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一時半會沒有招架住這個消息,她的認知仍舊停留在周遙遙還跟司徒燼混在一起的時候的狀態,淩亂的思維意識跟不上這個火箭炮發射般速度的事實發展進度,她花了好一半天才意識到周瑾年三言兩語間爆出了可以拍成一部電視劇素材的消息量。


    她也顧不上腫著的臉又燙又痛,嘴角一說話就針刺似的疼,沈遇瞠目結舌地盯著周瑾年迴味了良久,咕嚕咽下一口唾沫,開始拋出一長串的問題。


    “是文穆晨的?那司徒燼呢?”


    “嗯,我媽上次找過司徒燼之後,他就主動找周遙遙斷了,周遙遙就是因為這個事才賭氣去找的文穆晨。”


    “等會兒。”沈遇扶了扶額頭,好像因為接收的信息量之大而導致頭變重了一樣,她的眼珠子都快轉不動了,她疑惑的問道:“...那為什麽這個孩子要我們領養....所以你的意思是…文穆晨不要這個孩子?”


    “嗯,文穆晨徹底死心了。”


    “為什麽?”


    沈遇不可置信,幾個月前酒桌上文穆晨還一副沒了周遙遙就傷心不能自持的模樣,怎麽轉眼周遙遙懷上了反而卻不要了。


    周瑾年看了看沈遇,然後長歎了一口氣:“這個說來話長了,跟我媽有關,具體我不是特別清楚。不過細想就知道文穆晨也不是沒了周遙遙就找不著女朋友了,他行情一點都不差,不是非得要上趕著來我們家受羞辱,他倆努力這麽多年沒落個好,擱誰身上誰也繼續堅持不下去了。”


    “那周遙遙堅持留下這個孩子是為什麽?”


    周瑾年露出一絲苦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她啊,她說要留個念想支持自己活下去。要從文穆晨這段感情裏走出來估計跟重活一次沒區別,文穆晨對她太好了,實在是難忘。畢竟十年放誰人生裏都不是一個短日子,不是說一覺睡醒就沒了的。”


    沈遇一時間聽得心裏百感交集,畢竟是在自己見證下走了那麽遠的兩個人,如今見到他們真的一刀兩斷了,她心裏覺得惋惜得不行,默了片刻問:“那他們倆就是再也沒有可能了麽?”


    “現在肯定沒了,但誰知道未來有沒有轉機,畢竟會有個孩子。”


    “你家裏人不反對嗎?”


    ”怎麽會不反對!他們知道周遙遙懷了個孩子以後,恨不得把她綁到醫院去打掉。”周瑾年神色漸冷,口氣中透出些涼意:“但周遙遙這次是怎麽都聽不進去他們的話了,他們越是不讓,周遙遙越是要生。”


    “你沒跟著勸勸?”


    “我勸了,但沒有認真勸。”周瑾年頓了頓,挑眉道:“我有我自己的私心。”


    沈遇怔了怔,她還有什麽不明白,他對此事的不積極,左右不過是因為要給她多一個選擇,讓她的路更好走罷了。


    念及此,沈遇不禁眼眶一紅,方才沈丘壑一個嘴巴沒有打出來的潮氣,被周瑾年對自己的用心刺激出來,她的淚腺頓感酸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握著他的手放在左側的臉頰邊蹭蹭,啞聲低喃:“....謝謝你。”


    周瑾年順著在她臉側摩挲兩把,又好笑又無奈:“這有什麽好謝的?誰沒有私心。”


    沈遇將半張臉埋進他的掌心裏,扭扭捏捏地蹭著:“孩子我們來養吧。”


    “你答應就好。”


    “但…你爺爺的要求我會做到,不然我以後也還是在他麵前抬不起頭吧。”


    周瑾年想了想,扭頭饒有興味地瞥她:“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睽違數月,再見到周遙遙,沈遇沒料到周遙遙因為懷孕會變化那麽大。


    就算是周瑾年已經提前跟她說過周遙遙最近憔悴的不成樣子,然而當她走進周遙遙如今住的公寓,她卻還是被眼前這個一米七三,隻有八十多斤的人嚇到了。


    周遙遙就像是一朵失了生氣的花,暗淡得全無往日明麗色彩,除了灰敗,沒有別的形容詞能夠更好地框住她如今的樣子。


    周遙遙蜷在沙發上,沒有化妝的皮膚顯得青白,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見他們來了,指了指旁邊的長沙發,用嘶啞的嗓音開口說話:“坐吧。”


    沈遇坐下後,抿了抿唇,問:“你還好嗎?”


    周遙遙撩了撩額前的碎發,頭斜靠在沙發靠背上,看起來十分虛弱:“還好,就是沒有什麽胃口。”


    “孕反嗎?”


    “倒不是,就是單純的什麽都不想吃。”


    沈遇深知她沒胃口的原因,垂眸歎了口氣,不好再聊下去。


    周瑾年顧及著周遙遙不能吸二手煙,走到偏廳裏抽了一根,約莫是察覺客廳裏的靜謐,提起嗓子問了一句:“文穆晨還是說不要孩子嗎?”


    “嗯,他每次答案都是一樣的,說我們兩個不要再繼續糾纏了,這樣對誰都好。”周遙遙平靜的神色開始潰滅,沒有血色的嘴角抖了抖:“但他不要,我也還是會生下來。”


    沈遇接過話頭:“那個…”話到嘴邊又頓住,她琢磨該如何婉轉地表達他們的來意,想了半天,腦筋打結,最後決定還是直入主題:“孩子還是我跟周瑾年來養吧。”


    周遙遙苦笑,眼中水光彌漫:“我自己的孩子自己養,不用麻煩你們。”


    周瑾年掐了煙從偏廳出來,將外套脫了順手掛在椅背上,斜靠在牆邊嚴肅道:“你就別跟我們倔了,你一個人是可以帶,但對孩子不公平,成長環境多受影響。”


    “可這樣對你們不公平。”說著,周遙遙的視線轉向沈遇,聲音愈發哽咽起來:“特別是對你。”


    沈遇站起來,走到周遙遙的麵前,伸手探進毛毯裏握住她略顯冰涼的手:“沒事的,我沒有覺得不公平。”


    “要放在你們名下養,生的時候還得陪我迴溫哥華辦手續。”


    “迴溫哥華也可以啊,真沒事。”


    周遙遙大喘著深唿了兩口氣,嘴皮哆嗦,分明還想分辨,可眼眶裏溢滿的淚珠成串地滾落下來。她終究憋不住,撲在膝上,開始放聲大哭。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這樣的人握著她的手,眼裏有光地望著她說,沒事,我沒覺得不公平。


    然而當她信以為真,一次次地把不公平加諸在他身上。


    後來他的眼裏就沒有光了。


    他們也沒有了未來。


    ……


    十二月底,b市降了一場初雪,與兒時記憶中逢雪即可淺將b市裹上一層銀霜的厚度,如今的雪如絲絲綿雨,一觸地便化了,甚至市中心連雪的影子也看不見,唯有夜空下唿聲淒厲的凜冽罡風而已。


    沈遇靠在窗邊守到半夜,噴嚏打了幾個,最後竟是連一片白色塵屑也未看到。


    周瑾年在客廳裏接著電話,沒了動靜後好像起身去了書房,淩晨一點的時候,他推門進來,手上拿了一份剛傳真過來的文件。


    “看看吧。”他將手上剛打印出來,還散著熱氣的紙張遞給沈遇,伸手將窗子合上。


    程阮有點犯困,粗粗掃了一眼抬頭的幾個粗體字——股權代持協議,最終視線落在頁腳的簽名處:“這是....”


    “我昨天擬的合同,秦熙簽字了。”周瑾年把她從躺椅上抱起,攬著她坐下:“貝秋也同意了,等她明天從隔壁省迴來,合同就會簽好字發過來。她們各自書麵替你代持百分之十的股份,有了這兩份合同你就有公司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兩個月後你就可以去見我爺爺了。”


    沈遇一臉震驚地問到:“你怎麽做到讓她們願意簽這份合同的?”


    周瑾年笑了笑,氣息掃在她的頸側:“反正到時候事情辦完你把錢轉迴給她們就好,她們信得過你。”


    沈遇眨巴眨巴眼,一時間還是沒反應過來,然後一臉的憨態的說道:“你這不是鑽空子嗎?”


    周瑾年見了忍不住啄了啄她顫動的眼皮:“對啊,就是在鑽空子。”他彎腰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又接著說道:“下個月薑霧銜會給你們公司投八百萬。”


    這都哪跟哪,沈遇不解的擰起眉:“他看了這個季度的財報嗎?”


    “沒有,他看不看都得投。”周瑾年說的雲淡風輕,似乎是多簡單的一件事:“你爺爺奶奶房子的貸款下周會批下來,拿到錢你就去開個美股的戶,小行星要上市了。”


    “小行星不是還有渾水的問題嗎?“


    “我們和渾水達成協議,上市兩個月之後那份報告再發。”


    沈遇想了想,蹙眉問:“怎麽突然這麽著急就要給我增加資產?”


    這和她的想法著實有出入,十四個月不過才過去了四分之一,她不明白周瑾年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嗯,迫切,似乎要趕在年關前將她資產翻倍的事落實了。


    周瑾年抬眉,並不掩飾他眼底濃重的焦慮,“我爺爺三月份要迴溫哥華了,周遙遙明年下半年也要生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等了。”


    他等不及了。


    他本來想著可以慢慢來,讓她去嚐嚐靠自己達成目的的成功快感。


    但周客行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迴,沈遇還要陪周遙遙去溫哥華生孩子,他年後就要去紅杉了,這一來一去不知道會拖到什麽時候,處處都隱藏著不安定的變數。


    思考再三,他還是自作主張替她把這件事給辦了。


    未來她可以一步一步地證實給別人看,她是有能力的。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把她留在他身邊。一個戀愛關係還無法讓他產生真實的安全感,需要一個受法律保護的關係來鎖住她,讓他一顆總是懸著的心落地。


    周瑾年見她半天不說話,將她的臉掰過來,凝視著她問:“不願意嗎?”


    沈遇立馬搖頭:“沒有,就是有點不理解。”


    還有不適應,沒有人這麽替她麵麵俱到地著想過。


    周瑾年湊到她唇邊輕吻兩下,桃花眼中具是深沉而難以見底的情意:“就當完成我三十歲的心願吧,小遇,有些事我不想拖。”


    沈遇縮在他懷裏點了點頭,舒服地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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