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電話對麵說的話之後,感覺天都快要塌下來一樣。


    我哆嗦著手,給我老公打了電話,讓他來接女兒,並且給老師打了電話,讓女兒放學之後不要亂跑,乖乖在門衛那裏等爸爸去接她。


    我不顧周圍家長投來好奇的目光,隨便攔了一輛車,就匆匆趕往了弟弟的單位。


    等我到了之後,接待我的是弟弟科室的主任。


    我認識他,之前見過幾次。


    他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是一個手術病人沒有撐過去,還沒下手術,人就去世了。


    家屬認為這是醫院的責任,心裏氣不過就拿著刀到科室裏,挾持了一位女醫生。


    弟弟在搶那位家屬手裏刀的過程中,不幸被劃到了頸動脈,由於位置較深,沒有搶救過來。


    我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邁著沉重的步伐跟著主任來到一間病房門口,我不敢進去,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相信,躺在裏麵的那個人會是我的弟弟。


    主任看我這個樣子,歎了口氣,輕輕的推開了門。


    我心裏抱著最後一絲期待,朝裏麵望去,病床上,一張白布蓋著一個人,看不見麵容。


    最後一絲僥幸也沒了,我知道,那就是弟弟,他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屋子裏安靜的可怕。


    那一刻,我的腿就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每邁出一步,都要花光我所有的力氣。


    我就這樣,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用挪的方式,走到了病床前。


    “真的不好意思,王宇瑉,為了幫助同事,不幸……!”


    主任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我也並不在意。


    我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將白布拉下來,確認一下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弟弟。


    打從心裏,我是不相信的。


    我不敢麵對,我不知道迴去之後怎麽跟爸媽說這件事。


    我開不了口啊!這對他們來說,真的會要了他們的命!


    最終,我還是沒有那個勇氣將白布掀開。


    主任站在我身旁,沒有說話,靜靜地陪著我。


    “鈴鈴鈴…….”


    我完全不在意電話響了。


    “那個,王醫生他姐姐,你的,你的電話響了!”


    我茫然的迴頭,順著主任的目光,我才看到我的手機在閃爍。


    我抖著手,接起電話。


    “喂,老婆,你在哪裏?女兒我已經送到她奶奶那裏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聽到老公的聲音,我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顫抖著聲音,帶著哭腔說:“鑫哥,我,我在,瑉瑉的醫院,你,你快來!”


    說完這句話,我感覺全身都沒有了力氣,蹲在地上,張大了嘴,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滴。


    喉嚨裏發出無聲的嘶吼,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的詭異。


    可能是因為我是女人,主任不方便安慰我。


    弟弟科室的護士長進來了,她拿出紙巾,幫我擦著眼淚,聲音哽咽的說:“我們誰也不想這件事發生,王醫生那樣優秀的一個人,為人和善,對病人也耐心,平時誰家裏要是有事,都是他主動幫忙頂著,怎麽也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真是老天不開眼啊!”


    “哭吧,好好的哭一場!”


    我無聲的哭泣著,感覺整個世界都將我們拋棄了一樣。


    沒過多久,我老公被護士帶了進來。


    他一臉震驚的走了進來。


    護士長見狀,讓出我旁邊的位置。


    “老婆,怎麽了?”


    老公進來之後,就來到我身旁,攬住我的肩膀,關切地詢問。


    我隻是不住的搖頭,喉嚨就像是堵上了一樣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主任在一旁,又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他的敘說,就像是刀一樣,來迴的在我心上麵,反複的切割,痛得我全身發抖。


    那是我從小就捧在手心裏的弟弟啊,從小就被人打上要丟棄的命運。


    因為身體差,他小時候吃飯都是我一口一口喂的。就連上廁所,我都會跟著一起去。半夜醒了,也會去看他有沒有踢被子。


    如果說,他是跟屁蟲,那還不如說我是跟屁蟲。他的所有,我都會參與進去。


    現在,他們告訴我,弟弟不在了。


    現在就躺在這張床上,用白布蓋著。


    我接受不了,也無法接受。


    如果說,人能夠變成瘋魔,我此刻恨不得毀滅世界。哪怕變成人們口中的瘋批,我也無所畏懼。


    他就像是我另外一個孩子一樣,失去他,我可以與整個世界為敵。


    老公站起身,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他伸手,掀開了那張白布。


    順著他的手,我鼓起勇氣看了過去。


    瑉瑉,安靜的躺在那裏,麵色蒼白,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還有線縫過的痕跡。


    忽略這些,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就像小時候,我拍著他的小胸脯,慢慢的進入夢鄉,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


    我還記得,每次他睡覺之前,都會問我。


    “姐姐,明天你會給我帶小餅幹嗎?”


    我會伸出手刮刮他的小鼻子,笑著說:“嗯,你個小饞貓,姐姐肯定給你帶啊,哪次沒給你帶?”


    “嗯,我就知道,姐姐最喜歡我了。明天我們吃完小餅幹,就去河邊玩吧!我聽姐姐的話,好久沒去玩了!”


    “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你要聽我的話哦!記得,別在爸媽麵前說漏嘴了!”


    “嗯嗯,收到,姐姐,我一定什麽都聽你的!”


    孩童天真的笑臉,還有那稚嫩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裏迴蕩。


    從稚嫩孩童,到青蔥少年,到如今能夠治病救人的青年。每一幀的畫麵,都在我的眼前迴放。


    我緩緩的站起身,顫抖著手,就像是接觸稀世珍寶一樣,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臉龐。


    “瑉瑉,你,你告訴姐姐,你是不是是裝的?你是不是跟姐姐開玩笑?就像是小時候那樣?”


    我滿臉希冀的看著他,但是,躺在床上冰冷的人兒,根本沒有給我任何的反應,一動也不動。


    “瑉瑉,你讓我怎麽辦?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怎麽跟爸媽交代,我怎麽交代啊?我怎麽敢,怎麽敢迴去啊?”


    ”你快醒醒啊!你快醒來,姐姐給你帶了小餅幹,吃完姐姐就帶你去河邊玩!你想玩什麽就玩什麽!你對姐姐灑水也可以,找螃蟹,釣魚,都可以!瑉瑉,你快醒醒,姐姐都把東西準備好了,就等你了,你快起來啊!”


    “還有,你不是說你喜歡的那個女孩結婚了嗎?你快起來,姐姐帶你去搶婚!她要是嫌棄你,姐姐給你買車買房,她就肯定會跟你走的,你說好不好?那你快起來啊!”


    我就像一個自說自話的瘋子一樣,撲倒在弟弟的身上,雙手不停的拍打著他的身體,嘴裏停的說著話,幻想著這樣他能夠突然坐起來,掀開白布,一臉嘲笑著對我說:“姐,你看,我裝的像不像?你不要跟爸媽告狀哦!”


    時間停滯在這裏,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全線崩潰,內心的壓抑,也全部釋放出來,哭得完全不能控製,旁邊的人完全勸不住我。


    一通發泄下來,我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順著床緩緩的滑了下去。


    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躺在地上,蜷縮著抱成一團。


    就像是我曾經和弟弟一樣,一起躺在同樣的房子裏,唿吸著一樣的味道,那是母親的味道。


    *


    不好意思,扁桃體化膿了,從昨天早上到今天,都是高燒不退,難受得要死,這會兒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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