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圍滿了弟弟科室所有的同事,他們都低著頭,默默的站在那裏,眼裏有淚,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


    對於弟弟的離開,他們所有人都跟我一樣難過吧。


    不,不一樣,我的世界,坍塌了一塊,缺失了,永遠也彌補不迴來了。


    我在想,要是能夠重來一次,我一定好好保護他,給他我的所有,也滿足他所有的願望,還有那個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姑娘。


    後麵的事,是老公在和主任,還有前來的警察在交接。


    我坐在地上,任由眼淚往下流。


    我沒有再哭出聲來,我怕吵到他,就這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靜靜地陪著弟弟。


    因為,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陪他了。


    過了許久,我被人拉了起來。


    我費勁的睜開眼睛抬頭去看,是我的老公。


    他紅著眼對我說:“萍萍,我們先迴去吧,爸媽還在家裏等著!”


    是啊,爸媽還在等著,等著我迴去將這個噩耗告訴他們。


    但是,我,我怎麽開這個口啊?那一刻,我絕望了!


    路過小區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裏麵傳來電視機播放的的聲音。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蜀省喻洪縣喻抗醫院發生一起惡性傷人事件,該院一名醫生因傷重導致搶救無效身亡,現警方已介入調查,在這裏提醒廣大市民要……”


    我頓住腳步,抬頭望向樓上家的位置。


    那裏的燈是亮著的,父母還在等著我迴去。可是,我不想迴去,我想逃。


    老公攬住的肩膀的手緊了一下,像是看出我內心的想法一樣,聲音低沉的說:“萍萍,這是我們要麵對的事情,不能逃避!別怕,我在!”


    老公的話,就像是給了我勇氣一般,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抬腳向家裏走去。


    “萍萍,你迴來了!剛剛看新聞裏,你弟弟的醫院好像出事了,他沒事吧?”


    母親看我迴來,擔憂的問道。


    “萍萍,你怎麽了?怎麽眼睛這麽腫啊?你不是去接丫丫了嗎?怎麽沒跟你一起迴來?”


    麵對母親一連串的問題,我的嘴巴就像是被水泥封住了一樣,完全說不出話,止住的眼同時跟著流下來。


    “媽……!”


    迴來路上在心裏打好的腹稿,怎麽也說不出來。


    察覺到我的不對勁,父親和母親同時從沙發上站起身看向了我。


    見到我說不出口,老公隻好說道:“爸,媽,瑉瑉,瑉瑉出事了,新聞裏說的那個醫生就是瑉瑉!”


    時間就像是定住了一樣,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看見母親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後慢慢退了兩步,失去力氣一般靠坐到沙發上,眼淚跟著流下來,伴隨著小聲的嗚咽。


    父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坐下去,顫抖著手,從包裏拿出一根煙,打火機響了好幾下才將煙點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我看見他紅了眼眶。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因為我自己都沒有被安慰到。


    我挪動腳步,來到母親你的身旁坐下,抱著她的一條手臂,將腦袋輕輕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媽,對不起,我,我沒有照顧好瑉瑉!”


    聲音嘶啞,就像是破布被撕碎了一樣。


    我能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在顫抖,我知道她是在極力的隱忍著。


    良久,她用手擦了擦眼睛,拍拍我的手,“去吃飯吧,給你們留飯了,我有點累,先去睡了!”


    說完,她就準備站起身,試了幾次也沒起來,我趕緊幫忙將她扶起來,“媽,我扶您進去!”


    母親借助我的力量站起身,被我扶著去了房間,她慢慢躺到床上,身子背向著我,“趁熱把飯吃了吧,吃完你和小鑫早點休息,後麵,後麵的事情還需要你們去忙!”


    我站在床邊,確認她沒什麽需要之後,幫她關上燈,輕輕從房間裏退了出來。


    父親還坐在沙發上抽煙,客廳裏隻有電視的聲音。


    他抬眼看了我和老公一眼,“你和小鑫也忙了一天了,先吃飯吧!丫丫是在她奶奶那裏吧?這幾天家裏也顧不上她,就麻煩她奶奶帶一下了!你們小姨和小叔那邊,就你們去說吧,我也先去睡了,明天去把該買的東西都準備一下!”


    父親說完就把燃了一半的煙頭放進煙灰缸,站起身,迴了房間。


    我發現他的背,比以前更彎了。


    煙灰缸裏的煙,還在繼續燃著,一縷一縷的飄蕩在客廳裏,味道比以往更濃烈了。


    我呆坐在沙發上,全身沒有任何的力氣。


    “萍萍,吃點飯吧!”老公將飯菜擺在桌上。


    我搖搖頭,“不想吃!”


    “吃點吧,明天還要早起,瑉瑉的事還要我們去辦,不吃飯沒精神!”


    我看了餐桌一眼,那些菜,是我喜歡吃的,也是弟弟喜歡吃的。


    我點點頭,坐了過去。


    飯吃在嘴裏,我嚐不出任何的味道,一切都被眼淚的鹹味掩蓋了。


    ……


    弟弟的後事辦得很順利。


    所有人都在惋惜他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也同時能體會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傷。


    女兒也已經到了懂得死是什麽意思了。


    她抱著我,哭得很傷心,“媽媽,我沒有舅舅了,媽媽,我好想舅舅啊!”


    是啊,她沒有舅舅了,我沒有弟弟了,父親和母親也沒有兒子了。


    弟弟走了之後,父母頭上的白發更加的多了。誰也沒有在家裏提起他,大家都很沉默。


    我怕他們悲傷過度出什麽事,在家裏裝了監控。


    我迴看監控的時候,發現母親經常半夜起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拿著弟弟的照片,用手不停的撫摸著,眼裏滿是悲傷。


    親人的離世,不是一時的傾盆大雨,而是一輩子的潮濕。


    家裏雖然少了一個人,但是日子還是要照常的過。


    父母仿佛也從悲傷中走了出來,每天過得和以前一樣,隻是更加疼愛女兒了,一天沒看到都要問一下。


    女兒去上大學之後,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每個星期都會跟她視頻,分享他們各自遇到有趣的事情。


    日子過得很快,父親和母親也相繼的去了。


    我在想,他們是不是跟弟弟團聚了,那樣也好,他們都有人陪了。


    後來,女兒結婚了,找到了可以跟她相伴一生的人,我和老公也慢慢的老去。過上了曾經父親和母親那樣的日子。


    每天約上老姐妹,出去散散步,在家裏養些花。沒事的時候,女兒帶著我們一起出去旅遊一下。


    在我彌留之際,我仿佛看見了弟弟,還有父親和母親,他們滿臉笑容的看著我。


    我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們,“爸,媽,瑉瑉,我來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


    *


    晚上,吃了藥,早點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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