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京師周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平時這裏,除了死人,就是活人。


    這裏活著的人,大多都是為了死人而存在的,因為這裏的死人,身份非同尋常。


    現在,因為這幾個死人,更是大軍雲集。


    總督各路兵馬的兵部侍郎孫傳庭,正在有條不紊的指揮軍隊,結營列陣。


    洪承疇領稅警總團,左哨營,右哨營,保定總兵王世忠部,大同總兵楊茂春部,共計四萬餘人,居左紮營。


    盧象升領飛熊營,白袍營,左掖營,神機營,虎賁軍趙率教部,宣府總兵董繼舒部,共計三萬七千餘人,居右紮營。


    孫傳庭領五城兵馬司,細柳營,右掖營,預備營,共計五萬餘人,居中紮營。


    有了薩爾滸之戰的前車之鑒,三座大營並未分離,呈品字形相接而列。


    隻是為了十萬餘人,人數過多,為了防止有什麽風吹草動不能及時反應,這才三人分別駐守,隻是號令,仍然以孫傳庭的中軍大營的號令為準。


    此外,山東總兵尤世祿部,山西總兵何可綱部,河南總兵許定國部,也在陸續急行軍前往昌平。


    黃台吉縱馬來到一處高地,向著明軍陣營遠遠望去。


    東擺蘆葉點鋼槍,南擺月樣宣花斧。


    西擺馬閘雁翎刀,北擺黃花硬柄弩。


    中央戊己按勾陳,殺氣離營四十五。


    轅門下按九宮星,大寨暗藏八卦譜。


    “明軍陣勢嚴整,三座大營呈品字形排列,錯落有致,可攻可守,領兵之人,深諳用兵之道呀。”黃台吉不禁感慨道。


    感慨完了,黃台吉麵沉似水,愁眉不展,他看著明軍左、右、中三座大營,加起來恐怕有十萬之眾,而自己手裏,加上剛剛歸隊的莽古爾泰部,也不過四萬多點堪堪五萬而已。


    雖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人,可那是糊弄別人的,別人或許能被糊弄住,可是總不至於忽悠的自己都信了吧。


    黃台吉暗暗擔憂,這一把,恐怕玩的有點大了。


    “明軍領兵之人可探查清楚了?”


    周邊將領,聞聲紛紛低下了頭,結果不言而喻。


    黃台吉罕見的動了怒,“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這仗還怎麽打!”


    “大汗息怒。”濟爾哈朗勸道,“大汗,明軍戒備森嚴,大營周邊皆是埋伏,我軍探馬還未靠近,不是被明軍夜不收驅逐追殺,就是被暗哨察覺示警,實在難以靠近。”


    黃台吉看了一眼濟爾哈朗,對於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堂兄弟,黃台吉還是很有好感的,就連語氣也和緩了不少,“那也得派人前去探查。”


    “大汗,奴才倒是有一個好主意。”圖爾格說道。


    “說來聽聽。”


    “大汗,我們可以派人去明軍營中下戰書,這樣一來可以彰顯我後金的軍威,二來,正好借此進入明軍營中,探查明軍虛實。”


    黃台吉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道:好奴才,平日裏三國演義沒白看。


    “好主意,隻是誰去送戰書呢?”


    說著,黃台吉將周邊的將領打量了一遍,最終,還是將目光放在了範文程身上。


    範文程一看這架勢,就這活,除了我,別人誰也不行啊。


    “大汗,微臣願往。”


    “哈哈,關鍵時候還得是範先生呀,那就有勞範先生了。”


    總督各路兵馬的兵部侍郎孫傳庭,也在出營巡視,不過,他隻是拿出望遠鏡,放在眼前一看,便是一覽無餘。


    孫傳庭周邊,除了一些將領和護衛之外,還有一隊由千戶高文采率領的錦衣衛。


    高文采臨行之時,朱由檢派人和他交代的很清楚,他們的作用就兩個,一是負責保護孫傳庭的安全,二是負責維護孫傳庭的權威,其餘的任何事情,皆不得插手。


    因此,高文采便領著錦衣衛,稍微落後於孫傳庭,這樣一來,既不影響孫傳庭活動,要是遇到什麽緊急情況,也可以迅速反應。


    突然,一騎飛馳來到營門,見到孫傳庭後,隨即翻身下馬,“孫大人,前方探馬來報,有一人自稱是建奴的使者,前來下戰書。”


    “讓他過來吧。”


    “是。”


    很快,範文程就被人武裝護送而來。


    孫傳庭帶著人,就在軍營門前擺開了陣勢,根本就沒打算讓範文程進營。


    範文程打量著這些將領,並未開口,隻是發覺這是在營門口,人家連門都沒打算讓他進,他心中,便起了計較。


    “中原王朝,曆來都是禮儀之邦,可今日觀之,也不盡然呀。”


    孫傳庭自然聽出了範文程話中的嘲諷,他也知道範文程是主動投靠建奴的漢奸,“敢問貴使台甫?”


    “範文程。”


    “那範文正公是你何人?”


    範文程頗為得意道:“乃是先祖。”


    “既是範文正公後裔,那自當是漢人。”


    接著,孫傳庭駁斥道:“《左傳》疏雲,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你既為漢人,卻身著胡人服飾,頭留胡人發髻,居然還在此大言不慚,大言炎炎,妄談禮儀,殊不知世上還有羞恥二字!”


    範文程弄了個燒雞大窩脖,但是他也讀過幾本書,立刻反駁道:“戰國年間,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也是身穿胡服,卻令趙國戰力大增,我此舉乃是效仿先賢,有何不可!”


    孫傳庭冷哼一聲,“胡服騎射,旨在騎射,而不在胡服。胡服也隻是吸取了胡人服飾的優點,本質仍是漢服,且禮服、朝服等仍是漢服。”


    “倒是你,無視本末,不分優劣,摒棄精髓,全盤胡化,還美其名曰效仿先賢,以本官看來,不過是數典忘祖的跳梁小醜罷了!”


    “既然你說了要效仿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那本官就再提醒你一句,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後使趙國戰力大增不假,可你更要知道,胡服騎射讓趙國戰力大增之後,趙武靈王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滅了胡人所建立的中山國。”


    “可笑你範文程讀書都不讀全,還在這口口聲稱要效仿先賢,真是貽笑大方。”


    孫傳庭冷冷的看著範文程,“見了你,本官才算真正理解了,什麽叫做上天有好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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