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麵,對沈遇一連遞過去的好幾個眼神都視若無睹。沈遇隻好默默轉身,走到沙發旁拿起手機,摁掉了這首歌。


    短暫而又沉重的安靜讓文穆晨腦海中沸騰翻湧的迴憶戛然而止,變得更加難受了。


    “還是放歌吧。”文穆晨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從飯廳中傳來,沈遇為難的抿著嘴,在酒精的驅使下,鬼使神差的選了一首她自認為會緩和氣氛的歌:let it snow.


    結果沈遇還沒有走迴飯廳,就已經聽到壓抑不住的哭聲。


    沈遇一溜小跑迴到餐桌邊坐下,一看才發現文穆晨和李隨都哭了,頓時有種兩眼一黑的罪惡感,而一旁的周瑾年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坐著,一點也沒有想要勸勸他們的意思。她哪裏見過這麽慘烈的場麵,共情能力在此刻拔高到極致,驅使著她的道德感,於是她發問道:“怎麽都哭了?”


    文穆晨死氣沉沉的吸了吸鼻子,開始傾瀉出心中的迴憶,突然就想到了這十年的聖誕節。


    “以往每一年都是和周遙遙一起度過的,而今年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一切都將化為塵煙,隨時間消散在迴憶裏。”


    這句話讓把頭埋在手臂裏的李隨抬起了濕漉漉的雙眼:“有兩年還是我們六個一起過的。”


    沈遇在開導別人感情問題時,一貫是遊刃有餘的,但當這些布滿塵埃的共同迴憶被翻起時,她還是醞釀了半天,頓了頓,隻能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出來:“對啊,那時候還挺開心的。”


    李隨搓了搓筆尖:“......是啊...開心,可是現在想起來隻有紮心。”


    本來還會有六個人一起過的第3個聖誕,但在沈遇和穀悅見麵了以後便退出了已經計劃好的六人聖誕節芬蘭的極光之旅,而周瑾年在和沈遇分手之後也沒有去。而他們四個在周瑾年和沈遇散了以後也沒有心情再去繼續履行這個計劃了。


    文穆晨酒一杯接一杯不間斷的往肚子裏灌,喝到渾身露出的皮膚都呈現出飲酒過量的深紫色。沈遇想勸他不要再喝了,但他自己先開了口:“你們倒了三班飛機,坐十一個小時,就隻是為了見一麵嗎?”文穆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嘲弄的笑,不知這個笑是嘲弄自己的傻,還是自己的無力。


    “那麽多成癮的東西我都戒掉了,可一個女人,卻怎麽都戒不掉!”


    “那我還不是......”


    沈遇捂著嘴看著他們,眼眶酸脹得讓她難受,嗓子裏幹澀得發苦,心裏也因為他們得話泛起一陣陣酸楚。


    用了心的感情,太疼痛了。隻是隨便迴憶一下,亦是錐心刺骨的痛。


    “那你覺得值得嗎?你覺得當初付出的一切都值得嗎?”李隨的情緒波動特別大,悲戚折磨得他不住抬高嗓音。


    “那你呢?你覺得值得嗎?”文穆晨和李隨相互問著,要是有答案也不會痛苦如此。


    “願賭服輸,值得。”李隨說完這句話,再也克製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崩潰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即使是傷口愈合了,但碰到結痂處的時候還是會疼的,戳得狠了,傷口裂開之後,比新傷痛感更加強烈。


    沈遇深吸兩口氣,但眼淚還是從眼眶中奔湧而出。她拿起麵前的酒,想要靠酒精壓下心中的難受,但酒杯被周瑾年一把奪走,杯中的酒也全數進了周瑾年的肚子。


    沈遇側過頭看他,周瑾年的臉上像蓋上了一層霜,眼底也是潮濕一片。


    沈遇不知道是他們說的哪句話感染了他。


    但沈遇聽到李隨說的那句願賭服輸時,卻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心痛難抑。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無疾而終的愛情是世上至悲的慘劇,哭天搶地地想要得到上天地垂憐。而今才發現這是人生常態,能終成眷屬反而成為了一種奇跡。


    四個人各懷心事地流淚,誰也沒有能力去安慰誰。


    整個飯桌上彌漫著一種不屬於夏季的蕭瑟,配合著李隨時高時低的哭聲,讓沈遇隻能不時發出幾聲歎息,像在一旁伴著他打拍子,卻也不知道除了歎息還能再說些什麽。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沈遇的歌單再一次發揮了讓大家情緒爆發的能力,將原本稍有緩和的局麵,又再一次推向血肉橫飛的高潮。


    “是我說過分手以後要祝福大家,怎麽聽到你的喜訊我忽然靜下.... 我竟然希望他不夠好那就好了,你說不定會一直對我一直牽掛..”


    林凡低醇的聲線似乎在針針見血地把李隨和文穆晨的內心剝開,將他們心底的潛意識都血淋淋地切出來,放在桌麵上,以供正視。


    “這什麽歌?”李隨搓了搓已經哭到紅腫的雙眼,抬頭問沈遇。


    “這樣愛你好可怕。”沈遇見李隨終於抬起頭,便著急忙慌的替他倒了一杯酒,希望這杯酒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要再繼續像哭喪似地嚎下去。


    文穆晨靜靜地坐著,嘴裏機械般地反複呢喃著那句歌詞:“我竟然希望他不夠好那就好了,你說不定會因此對我一直牽掛。”


    李隨將這句話咬牙切齒地跟著念了一遍後,抬眼看向文穆晨:“我就是這麽想的。”文穆晨臉上的怔忪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傷痛感更強烈的苦笑,有一種秋末萬物凋零的荒蕪:“我也是。”李隨鼻子輕哼了一聲:“但也就隻能是想想了。”


    文穆晨又開了不知是第幾瓶酒,這次他索性連醒酒器也不過了,直接就往酒杯裏倒。喝完一杯後,他好似想到什麽,突然開口:“周遙遙最近是不是和一個小孩在一起?”


    文穆晨這句話讓沈遇表情一滯,原本的悲傷被一種做賊心虛的尷尬所替代。


    “嗯,秦熙也和一個小孩在一起。”李隨將沈遇給他倒的酒喝完,又伸手去拿文穆晨手邊的酒瓶。


    沉默了很久的周瑾年好像因為這個話題而迴過神來:“周遙遙和司徒燼在一起,秦熙和陳言在一起。”這幾個名字像幾個手榴彈一樣扔在沈遇的天靈蓋上,炸得她頭都抬不起來。沈遇覺得,此刻在這個桌子上,她活脫脫像是一個千古罪人。


    “沈遇,你見過嗎?”李隨的眼神落在沈遇臉上。


    沈遇思索了片刻,考慮著如何迴答這個問題,但當她把目光投向李隨時,她覺得她找到了答案:“我見過,陳言有點像你。”


    陳言和李隨長得不像,但那股子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氣質,卻是如出一轍。那種無畏無懼的傻氣,多愁善感的性子,都很像。


    其實秦熙和李隨分手後,能接受陪在身邊而非露水情緣的都是這樣的男人,雖然李隨一直以為隻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吸引秦熙,但沈遇知道其實不然,這些巧合隻是因為經曆過李隨之後才生出的刻意。因為無法放下一個人,之後出現的人身上都會有他的影子。


    “那你們見過周遙遙的那個嗎?”沈遇的話讓文穆晨濃重的眼中生出期盼。他同樣也自私地渴望,就算不能在一起了,彼此心裏還有些許羈絆。


    “司徒燼不像你。但周遙遙找他也就為了能度過這段日子吧。”周瑾年一般是不會將周遙遙的心裏告訴文穆晨的,但文穆晨眼裏的希冀他太熟悉了,當年他看白觀照片前,也懷抱著萬一沈遇選的人很像他,那該多好的僥幸。所以,此刻他能對文穆晨感同身受。


    “要是找個和你一樣的人,遙遙會更放不下。”沈遇這句話不知是附和周瑾年幫忙安慰文穆晨,還是說出了當年她和周瑾年分手後找白觀的心思。


    “所以你當初找白觀是因為想放下周瑾年嗎?”李隨問了一個周瑾年絕對不會問但絕對很想知道的問題。


    沈遇的臉色在那一刻由微紅轉變為一種難看的豬肝色。


    是又怎樣?


    不是又怎樣?


    文穆晨瞥了一眼周瑾年,見他似乎在等待著一個答案,而沈遇隻是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放在餐桌上不停撥弄著的手指,一點也沒有要迴答的意思,於是開口追問:“是嗎?沈遇?”


    “是。”沈遇深唿吸後,梗著脖子勉強承認了。


    “那你當初更放不下的是白觀還是周瑾年?”沈遇對上再度開口的李隨,突然覺得剛剛對他的憐惜都是一腔真情喂了狗,此刻才讓他有力氣來拷問她這種問題。


    這個問題,她心裏是有答案的,可她不想說。


    貝秋在她離開白觀的時候替她梳理過。


    那時候沈遇出門連防曬霜都不擦,牙也不刷,蓬頭垢麵地跟貝秋坐在咖啡廳裏,拿著一杯冰美式續著一口似乎隨時都要斷掉的氣,用根本不清醒的思路迴答著貝秋的問題。


    “你當初為什麽那麽喜歡白觀?”


    “因為那個時候他各方麵都能和周瑾年一較高下。”


    “那你最喜歡白觀的一點是什麽?”


    “臉吧,或者性格?...性格我不喜歡,太悶...學曆吧?”


    “那我換個問題,白觀最讓你割舍不下,痛苦成這個樣子的點是什麽?”


    “因為什麽.....因為我們都見過家長了,他爸媽也同意?....”


    “你到底是因為他爸媽割舍不下他,還是因為他這個人割舍不下他?”


    “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因為當初周瑾年媽媽找你,說你不配,所以你要證明給她看,證明給自己看,你是配的?”


    “我......”


    “所以你和白觀在一起可以做到委曲求全,可以做到對韓湘珂的蛛絲馬跡視而不見,就是為了要證明給自己看 ,你能配的上白觀,當年配周瑾年更是綽綽有餘是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沈遇無意識地把手裏透明塑料杯捏到變形,杯子裏的咖啡灑了她一手,她才恍然大悟似的看向貝秋,仿佛醍醐灌頂般點了點頭:“是。”


    但也不完全是。


    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太想要一個自己的家了,她渴望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有人能把她護在身後,衝上去把穀悅罵個狗血淋頭。


    可她那時候不明白,連初心是什麽都沒有認識清楚的感情,移花接木地把上一段感情的遺憾彌補在下一段感情裏,是結不出善果的。


    沈遇後來看過一句話說,若下一段感情是上一段的救贖,那反麵就一定會是深淵。


    她嚐過教訓之後,深諳這句話的精髓。


    沈遇沉吟片刻後抬起頭,發現似乎桌上的三人都在等待著她的答案,於是她轉頭看向周瑾年:“你想知道嗎?”


    周瑾年的睫毛抖了抖:“想。”


    “如果答案不是你想聽到的,你還想知道嗎?”


    這句話就已經是答案了。


    周瑾年微微搖頭,斂眸屏息,眼中漸淡的潮氣又起。沈遇臉上帶著一抹料峭的冰寒,斜靠在椅子上,擰過頭目光挪向李隨。人生不同階段遇到的人,沒有可比性。


    李隨看不得她這副鐵石心腸的樣子,那模樣和秦熙簡直如出一轍,拍著桌子道:“你真......讓人寒心!”沈遇冷哼一聲:“不執著就是錯了嗎?”


    “沒錯。”周瑾年長長歎一口氣後,淡淡開口:“不執著是對的,活在緣分裏就好。”


    可他自己卻是在座的每個人中最執著的一個。這些年用執著燒盡了阻礙,靠毅力奔赴一段看不見光的愛。


    沈遇眼淚因為這句話又奪眶而出,她人生中的緣分似乎都很淡,淡到她想執著都執著不了。


    李隨還想替周瑾年說什麽,但被文穆晨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腳,隻能麵色不忿地伸手撓頭。周瑾年從盒子裏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沈遇,手指摩挲著她不住顫抖的肩膀,嗓音喑啞地安慰道:“沒事的。”


    他知道她從前也不好受。


    文穆晨被兩人的情緒薰陶得眼眶再度發紅:“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好在一起,不用去想以前以後。”


    這句話說給沈遇聽,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和周遙遙在一起的時候,總背負著想要開花結果的擔子,而在最後幾年連愛情中本真的樣子都失去了。


    然而李隨在這種融洽傷懷的氣氛中不為所動,興許是真的喝多了,他心裏的話憋了三兩分鍾後,還是從嘴裏爆了出來:“狗屁不去想以前以後!沈遇你知不知道周瑾年本來在華爾街待兩年就可以迴來接他爸的班,他為了能夠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不受家裏的掣肘,在華爾街一待就是七年....”


    “別說了!”周瑾年感受到手下的肩膀抽動的更劇烈,立刻出聲打斷李隨。這些事他遲早會讓沈遇知道,但並不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但李隨並不打算就此收手,他此刻情緒高昂,酒精讓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泣不成聲的沈遇,根本沒空打量周瑾年的怒色:“他為了能夠把自己脫身出家裏,他這些年是怎麽過的你知道嗎?你在和白觀幸福甜蜜的時候,他他媽的一個人在國外孤孤單單累死累活的!你現在說沒有可比性?白觀除了給你頭上扣綠帽子,還給了你什麽?你說!你倒是告訴我!”


    文穆晨的腳在餐桌下不停地踩李隨,踩的他自己都疼了,但還是沒有製止李隨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沈遇被這傷害力有如核爆的話衝擊的一時差點沒喘上氣。


    過了好半晌,她才緩過勁來,原來在你們心裏,是我對不起陸西?當年陳嵐指著我鼻子罵的時候,你們覺得我該忍住是嗎?我就該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生生把那些話吞下去是嗎?


    過了好半晌,她才緩過勁來:“原來在你們心裏,是我對不起周瑾年?當年穀悅指著我鼻子罵的時候,你們覺得我該忍住是嗎?我就該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生生把那些話吞下去是嗎?”


    “你怎麽不去罵他媽?當年找我讓我分手的人是他媽,你現在把帳算到我頭上算怎麽迴事?我沒痛苦過?我沒難受過?我特麽當年分手的時候能有心氣祝周瑾年鵬程萬裏,就是我的情分了!我沒有指著他鼻子咒他媽早日登天,就算是我的客氣了!還要怎麽樣?”


    沈遇說著說著就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撐著桌子像個露出獠牙長出厲指的惡鬼,朝著李隨聲嘶力竭地咆哮。


    李隨光看到了周瑾年的不易,卻忽視她的悲慘,一下就點燃了她隱藏的憤怒。本是死死壓在心底再不見光的惡毒念想,被這三言兩語就吹得湧出了海底。平日說話有度,行為有尺的她,就此再也顧不得旁人的感受。


    沈遇從沒有在周瑾年麵前表達過對穀悅的怨恨,這是第一次。周瑾年被這洪水猛獸般的恨震的半天說不出話,人像被石化了一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在場倒隻有文穆晨不甚驚訝,他和沈遇同是天涯淪落人,但此情此景下,他卻不好開口。


    沈遇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了,音響裏播放的音樂也停了。飄著硝煙味的沉默在飯桌上持續了大約十分鍾,周瑾年突然開口對李隨和文穆晨說:“你們迴去吧。”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情緒不明。但嗓音涼的像冬天水龍頭裏流出的水,好像不過幾秒就要結冰。


    李隨還沉浸在沈遇咆哮的餘震中,文穆晨三下五除二撈過他的手,架著他就出了門。


    當門闔上後,兩人久久沒有說話。


    沈遇朝李隨說完那番話的時候就後悔了。李隨的那段話中除了對她的指責,還有她承受不住的周瑾年沉沉深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越發的惴惴不安,雖然麵上端著一副刀槍不入的冷靜,但李隨的話反反複複地在她耳邊迴響。


    當她意識到周瑾年在看她時,她的平靜開始逐片掉落:“你幹嘛一直盯著我?”沈遇被他看的如坐針氈,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周瑾年臉上沒有笑,但麵容平和,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有種萬籟俱寂的從容:“我們好好聊聊。”周瑾年將沈遇的椅子扳過來朝向他。


    沈遇覺得有些為難:“聊什麽?”周瑾年將沈遇低下的頭,微微抬起,與他平視:“我們的關係。”沈遇目光仍舊四處亂飄:“那你說。”周瑾年臉上有種鄭重其事的堅定:“我會解決我媽,我們不會和文穆晨和周遙遙一樣。”


    沈遇終於收迴目光投向他:“然後呢?”


    “那我們能走到頭嗎?”周瑾年深沉的眼色裏麵躍動著希望的火光,也閃爍著不安的暗河。


    沈遇看著他,心口顫著,她沒有答案。這些年她不是沒有想過他,每一次她彷徨著,痛苦著,一想到他心裏就會照進光。沈遇眼中的掙紮盡數落在周瑾年眼裏,兩人靠的太近,眼神中的情緒,一覽無餘。


    “能不能?”周瑾年不容她退縮,雙手撐在椅背上,又問了一次。


    “能吧......”


    雖然不知道這段感情最終會駛向何處,但如果他想要她陪著走下去,那她就陪他走吧。反正世上沒有必贏的事,既然他能用這麽多年隔山隔海地求一個心願,那她怎麽舍得不給他一個成全。


    “真的?”周瑾年眼中的不安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璀璨耀眼的亮光。沈遇點點頭:“但你會失去很多,不被家庭祝福的感情,披荊斬棘,逆水行舟,不過是給自己人生找麻煩。”


    “人生怎麽過都是辛苦,何必再更辛苦些呢?但我有你,就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那你要怎麽做?”


    沈遇不覺得穀悅會被說通,如果能,那文穆晨和周遙遙就不會分開。


    “如果不能和你一起迴那個家,我就不會迴去。”


    “我怕你後悔,她畢竟是你媽。”


    “我隻後悔過一件事,就是我媽當年找你的時候沒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承擔那樣的痛苦。”


    沈遇幹了的眼眶又泛起淚水,她仰頭望向天花板,但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掉落。她以為她再也不會因為簡單的一句話而觸動心靈了,可這刻心卻一抽一抽的,翻湧著感動與委屈的浪潮。這些年的自我貶低,自我懷疑,自我動搖,都被暖流所湮滅。當年覺得自己被踩到塵埃裏,什麽都配不上的想法,也就此消散。


    沈遇捂著嘴,但哭泣的聲音還是從指縫間泄露出來,她怔忪半晌,哽咽而感激地喃喃開口:“...謝謝你。”


    謝謝他,在她向人生低頭,對親密的關係不再抱有任何期望的時候,讓她看到她仍舊值得。


    周瑾年心疼地環住她,將她抱緊,在她耳邊說:“也謝謝你。”


    也謝謝她,讓他一腔熱情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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