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友,很有意思。”


    看到這裏,一側久久沒有出聲的道玄仙人開了口。


    白念安的所有心神卻皆被顧無咎牽引,再無精力分心答話。


    “他很厲害,也對自己夠狠,竟為了真正承載深淵之力,拔去了自身神血。”


    見白念安沒有迴應,道玄仙人也不介意,一副自言自語的模樣。


    “可惜,他根基不穩,太過心急,此戰,必不能勝。”


    聽到這裏,白念安這才收迴一絲心神,心裏微微一跳。


    下意識望向顧無咎的方向,隻見男人腳步虛浮,額角冒汗,略有些吃力地控製著無邊暗影,向深淵彼岸發起瘋狂的進攻。


    白念安隻覺顧無咎的狀態十分異常,卻不知他竟瘋狂到拔出了自身神血,隻為了承載深淵之力。


    此時的他,非人族,更非神族。


    當他指揮暗影時,身上迸發出的深淵之力,竟仿佛再次將少女拉迴了深淵決戰之時,他找迴神魂,落進係統的陷阱,不可抑製地幻化為深淵之神之時。


    眼下的男人,的確已經完完全全的成為了深淵之神。


    即使白念安當時吸納了大量深淵能量,也無可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隻因為,顧無咎是故意這樣做的。


    他需要力量,他想要為白念安報仇,哪怕是成為異族邪神也在所不惜。


    “他這麽做,可並非隻為了給你報仇。”


    道玄仙人微微一笑,似乎再一次看透了白念安的心緒。


    “雖然,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是為了讓你蘇醒。”


    白念安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解。


    道玄仙人也不再皆視,手微微一揮,眼前的景象似乎再次一變。


    白念安的神魂俯視大地,來到了神島竹樓。


    她看到自己的身體被凍結在寒潭之底,而寒潭岸邊,卻行來一個身影。


    顧無咎按動石階開關,深藏於寒潭之底的水晶棺便緩緩上浮。


    顧無咎摸了摸透明晶棺,將其開啟,揮散冷凝霧氣,就這樣靜靜坐在池邊,輕輕撫摸少女沒有一絲溫度的臉頰。


    男人身材消瘦,似孤山暗影,渾身充滿了孤寂落寞的憂傷情緒。


    直到黃昏將至,顧無咎才緩緩起身,口中念一句咒語,白光一閃,一個與他分毫無二的身影顯現在虛空之中。分身緊閉雙眸,似毫無神智。


    下一秒,他便與分身對掌盤坐,自顧無咎體內淡淡溢出的深淵之力被他傳輸到分身之中。


    分身劇烈抽搐,緊閉的眸子驟然睜開,而身著黑袍的真身則緩緩低垂著眸,神智盡失。


    將神識轉移至神血充盈的分身之後,顧無咎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開始以神血為根基,煉製深淵能量。


    直到他由痛苦而激生薄汗,麵色慘白,虛弱至極之時,一枚以自身神血煉製而出的,最純淨的能量緩緩滴入冰棺之中,人影的口中。


    隨著能量入口,白念安漂浮在空中的虛影微微一蕩,抬起手來,竟恍然察覺到自己的虛幻之影凝實了一分。


    而她眼前白光一現,似乎先前將其包裹封閉的繭羽再次如細密絲線一般,縈繞在周身。


    細密絲線之中,流淌著令其神魂震動的精純能量,緩慢而堅定地修複著她的神魂與神格。


    白念安眼眶劇顫,哪裏不知,自己的種種恢複,絕脫不開顧無咎的助力。


    但男人的所作所為,仍讓她忍不住的鼻酸心顫。


    “他……他拔出了神血,煉製了一道分身,隻為了將深淵之力轉化為神力,過渡與我?”


    道玄仙人摸了摸胡須,卻沒有出聲,似乎察覺到少女心情的激蕩複雜,善解人意地為她留出了時間。


    白念安觸及縈繞周身的絲線,通過縫隙,看到顧無咎一次又一次由於痛苦暈厥在地,但是一次又一次再站起來,繼續凝練深淵之力,傳輸於她。


    原來,顧無咎拔出神血,製造分身,又以真身墜於深淵,成為異神,隻是為了為她凝練能量。


    她哪裏能不知道,拔出神血會有多麽痛苦?


    這意味著,他必須要經曆九死危機,將周身的血液完全放淨,抽離影族血脈之後,才能做到。


    這跟死一迴,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可能比死更痛苦。


    畢竟,他必須要在神智清醒的時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鮮血流淨。在將死未死的最後一刻,再分割兩種血脈,以最後一口生息,凝聚分身。


    而一次次征戰於深淵,原來這是為了給她傳輸能量?


    怪不得,他如今會變得如此消瘦憔悴。


    白念安似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


    也是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願意為她去死。或許,隻要她能迴來,或許讓他死上千萬次,他也是願意的。


    這種極具衝擊力地情緒讓少女神魂不穩,快要凝視的虛影,似乎又有了消散破碎的風險。


    “小友,別激動——嗨,你們這些年輕人呀。看你這樣子,真是落入紅塵之網咯……紅塵紅塵,竟是連神也不可避。不過,這時候該收斂,還是收斂一些為好。”


    在道玄仙人的提醒下,白念安閉了閉眼,逼迫自己不再去看下界的情景,心神合一,強迫著抽離心中千萬思緒。


    她知道,如今的她,不能再產生類似於人類的情緒。


    如果她大喜大悲,過於思慮,隻會讓她更快沉寂。


    道玄仙人揮揮手,眼前殘酷的景象消失不見,白念安睜開眼,眼底再次恢複了清明。


    “多謝前輩。”


    “不謝不謝,多虧無咎小友想出來的招兒,你也能恢複的更快些——”道玄仙人笑笑,繼續道:“不過,你其他幾位友人,也做得不錯。”


    說著,道玄仙人再揮一揮衣袍,將少女被蟬蛹裹挾的身影吸入袖中。


    眼前白光一閃,兩人再次翻越雲海。


    白念安從袖中探出,再一睜眼,眼前再次浮現出一幅全新的景象。


    w區黑市之下,一處密室之中,熒綠光影影影綽綽,環繞於少年周身。


    麵具之下的惡鬼少年,突然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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