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緬手下的這個都管,早年曾經在丁家打過工。似乎他天生一雙慧眼,對太湖石的質地、色澤、品類有獨到的眼光。因此早早的就打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被東家重用,讓他專門負責收購,薪水比別人要高出不少。可是這種過於聰明的人,似乎都有個毛病,自以為是。他在收購太湖石的時候,常常做出一些未經東家同意、擅自做主的事兒。這就使得東家對他頗有微詞。


    有一次,一個宜興的老板,要賣出一種看上去品相很一般的石材。一開始報價挺高,可是市場上幾乎所有人看了以後,都認為這太湖石不咋樣,因此給的價格都不高。唯獨丁家這夥計,搭眼一看,立即就以比當前所有人報價都高的價格鎖定了這批石材,並且跑迴丁家跟櫃台掌櫃的說,東家讓趕快拿錢去買迴一批石材來。掌櫃知道這夥計很受東家賞識,並且聽說快要當管家,也就沒向東家核實,就把錢給了他。他辦了取錢手續,直接帶著這筆錢,就把那些石材買了迴來。


    東家得知情況以後很是惱火。東家認為,即便這批石材是真品,是好東西,可大家都給他那麽低的價格,你就算想要、且該要,也應該隨大流,把它的價格打下來,可你為何偏要幹這等給人家送錢的買賣?所以東家就把他叫去,數落了他一通。這夥計覺得很委屈,覺得自己是好心不得好報,東家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跟東家頂了幾句嘴。東家更加惱火,就以他冒名領取資金、擅作主張,大量購買不當品種為名,罰了他半年的薪水,這夥計一氣之下就離開了丁家。


    當時朱衝正在崛起,丁家跟朱家的競爭勢如水火。這個夥計就直接投靠了朱衝。當時朱衝並不太想收留他。朱衝覺得,這種背叛主人的人,有變節基因,他能背叛前主人,說不定什麽時候他也能背叛現主人。但是已經成年的朱緬卻很喜歡,並留下了他。後來朱家發展勢頭越來越好,尤其是朱家父子都成了朝廷官員、都當上了應奉局的副總管,就讓這夥計做了應奉局的都管,主要負責奇石的采購、鑒定和談判。


    都管迴到應奉局,就把丁家老東家的話,添油加醋的匯報一番。朱緬當場就發飆道:“我就不信了,他丁家還想像當年那樣囂張跋扈嗎?我要不好好整整他,他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朱衝一看這局麵,就忙說,“行了行了,都是做生意,做生意不是講和氣生財嗎?再說了,為人做事行走江湖,你得會忍,也得學會退讓。老話不是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嗎?他不想賣,咱們就不買他的。肯定不會隻他家有這種石材,無非就是我們再多費點事,多跑跑,多打聽打聽。”


    朱緬現在對他老爹的一些看法,越來越不能認同,總覺得他老爹太軟。也許老爹是多少年被人欺壓,多少年在社會底層掙紮,把棱角都磨沒了吧,也或許是忍讓慣了。但朱緬卻不想再走爹的老路,就說:“你那些老話早都過時了。你可以忍讓,但我不行;你那個時候,不得不站在所有人的房簷下;而我現在是站在所有人的屋脊上,我憑什麽還要讓這些人?何況在這蘇州,誰能奈何得了我?”


    轉而又對都管說:“這樣,你拿著我的片子,到蘇州府去找知府。讓他去跟丁家談。必須把我們需要的太湖石頭買來,並且價格不能高於我們定的價。要是高了,讓蘇州府自己支付。如果丁家仍然不聽招唿,那就讓蘇州府按照阻礙官府執行公務為名,把那老家夥抓起來,然後將他家的東西通通充公。”


    朱衝兩手動了動,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什麽,可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無奈的轉身坐到一旁去了。


    都管就拿著朱緬的片子,到了蘇州府,讓師爺帶著他找到知府,把朱緬的話重述了一遍。這知府心裏是非常的不快,就覺得,你朱緬本就是個商人,你跟人家一樣,就是買賣這些東西的。可你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朝廷高官,你就狐假虎威,拿著皇上的名號來壓人嚇人。你不但要壓人家這些商家,你也壓我們蘇州府啊,唉!可是不滿歸不滿,也沒有別的辦法,誰讓人家現在直通皇上呢,這蘇州知府可是三年前從京城下來的,他對京城的情況很了解。雖然徽宗登基之後,他就一直在蘇州,但因京城親戚朋友眾多,所以對京城的情況了如指掌。兩年前,他隻所以大力支持蔡京修建寺廟,就因為他了解蔡京的底細,知道他早晚都會起複。事實上,他那寶押得非常準。眼下,蔡京就正在想辦法提拔他。對於這次的采辦太湖石,他心裏也像明鏡般清楚。他知道當今聖上是個玩主,對奇石玉石等等這些東西青睞有加,倍加喜歡,並且他也聽說這個皇上年輕,麵上看溫文爾雅,很是和善,可是內心裏卻很執拗任性。他很不明白,也搞不清這個朱緬到底是怎樣攀上當今聖上的。但不管怎麽著,人家既然能攀上當今聖上,說明人家有那麽一套。尤其這應奉局,本就是皇上專門設在這裏搜刮民間珍品的,自己雖然貴為蘇州知府,並不歸姓朱的管,可是卻實實在在的被人家拿捏著。你不聽能行嗎?你敢嗎?誰也不至於傻到,用自己這個皮肉包著骨頭的腦袋去碰石頭吧?再說,自己正在要提拔的節骨眼上,而何這個朱衝在年輕的時候就是個痞性十足的家夥,而今的朱緬比他爹,那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要是得罪了他,被他在朝廷捅一下,自己豈不是心血盡廢前功盡棄?所以自己在他們麵前還是乖一點、順從一點吧。反正吧,都是為朝廷做事兒。


    這麽一想,知府便讓通判帶著手下的一眾人員,去了丁家。


    丁家老東家聽說來的是通判,覺得知府夠尊重自己,便把這通判請到上房,泡上好茶,悉心招待。


    這通判並不直接說主題,而是說:“老東家,您可是咱蘇州多少年以來商界的領袖啊。知府委托我來拜望您,......”


    老東家忙搖手說:“這話言重了,老夫承擔不起啦,當今商界領袖,那是朱家。”


    通判接著說,“哎,您曾經是當之無愧的蘇州商界領袖,現在你也還是領袖之一呀。我來呢,是奉知府大人之命,一是讓我來看望您,我看您身體蠻好,氣色更好,精神也好,我迴去向知府大人一報告啊,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二呢,不知您老人家可知道,當今聖上正在責成蘇州應奉局采辦咱們的太湖石啊?”


    老東家一聽這話,心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是來幫朱家辦事的。就說:“啊,聽說了,我們也給朝廷供了一些,並且是以當今最低的市場價格。朝廷需要,老夫責無旁貸嘛。國家真正需要,就是我不要錢,我都心甘情願。但是要想打著朝廷的旗號,來敲竹杠占便宜,那我不幹。任誰都不行。”


    通判說:“哪能呢?怎麽會有那種事兒?不可能的。是這樣,根據應奉局提供的采辦目錄,有一種非常獨特的太湖石,據說隻有您老這裏有啊。這種石頭呢,皇上已經聽說了,特別喜歡,點名要。聽說應奉局的人,來跟您談過?不知道您老人家怎麽考慮的?”


    老東家覺得這通判說話很是中聽,就說:“既然如此說,那我沒有話說,給我一個合適的價格。說實話,我這款石頭啊,是眼下太湖周邊獨一份,京城很多人來看過,出的價都很高,比現在應奉局出的價十倍都不止。應奉局給出的價是不是太低了?你就是官府采購,也得要合情合理吧?皇上該是管不到這價格的事吧?”


    通判說,“那是自然,那您想要一個什麽價呢?”


    老東家想,你朱家的麵子我就算不給,可知府的麵子,我不能不給呀。通判是代表知府來的,既然通判代表知府的態度如此之好,我也不能不看眼色不懂事,就說,“這樣吧,價格嘛好談,隻要比應奉局給的價略高點就行了。說實話,我也不缺那點錢。我是非常稀罕這兩塊極為珍貴的石頭的。它已經不是一般的石頭,比玉石都要珍貴呀。既然皇上都喜歡,老夫我當然要忍痛割愛。等於是我向皇上獻上的一份孝心吧。”


    通判很是高興,就迴去向知府做了迴複。知府又讓師爺去應奉局向朱緬通報。


    朱緬一聽,就拉著臉說:“什麽?我不再壓他的價格就不錯了,他還要再抬價。他什麽意思啊?那你們知府就是這樣做事嗎?還想不想幹了?你迴去給知府傳達我的話,就說我不同意這個價格。丁家同意,就按我出的價;不同意你們就把他們的老少東家都抓起來。”


    師爺隻好迴到府裏,再向知府匯報。知府愣了一會兒,長出一口氣說,“哎呀,遇上這樣的主,也無可奈何呀。這樣吧,咱們呀,添上點錢,先把它買下來。在按朱總管出的價賣給他。”


    師爺提醒說:“大人,咱買來了,萬一要是他應奉局不付錢咋辦?”


    知府說:“不會的,這點兒咱們還是要放心。”


    果然,這事兒按知府的辦法解決了。按說,大家應該都高興才是,可蘇州府無形之中多了一筆開支,帳房先生心疼得咧著嘴直嘶哈,知府的眉頭都擰成了疙瘩。


    而丁家跟朱家又打了個平手,可是丁家對朱家的這個梁子算是徹底的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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