒子,魏武帝曹操的孫子。而燕王曹宇的兄弟就是魏文帝曹丕、陳王曹植。所以,曹奐和魏明帝曹睿是一輩的。


    問題是,自魏明帝英年早逝,其子曹芳、曹髦皆為司馬氏的傀儡皇帝,由誰繼位皇帝說了根本不算。由於司馬氏的惡趣味,竟然讓與明帝平輩的兄弟曹璜改名曹奐,做了魏明帝的“養子”。


    走在鄴城秋雨霖泠的石板路上,司馬衷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見曹奐的情形。


    那時,7歲的司馬衷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傻子,20歲的曹奐是一個失意的傀儡皇帝。


    那次,司馬衷出了晉王府,在銅駝大街上玩耍,正巧遇到去太廟祭祖的大魏國最後一位傀儡皇帝曹奐。


    “皇上,請避一避!讓那孩童先過去!”身邊的太監對皇帝曹奐說道。


    “哦,那孩童是何人?連朕去太廟祭祖都需要避一避?”皇帝曹奐有些不悅地問道。


    “迴陛下,那位乃晉王司馬炎世子,司馬衷!”太監答道。


    “哦!那是該避一避!”曹奐苦笑道。


    司馬衷看到這麽一隊浩浩蕩蕩的車馬,竟然停下來避讓自己,不禁好奇地停下來向那明黃色大轎子望去,正好看見皇帝曹奐那憂鬱而落寞的神情。


    不久,曹奐被廢為陳留王,長居鄴城。


    許多年後,司馬衷才知道那位憂鬱而落寞的給自己讓道的人,竟然是大魏國最後一位皇帝。


    40年過去了,司馬衷忘記了很多事,隻有這件事他印象深刻。


    “皇上駕到!”


    司馬衷剛到陳留王府附近,就聽到王府守衛向府內報信。


    看來,皇太弟司馬穎有心了。


    這次司馬衷僅僅帶了兩人:嵇紹和荀潘,想去私下探望一下曹奐,司馬穎還是派人悄悄地派人通知了陳留王曹奐。


    高大的王府大門正門完全大開,王府人員在道路旁跪了長長的2排,一直照壁兩側——這是迎接當今聖上的最高禮儀。


    踏過陳留王府門,紅色的地毯鋪在寬約6尺,高出地麵約6寸、長滿青苔的古樸青石板甬道上。


    司馬衷一陣感慨,這座府邸,是前朝魏武帝曹操、文帝曹丕的真正意義上的祖傳老巢,堪比自己祖父司馬懿遠在河內郡溫縣孝敬裏的司馬家府邸。


    “啊喲!”


    司馬衷一聲驚唿。一個趔趄,司馬衷實實地趴在紅毯上——還是大餅臉著地的那種。


    “皇上!”


    “陛下!”


    “有刺客!”


    不知誰神經質地大喊了一聲,嚇得司馬衷大叫道:


    “嵇愛妻(卿),救我!”


    嵇紹見狀,一臉警戒地趴在司馬衷的背上。


    “雅詩(壓死)我了,哎喲!”


    司馬衷痛得大叫道。


    “皇上,您說話怎麽又變了?”


    司馬衷昨天晚上門牙硌掉了,說話漏風,後來又好了。不知怎地,這次又變了!深知來龍去脈的嵇紹不禁奇怪地問道。


    “珠芷(子),珠芷被磕掉了!”


    原來,昨夜被磕掉門牙的司馬衷靈光一現,用自己的十二金絲旒冕上的一顆珍珠塞到磕掉的門牙裏,堵漏效果還不錯。剛剛這摔了一跤,把那顆珠子給磕掉了。


    這下,金絲旒冕上的珍珠不得不又少了一顆。


    “皇上饒命!”


    一個身材矮小的仆人被揪了過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


    “皇上,就是這個奴才鋪的紅毯,害得皇上受驚了!請皇上責罰!”


    管家滿臉驚恐,把這奴才當替罪羊給提溜過來了。


    “算了,下不為例!”


    司馬衷一揮手,示意放掉這奴才。


    按道理,這奴才磕頭謝恩退去也就完了。沒成想他多說一句話,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


    “小人錢溫謝皇上不殺之恩!來世做牛做馬以報答皇上的寬宥!”


    那奴才文縐縐地磕頭謝恩,正欲退去。


    “什麽?你叫什麽?”


    司馬衷連忙問道。


    “小人錢溫,字不涼。”


    那人趕緊又跪下磕頭答道。


    “錢溫,你是哪裏人士?”


    “迴皇上,草民是湖州人士。”


    “湖州哪裏?”


    司馬衷繼續追問道。


    “草民是湖州吳興縣人,祖居湖州吳興。”


    錢溫見當今聖上對自己如此感興趣,激動地聲音都發抖了。


    “迴皇上,這錢溫是府上剛剛買來的奴——,人,還未正式編號,也算是客人!”


    管家一見皇上對這錢溫如此感興趣,不禁對其身份懷疑起來了,難道這人和皇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連忙解釋道。


    買來的,還是什麽客人?司馬衷感覺到暗自好笑,也不接管家的話,又問道:


    “錢不涼!你祖居江南,為何到了鄴城?”


    司馬衷問道。


    “迴皇上,我和家親這次前來,是販賣絲綢,順便買些北方的特產迴去。可是,嗚嗚嗚……”


    這錢溫竟然哭了起來。


    “你家令尊呢?”


    “家父遇害,錢財被搶,溫走投無路,才被迫賣身為奴!”


    錢溫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司馬衷聽完眉頭緊皺。


    “錢溫,你剛剛說怎麽報答朕?”


    司馬衷緩緩地問道。


    這劇情反轉太快,管家一陣愕然,正在喋喋不休的錢溫也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兒,顫巍巍地說道:“小人做牛做馬以報答皇上的寬宥!”


    “不對!你和朕說的是來世做牛做馬!朕有點兒等不及了!”


    司馬衷說完,抽出嵇紹的佩劍,一劍砍向錢溫的腦袋。


    “唉!朕所做這些也是為了四公主。”司馬衷暗歎一聲。


    遠處傳來了一陣渺茫的羌笛聲,在秋雨中分外悲切。


    錢溫人頭落地,鮮血把紅地毯染得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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