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瀟湘苑的時候也將近午時了,剛一踏進院子,便聽得清月、明心,清月,三個丫頭的聲音從旁邊的屋子傳來。想來是院子裏風大,三個丫頭受不住冷,便迴屋子烤火暖暖身子。


    她是個性子極好的主子,加上這院子也確實沒什麽事情可做,從來不會管她們私下裏會說些什麽話。


    隻是今日,她卻生了聽牆角的心思。


    “咱們的命也太苦了,偏偏是咱們被排了過來伺候。”那是含羞埋怨的聲音。


    “可不是,雖說國公爺待她不錯,可是在這後院,畢竟是郡主夫人說了算,連老夫人都不待見的孫女,又算什麽小姐。”清月也同意道。


    “若不然,我們去與府中的管事嬤嬤們走走關係,說不定……”含羞和清月兩個丫頭說得起勁兒,一旁的明心不發一言。


    此時兩人才注意到明心並未說話,“明心姐姐,你好歹也是夫人房裏的人,長小姐卻更看重殊月那個悶葫蘆,你不覺得不平嗎?”含羞見她不說話,特意說起這事兒,想要她加入她們之間的話題。


    這一招也果然奏效,明心的表情瞬間就拉了下來,但是言語仍是保守,“主子要看重誰,是主子的事,我們如何能夠幹涉!”


    “可是……”


    “嗯嗯”見兩個丫頭說的起勁,殊月刻意清了清喉嚨,示意外頭有人。


    沈洛弗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


    兩個丫頭連忙閉了嘴,見上官弗站在門外,一時惶恐,不知所措,但想著她是個怕事軟弱的主子,料想也不會拿她們如何,便又沒那麽驚慌了。


    “小姐,如何會在這裏?”雖是低著頭,明心的神色卻是淡定,似乎並不介意她聽到了這些話,畢竟這些天她也摸清了上官弗的性子。


    “見你們說得熱鬧,便來聽聽,不曾想,原來在我這兒,你們會這樣委屈。”聽得上官弗的話語,明心方才的淡定又少了幾分。


    “小姐!”明心當即跪了下來,見此含羞與清月二人也跟著跪了下來,“奴婢們沒有別的意思……”


    明心的情緒轉得突然,現在的她一臉惶恐,“既然你們待得這般不愉快,我會去向郡主請求,讓她給你們個好去處。”


    含羞與清月二人麵麵相覷,上官弗的話不知真假,她們也不知道該高興與否,正欲迴答些什麽,抬頭時,卻聽得一聲聲響亮的耳刮子陸續響起。


    隻見得明心竟然在自扇耳光,一邊扇一邊認錯,“小姐,小姐饒了奴婢們吧,是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說錯話!”


    一旁的二人,驚訝地看著明心的動靜,看她那樣惶恐的樣子,自己也開始害怕起來,但又不願意扇自己的耳光,隻得磕了一個頭後便將腦袋埋在了地裏不肯起來。


    “你們這是做什麽?”


    突然整齊劃一的場麵,上官弗似乎早有預料,蹲下來看著清月的臉笑道,“你們這是想給我加個虐待奴婢的罪名?”


    上官弗起了身,明心的手頓了頓,片刻後又扇了自己兩個巴掌,“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


    殊月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阻止,明心滿意看向及時阻攔自己的殊月,這一打一攔像極了排練好的戲碼。


    明心的聲音一停,清月與含羞二人方才抬起頭來。


    殊月低著頭,似是為難的模樣,不敢接受任何一個人的眼神。


    上官弗注意到了殊月的神情,並不意外,轉過身,背對著地上的三人冷冷說道,“既然你們甘願用苦肉計,我也不攔著,順便再讓我看看這府中的醃臢手段,究竟還有多少。”


    明心突然心驚,表情變了又變,上官弗一改往日的“好欺負”,冷漠的語氣像是換了個人。


    上官弗留下話離去,殊月先將地上的明心扶了起來,起來的明心對著她使了個眼色,她卻不敢迴應,轉而跟上了出去的上官弗。


    進了屋,屋裏因燒著炭火暖和得很,上官弗脫去還帶著幾分寒氣的披風掛在衣架之上,殊月轉眼便送上了暖手的手爐,還帶著幾分清香。


    “小姐,可暖和了些?”殊月詢問,一如既往,怕有什麽不周到之處,然後有屋中間的爐子照看炭火。


    “你在府中多久了?”看著她這一番忙碌的上官弗突然問道,令殊月掏碳火的手一頓。


    殊月放下手裏的火,轉過身,曲腰恭敬迴著上官弗的話,“六年了。”


    她恭敬地低著頭,沈洛弗怎麽看,都覺得她與明心她們有些不同,一陣沉默後,方才緩緩道。


    “其實,你與一般的婢女不一樣。你冷靜聰慧、處事不驚,知道主子想要什麽,更重要的是話少本分。這樣的你,隻要稍微用點心思,在汀蘭苑不會得不到重視,但事實上,你卻隻是個普通的婢女,若不然你也不會在這裏,可最有本事的是,即使你不顯不露,做小伏低,也沒有讓自己陷入與琉璃一樣的處境。”


    上官弗一語中的,殊月心中一驚。


    殊月沒有答話,算是默認,隻是上官弗的話並沒有說完,“府中的日子枯燥漫長,我也有許多需要適應的地方,所以在惠安郡主派來監視我的幾多人裏,我選擇了你。隻是,在惠安為我鉤織的這場局裏,你的位置又在何處呢?”


    她這身邊盡是惠安安排過來的人,自然也從未真正信任任何人,隻是麵對麵前的殊月,也總覺得她的身上有種與其他婢女不同的意氣,一種不認命的意氣。


    上官弗打開天窗說亮話,嚇得殊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直冷靜的她,今日終於有了惶恐之色。


    “小姐!”


    跪在地上的殊月除了這句再無其他,她並不打算辯解。


    上官弗看了看她,終究不再追問,長換了一口氣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殊月低著頭躬身退了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沒忍住地看了房中的人一眼。


    傍晚之時,府裏的角落裏便聚集著三兩奴仆竊竊私語,說是上官弗仗著護國公府小姐的身份羞辱錦娘,不服管教,還對惠安郡主出言不遜,目無尊長,恣意妄為。


    瀟湘苑今日發生的事,傍晚也傳了開來,仿若親眼見著上官弗性情乖張,苛待下人,手下的奴婢隻是說錯了話就被掌了嘴。昨日在府中遇到的那群丫頭更是證實說,上官弗因為一個丫頭洗壞了她的衣裳便讓人對她拳腳相向。


    輿論發酵到了次日,偏安一隅的老太太終於派了人來請上官弗去一趟幽蘭苑。


    走進庭院,映入眼簾的是各色各異的蘭花,還有陣陣幽香,裏裏外外的景象,正如同它自身的名字一樣——幽蘭苑。


    南蘇境內,在這冬日裏還能見到蘭花盛開的光景,可能除了皇宮精心打理的後花園之外,便是這護國公府的幽蘭苑了。聽聞國公府的老夫人甚愛蘭花,身為賢媳的惠安每年都會天南地北地為她尋找優良品種的蘭花,上至北齊,下至南蘇境內,遠至東澤,以致於這府中的庭院大多是以“蘭花”命名,其中也包括惠安的汀蘭苑。


    年關之後,上官弗便再未見過老夫人,而她這個祖母也不願意見她,還特意免了她的請安。


    院中的丫頭進了內屋許久也不見出來,這架勢,與那日在汀蘭苑的待遇一般無二,這些大戶人家的下馬威竟都是如出一轍。


    上官弗站在院子裏太久,吹了風,沒忍住地打了一個噴嚏。


    聲音剛落,方才進去稟報的小丫頭終於出了來,但也隻是在門口傳話,“老夫人讓長小姐進屋去。”


    小丫頭的聲音甚是刺耳,傳完話便轉身進了屋子,剛放下的門簾在上官弗麵前搖晃,久久未停。


    上官弗微微皺了皺眉,可剛走近,殊月便已上前提前為她重新掀起簾子,上官弗望了她一眼,一時竟想不通她的立場來,既是受惠安所使,倒也不必對她這般貼心恭敬。


    思來想去,目前最緊要的倒不是去想殊月的心思,而是應對屋中那位老太太,隨即踏進了屋子。


    進了屋,行了禮,老夫人許久未說話,倒是有些嫌棄上官弗進屋這一趟帶來了寒氣,身邊的嬤嬤對她又是送暖手爐,又是添熱茶的。


    “你可知,我為何讓你在院子外等候?”萬事備好的老夫人像是才發現屋中還站著一個人,問道。


    “祖母是因前些日錦姨教授禮儀之事。”上官弗的態度倒也算恭敬,隻是淡漠的神情和語氣裏的生疏讓老夫人一怔。


    老夫人瞥了一眼,質問道,“你既知道,又為何要知錯犯錯?”


    “背後傳舌,從來都是九曲十八彎,祖母不曾親眼瞧見便隻相信自己聽到的?”上官弗的語氣不冷不熱,不似辯解亦不似一個孫女對祖母說的話。


    老夫人一時語塞,她的話自己雖是聽不慣,卻又找不到反駁她的理由,更何況惠安的手段她也都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偏聽則暗了?”思量之間,她還是不喜歡這個讓她想起過去的孫女。


    上官弗沉聲迴道,“當日錦姨方才教授我主仆有禮,界限分明,下一刻便以檢驗為名,泰然安坐,讓我向其行禮,豈非自相矛盾?她雖是長輩,卻隻是郡主身邊的奴婢,我拒絕行禮,不覺有錯。”


    “還是祖母認為,因為郡主夫人的身份,錦娘的身份也高出了一截?”


    說到最後一句,上官弗特意加重了語氣,抬起了頭,似審判的目光望著對麵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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