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庇佑南蘇三百年,神恩浩蕩,若有災禍降世,必先以星辰天象預示南蘇子民,再由自然天象應之。前有旱魃降世,滴雨未至;如今長右侵襲南境,爆發疫症,皆因水神以此示警,南蘇災星未除,禍患無窮。”


    聖女的聲音傳來,為這些日的災害尋到了一個罪魁禍首,眾人一片驚異,竊竊私語,惶恐不安。


    “災星,南蘇又有了災星!”


    “天哪!這叫我們怎麽活?”


    “災星是誰?”


    人群爆發了一陣陣的疑問,唯有之前那名帶著古老麵具的老者大聲詢問聖女,“敢問聖女?這災星顯在何處!又是何人?”


    琉璃扶著沈洛弗,清晰地辨認出聲音的出處,抬頭望向沈洛弗之際,卻見她的眼球已經憋得通紅。


    隻能不停地去人群中尋找那些能救她的人。


    聖女的聲音順著那人的疑問迴道:“水火相生相克,福禍相依,那災星與旱魃同生同源,就是當年逃脫了製裁的宜王殿下,蘇籌!”


    息蘭字字鏗鏘地念出了那個名字,眾人一片驚疑惶恐,熟悉的名字又一次在腦海中響起,不敢質疑,不敢輕信。


    “放肆!”在惶恐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女聲,大聲嗬斥道,“洪澇之災全因貪官汙吏中飽私囊,致使南河決堤!朝廷已命令端王殿下,上下徹查,你在此隨意汙蔑親王,分明是在借水神之名為他人開脫罪名。”


    許清淩自人群之中走出,朗聲質問著代表神旨的聖女,從容不迫,不卑不亢。


    那些經由許清淩救治過的百姓紛紛勸阻,擔心她因此惹上禍事。


    “許大夫,你就別管了。”


    有關心急切的人當即抓住了她的衣袖,想要攔住她。


    許清淩用手掙脫開好心人的手,堅定地朝著祭台走去,如果她此刻退卻,便是全然辜負了沈洛弗的犧牲。


    一旁的蘇辰握緊了拳頭,暗自希冀許清淩能扛過前麵的阻礙。


    一名白衣男子阻攔了許清淩的靠近,拔出劍刃指著她的咽喉斥責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質疑神諭!”


    “神諭?什麽神諭?是借水神之口的謊言,還是以災難和生命示警,致使萬千黎民流離失所,隻是為了證明一個人是災星的水神?”


    許清淩的質疑又一次爆發了一片驚唿,居然有人敢在南河四州質疑水神,簡直是不知所謂。


    “許大夫,你可別再說了!”身後的聲音再一次勸阻,生怕聖女發怒,降罪於她。


    “你是何人?”上方的大祭司注意到了下方的許清淩,審視道。


    “我隻是一名親眼見證了這場災難的大夫,更要在今天揭開這場疫症的真相!”


    “真相?”大祭司幾不可聞地笑了笑,\"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宸王殿下的意思?\"


    大祭司轉過頭看向宸王,沒想到他在此刻還會想救蘇籌。


    被點到的蘇辰也站上前來,對著場下的眾人高聲道:“本王在南境已有數月,這位許大夫正是本王請來的神醫,相信南河四州經由她和孫大夫救治的人,十人中沒有八人,也有一半。既然許大夫認為這場疫症另有隱情,何不聽聽她怎麽說,若真是有人借疫症達到自己的目的,置千萬子民的性命於不顧,本王決不輕饒!”


    蘇辰為許清淩鋪了前路,也提醒著場中那些被她救治的人,許清淩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許大夫,有什麽話你便當著大家的麵說來,本王會為南境的百姓主持公道。”蘇辰轉向許清淩,示意道。


    “民女與南境的這場疫症博弈數月,敢以鬼醫傳人之名告知天下,南河四州中爆發的第二次疫症,這並非是病症,而是毒症!是有人在南河四州散布毒蟲,叮咬生人,寄居蟲卵,數日便會毒發,死後蟲卵孵化,又成新蟲尋找新的宿主。所有遭遇過兩次疫症的病人,皆可仔細分辨這兩次發病是否並不相同。而就在第二次疫症爆發不久之後,聖女便以水神之名出現在南河四州,所賜聖水也並非神水,而是解藥,這一點,豐源縣的縣民皆可作證。他們皆未喝過聖水,可經由我和師叔救治,都已痊愈。這足以證明,聖水並非獨一味二的神水,而是有人居心叵測,想借水神之名,顯揚名利,而這獲利之人,就是聖女背後的陰月教。”


    話音剛落,人群中又一次爆發私語,親身經曆過兩次疫症的百姓,一瞬間也相互交流起兩次疫症的不同,那些被聖水遺漏的人,也在小聲佐證著許清淩的說辭。


    一時間,民意產生了分歧,瞬間分為了兩派。


    “好像真的是這樣!”


    “不,怎麽可能?聖女怎麽會欺騙我們?”


    “這簡直是藐視水神,他們會給我們帶來災難的。”


    “可是許大夫真的救了我們……”


    白衣男子又一次提起了劍,想要斬殺她於人前,許清淩身後的百姓卻將她拉到了身後。


    白衣男子眼神明顯的詫異,他這一舉動在眾人眼中更是像極了殺人滅口。


    幾名豐源縣的民眾為了保護許清淩,當即出聲應和,“我們就是豐源縣的,我們可以證明,我們沒有喝過聖水也都痊愈了。”


    白衣男子不敢再上前,隻能轉過頭去看大祭司的指示。


    大祭司的臉色微微有變,但還是從容地隱下異色,當即笑道,“聖女救治黎民,亦是眾人親眼所見,如今就憑你兩句話,就要抹殺聖女的功績,莫不是你想做這個聖女?想讓本司選你,做下一任的大祭司?”


    大祭司出聲質問,想將許清淩歸於搶奪聖女功績的名利之徒。


    一旁的沈洛弗說不出話,隻能以眼神對許清淩寄予自己所有的期望,身邊的息蘭餘光瞥了一眼沈洛弗,冷笑著嘲諷著,“這便是要救你的人?他們似乎並沒把你的安危放在心裏,甚至還要將這一切罪名都推到你的身上。”


    說到此處,息蘭的目光從許清淩的身上移向沈洛弗,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洛弗的脖子處出現了隱隱的紅痕,還沒來得及細想,下方的許清淩又一次高聲迴應。


    “如果成為民心所向的大祭司,是要以人命為代價,以下毒做局欺騙民眾的話,那麽,我看這大祭司才是南蘇真正的災星。”


    “你好大的膽子!”大祭司被激怒,正要發難,卻聽得許清淩繼續說道。


    “陰月教借毒蟲製造疫症傳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經常出入疫區的聖女,也可能會沾染毒症呢?”


    話音剛落,息蘭恍然頓悟地看向沈洛弗脖子處的紅痕。


    須臾之間,正麵飛來一塊石頭,正中息蘭鉗製著沈洛弗的手,疼得她鬆開了手。另一顆石子也解開了沈洛弗的穴道,早已支撐不住的沈洛弗跌坐在地上,琉璃順勢扯開了沈洛弗的麵紗,露出了她渾身膿瘡,蔓延至臉部的模樣,一如那些快要死去的晚期病患。


    主仆二人同時跌坐在地上,接受著眾人的審判,一旁的蘇辰正要上前,卻見沈洛弗向他抬手阻攔,腳下的步子違心地停下。


    “你們看看,如果聖女真的是水神使者, 那她自己又怎麽可能沾染毒症呢?她分明就是跟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會生病,也會中毒。而那聖水若真是可治百病的神水,又怎麽會連聖女都不能治愈?她如今這幅模樣,分明就是沾染毒蟲過久,又不得不奔走四州,勞累不堪,才難以痊愈!”


    大祭司和息蘭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竟不知沈洛弗在她的眼皮下中了毒都沒有發現,仔細想來,應該是她自行服用了能夠快速作用的毒藥,再見台下許清淩這一唱一和的表演,終於意識到她們都被沈洛弗耍了。


    “你敢耍我?”


    大祭司按捺住滿腔的怒火,用隻有沈洛弗聽見的聲音說道,話語之間還懷猜忌地看了息蘭一眼,懷疑息蘭是不是沒有告訴她全部。


    息蘭立刻埋下了頭,眼神卻是狠厲地瞥了沈洛弗一眼,原來她根本不是想走,而隻是在利用一切可能站在這祭台之上而已。


    “他們連你的死活都不顧,還要你以聖女的身份站在這裏汙蔑親王,欺騙大家,你還要為她們賣命嗎?”


    許清淩對著地上的沈洛弗大聲喊道。


    沈洛弗對上許清淩的眼睛,隻見她的眼裏盡是不忍與強撐著的淩厲。


    “我與師叔已經研製出了最新的解藥,隻要你願意作證這一切都是陰月教一手謀劃,我便能救你性命。”


    沈洛弗勉強地支撐著自己跪立起來,故作害怕地看了一眼大祭司,同樣以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挑釁道:“大祭司,今時不同往日了,沒有人可以做你口中的災星。”


    大祭司臉色變得鐵青,身邊的白衣教徒正要擒拿沈洛弗,及時上前的蘇辰擋在麵前阻攔。


    “大祭司若是問心無愧,何以不讓她把話說完?”


    沈洛弗得以轉過身,跪向許清淩,用僅有的力氣高聲喊道,“我所行一切皆是受陰月教指使,是他們散布了毒蟲,致使南境陷入二次疫症,並逼我以聖女之名欺瞞民眾,我願意作證,還請許大夫救我性命!”


    “我們被騙了!”


    “我們被騙了!”同樣的話,夾雜著複雜的情緒,有質疑,有恐懼,有後悔,有憤恨……


    “不可能,不可能……聖女怎麽會是假的呢?”


    “是陰月教下毒害了我們,我們還拒絕了許大夫和孫大夫的診治,白白死了那麽多人……”


    “娘,爹……我們被騙了……”


    聖女的認罪,讓所有前來參拜聖女的人陷入自疑、迷茫,霎時間引起一片騷動……


    那些因為錯過救治而失去親人的家屬,瞬間要湧上祭台,憤怒地高喊著,“什麽聖女!什麽聖水!都是騙人的!都是騙子!”


    “還我爹命來!”


    廣場中間象征著陰月教圖騰的旗幟被推倒,那些方才跳舞歡迎聖女的祭祀人員被當做了發泄的對象,拳打腳踢,帶頭迎合大祭司的麵具老者也被扒了麵具,推搡在地。


    刹那之間,一群黑衣修羅從天而降,落在祭台周圍,將一眾陰月教徒盡數絞殺。


    看見台下的局勢,怒然的息蘭拔出腰間的刀,持刀走向地上的沈洛弗,要將她親手斬殺,卻被蘇辰攔下,一掌打在胸口的位置,吐出一口鮮血。


    息蘭退到大祭司的身邊,無助地問道。


    “師父,我們怎麽辦?”


    大祭司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輕哼一聲,“沈洛弗,這次是本司輸了,但是本司還有一張王牌,南蘇的神明,可不隻那座神像。”


    話落,大祭司在息蘭的掩護下落敗而逃,二人施展輕功消失無蹤。


    許清淩趕緊走上祭壇,為沈洛弗喂下一顆藥丸,扶起她來。


    冥夜自黑衣修羅的身後走出,方才他們出手狠辣,如今更是勁直向沈洛弗走來,許清淩心中慌亂,害怕他會針對沈洛弗,正要求助蘇辰,卻見這三人的神情皆是複雜異常。


    沈洛弗更是在站起來後緩緩走向冥夜的方向,眼底湧上來的笑意仿佛在說,“我賭贏了。”


    麵具下的冥夜看不清表情,眼底卻有微妙的情緒在不停流轉,身後的喧囂在此刻盡數拋卻。


    蘇辰一臉落寞地站在原地,就連靠近她的理由都沒能尋到一個。


    “這狗屁聖女還在,我們不能放過她。”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高聲喊了一聲,儼然將眾人的情緒都引向了祭台之上的沈洛弗。


    一時之間群情激奮,紛紛唿應,“是啊,若不是她,我們也不會錯過救治的良機。”


    “不能放過她!”


    幾個憤怒的民眾瞬間湧了上來,勢要拿沈洛弗泄憤。


    許清淩當即走下祭台,攔在前方,大聲勸阻:“大家聽我說,這位姑娘也隻是陰月教的棋子,她也是受害者,南境的毒症不能歸結於她身上……”


    “許大夫,你讓開,南河四州死了多少人,她是陰月教的人,這些人命總得有個交代。”


    “是啊,許大夫,你救了我們,也知道你醫者仁心,可是站在這裏的人都是因為他們失去家人的人,我們心中的苦,你也都知道,當初因為害怕陰月教,為了等待聖女的降臨,我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人死去,也不敢去向您討要一碗解藥……如今她輕飄飄地一句,受人控製,就能逃脫她身上的罪孽嗎?”


    說到這裏,場中的眾人個個橫眉怒目,勢要將這欺騙他們的聖女剝皮拆骨,方能解恨。


    “殺了她!殺了她!”


    後方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民眾在聽到這些話之後,當即相互簇擁著湧上前來,還有人將擋在前麵的許清淩拉開。


    人群即刻衝上前來,冥夜和蘇辰幾乎是同時閃現上前,一人抓住沈洛弗的一隻手,扶著她向後一退,並同時推出一掌真氣,將湧上前來的民眾震退在地。


    “誰敢動她!”


    二人幾乎同時說道,被真氣打翻在地的民眾一臉錯愕,及時圍上來的官兵將百姓阻隔起來,一群黑衣修羅,也將祭台四周圍了起來,不容任何人靠近。


    眾人為二人的氣勢所驚嚇,一時間沒人再敢做那個領頭者。


    一旁的琉璃已經被這樣的場麵嚇到,一下哭出聲來,朝著眾人求饒:“求你們放過小姐,她從來沒想害任何人……是陰月教的人在她體內下蠱,折磨她生不如死,她們還拿我和玲瓏的性命威脅她,若非是因為我們,她早就逃離了陰月教……我求求你們,不要殺她,如果你們一定要殺一個人的話,你們殺我,我願意替她去死……”


    琉璃情真意切,哭著祈求眾人降息自己的怒火,邊說邊朝著眾人磕頭,重重的力度讓額頭瞬間見了紅。


    “琉璃。”沈洛弗突然喊道,正要上前,卻感受到兩隻手腕的力道同時增加。


    同時對上兩雙擔憂情深的眼睛,錯愕慌亂,而那兩雙眼睛的主人也感覺到了彼此對沈洛弗相同的情意,相視一眼,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有我……有我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蘇辰及時糾正了用詞,擔心沈洛弗做出什麽意外之舉。


    “跟我走,這裏會有人處理。”冥夜幾乎霸道的口味,隻想帶著她離開,眼裏對這群人早已根深蒂固的失望。


    “不,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我是他們曾經信仰的聖女,如今真相揭開,他們對陰月教的恨需要一個出口,隻有讓他們發泄了這種恨意,才是真正地結束。你們相信我,讓我解決眼下的事,剩下的再交給你們,好嗎?”


    二人的束縛被同時掙開,蘇辰的手在空中握成了團,無力地放下。


    冥夜的瞳孔陰沉得可怕,眼底的情緒在此刻到達了一種高峰,仿佛刹那間便要爆發。


    沈洛弗走向琉璃,將她扶了起來,為她擦拭著額頭上的血跡,“傻丫頭,我不會再讓人替我去死了,你也不能。”


    沈洛弗對著琉璃溫柔地笑了笑,隨即轉過身麵向場下眾人。


    “我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也沒用,我雖是受人操控,但是南境死去的人需要一個交代,我也願意為那些死去的人償命……”


    “沈洛弗!”身後傳來幾乎斥責的淩冽之聲,用最快的速度打斷了她的話,卻沒有接下來的話。眸光一一掃過場中之人時,也瞬間變得寒冷,表情也陰冷得嚇人。


    他從來就不在意這些人的性命,因為她在意,所以他在意;為了他們之間的某種可能,他答應了給她時間,去救這些該死之人的性命,但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沈洛弗沒有迴頭,而是朝著祭台之下的方向繼續高聲道:“但我也想向各位求一個生機,我曾聽聞南月河岸的村莊曾以人祭的方式,以生人祭河,以此祈求聖水降臨,為此死去了許多無辜之人。我願意以同樣的方式投身南月河,若我就此身隕,便當是我償還了那些無辜之人的性命;若我得以生還,還請諸位給我一個重生的機會……”


    沈洛弗朝著場下的百姓誠心祈求,言辭懇切,話落便跪向眾人,叩頭做拜,姿態虔誠。


    場中之人被她的誠意觸動,一時間麵麵相覷,響起群聲私語,交給天來決定,也不算他們逼人去死,同時也對逝去的人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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