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觀並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隻是悠悠道:


    “如果你魯大師覺得我確實該殺,那就摘了我的人頭好了。”


    高順聞言麵色驟變,提槍就要上前,卻被劉觀抬手阻住了。


    “別給我整這一套,你們這些心思深沉的哪個不知道我什麽人?我下得了手麽?”


    魯達破口反駁,唾沫星子飛漫天。


    “公子現在就是兩難的情景,要不就是真的來和你打,不過我估計又要全軍覆沒,要不就是直接往迴走。”


    魯達歎息一聲:“如果公子沒有動手直接往東京城走了,劉家大王你就追上去把他殺了,也算不株連他的家人。”


    “不是不殺士大夫嗎?梅花韓氏也能株連?”


    “不是國朝的株連,是士林的株連。”


    魯達冷聲道:“舌頭根子壓死人不是白說的,真要是給他定了謀反大罪,他老子為了證明自家清白,搞不好要殺自家多少人。”


    “愚昧。”


    劉觀斥責一句,卻並未點評什麽。


    “魯大師,不如你迴去直接告訴你家公子,讓他來我這裏做事算了。”


    劉觀沒有繼續繞彎子,而是直接拋出了橄欖枝。


    “他雖然打仗不怎麽行,可是安撫百姓還是有些能耐的,而且膽子不小。


    “過來我這裏,早晚是要出兵西夏,收複漢家故土的,到時候他還能再做參讚軍務,怎樣?”


    “如果不是韓老相公對我有恩情,我早就在你這裏落草了。


    “奶奶的,看你治下的百姓,比京畿道最富裕的地方都要好一百倍,還有你那黃金鳳……現在叫做炸雞麽?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


    魯達很是激動,“就是整個寧州全用來養雞,也不夠你那樣禍禍吧?”


    劉觀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其實我是個神仙,你信嗎?”


    “官家如今的各種毛病就是從修仙開始的,你別告訴我,你也要修行?”


    “那倒不是,隻是會一些小小的法術。”


    劉觀說著,直接扔出一桶炸雞,看得魯達幾乎把眼珠瞪出來了!


    “我的天老爺啊,有這一手,哪裏還能落下饑荒?”


    魯達呢喃著,拿起炸雞直接開吃,倒也不怕下毒。


    “怎麽樣?是不是讓你覺得更有信心了?”


    “我對你一直都很有信心的,打你弄死唿延燁以後就更有了。”


    魯達真切地點了點頭,“我今天迴去以後會問一下他的,看看他什麽意思。”


    兩個敵對方的人又說了些閑話,顧忌韓忠輔的魯達隻是帶了五桶炸雞早早迴去了。


    劉觀這裏也不擔心,讓李靖注意夜裏防守以防韓忠輔那小子抽風,他便直接找了個軍帳睡下了。


    夜間,飄飄灑灑地下起了小雪,正當劉觀睡得正香,負責守夜的胡雨卻在帳外小聲唿喚了起來。


    “什麽事?”


    睡眼惺忪的劉觀並沒有發什麽起床氣,行軍打仗途中,碰見些突發的事再正常不過了。


    “官軍的那個魯都頭又來了,在營外等待。”


    胡雨小聲解釋,“要不要將他帶進來?若是帶進來的話,用不用叫上高教頭……”


    “沒那個必要,帶他過來吧。”


    劉觀走出帳外,倏忽而至的冷氣令他也不免寒顫一下。


    不過,雪粒子落在發燙的臉上,倒也有幾分爽快。


    “他還帶了個人,鬥篷罩著的……”


    “我知道那是誰,沒問題的。”


    劉觀搖了搖頭,笑道:“不用那麽小心,你家公子功夫不低的。”


    胡雨尷尬地笑了笑,拱手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魯達便帶著一個鬼一樣的人來了。


    那鬥篷下麵的人已經瘦削到了沒有人形,隨時都能夠摔倒一般。


    “快進來說話吧,要弄點熱酒嗎?”


    劉觀趕忙掀起簾子,開口問道。


    “用不著,他現在喝不得酒。”


    魯達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皮囊來,遞給劉觀。


    “裏麵是熱羊奶,你倆說話的時候倒著點給他喝喝就是了。”


    “你不進來?”


    “我不進去,我進去了怕他礙著自己的麵子,不好開口。”


    魯達搓了搓雙手,唿出一口霧氣,“讓你手底下的人借我半件披馬的氈子,我今天晚上就給你們看門。”


    “怎麽,你們那邊連個氈子都騰不出來了?”


    劉觀好奇地問著,卻是趕快讓胡雨去取棉衣來。


    哪能真用一條氈子卷著人?


    “沒有了,大軍迴京的時候,除了一些摻沙子的糧食,別的什麽東西都帶走了。”


    鬥篷下麵的“骷髏”開口了,聲音沙啞無力。


    劉觀“嘖”了一聲,“過的真夠苦的,快進來吧。”


    帳篷內外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從冰天雪地到達溫暖的一瞬間,韓忠輔甚至感覺自己眩暈了一下。


    麵前這個逐漸有了溫潤如玉氣質的,就是當初那個賣炸雞的乞兒?


    也是如今寧州……不,整個天下第四大的反賊頭子?


    “韓忠輔,拜見劉……”


    “你我之間,哪裏需要這些虛假客套?”


    劉觀沒有站在那裏接受韓忠輔行禮,直接走到床榻旁,盤腿坐了上去。


    麵容枯槁的韓忠輔舉起的雙手就這麽在半空懸著,良久以後,這才放下。


    “多謝。”


    他悶悶地迴應了一聲,盤腿坐了上去。


    劉觀挑了挑眉毛,什麽也沒說,隻是拿了個碗,倒了些羊奶出來,自己嚐了嚐味,又給韓忠輔倒了一碗。


    過了許久,韓忠輔才開口道:“劉兄,我始終想不明白,到底是我哪做錯了,為什麽這場仗就是贏不了……”


    劉觀擺手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還總喜歡把罪過全部套在自己身上,才會這麽難受。”


    “想得太多了?”


    “你為什麽總是覺得問題出在你這裏呢?問題很明顯出在童貫,出在大宋官家那裏,和你有什麽關係。”


    劉觀嗤笑一聲,“你覺得自己,真的重要到了成為這場仗的關鍵點?


    “你隻是不敢直言是那位官家的錯罷了!”


    韓忠輔端著羊奶的手頓住了,沉默了半天,才開口一句:


    “終究是太祖平了亂世,天底下誰不欠趙官家一份恩情……”


    “是啊,趙官家的恩,還也還不完呐!”


    劉觀意有所指地感歎一句,令韓忠輔眉頭皺起。


    “韓兄,你得把這個事情考慮清楚了。


    “你心裏的,到底是漢家萬千百姓,是正確的道理,還是東京城裏的那個趙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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