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冥夜找了個山洞生了堆火安置沈洛弗,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蓋在她的身上。瞧見沈洛弗額頭滲出的細汗,當即伸手摸了她的額頭,感受到一片滾燙的溫度,這才注意到她之前胸前衣口處的紅色,除了在自己身上沾染的,竟還有她自己的。


    冥夜眼裏一沉,側過頭,解開她衣口的一邊,為她上了剩下的傷藥,提掌運氣為她輸送真氣,一股暖流湧進沈洛弗的身體,額頭的細汗漸漸濃了些,開始帶著隱隱的溫度,寒冷的空氣中頭頂逐漸生起一陣水汽。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運功結束後沈洛弗的身子向一邊倒去,冥夜下意識地接住了她,以免她磕碰在冰冷的地上。接住她的冥夜像是自己也沒想到會做出這番動作一般,竟看著自己扶住她的手愣了愣,隨後緩緩將她扶正靠在石壁之上。


    剛接受了冥夜真氣的沈洛弗發了汗,去了寒氣,緩緩睜開眼,正好看到眼前近得可以看清瞳孔的冥夜。


    冰冷的麵具下的一雙眸子,明顯閃過一絲無措。


    “你受了寒,有些發熱。”冥夜收迴手,向火堆一邊移去。


    沈洛弗的身上仍然蓋著他的外袍,在恢複體溫之後,沈洛弗也終於感受到傷口傳來的痛感,迴溫的身體也在提醒她方才冥夜為她做的一切。


    “夜裏風寒,你沒有內力護體,權且留著。”冥夜先她一步開了口,一隻手用樹枝扒拉了火堆中壓得實的柴火,火堆一下燒得更大了些,又將這洞裏照亮了幾分。


    他本是好意,沈洛弗也不再推辭,方才出了汗的身子突然涼了些,促使著她向火堆靠了靠,山洞中的氣氛也漸漸曖昧了些。


    “既然你恢複了,蕭離塵他們……”在安靜了一段時間後,沈洛弗看著撥弄火堆的冥夜提道。


    “他們無事!”他的語氣雖然冷淡卻又帶著幾分耐心。


    “你知道?”他遠在這裏,根本不可能知道山莊的情況,她的語氣裏帶著關心,冥夜停下了手裏掰弄生火木材的動作。


    “他能讓你來送解藥,就證明他已有對策,你不必擔心。”冥夜繼續手裏的動作,將弄好的幹柴扔進火堆裏,一瞬間,洞裏的光線又明亮了許多,原本的寒氣也少了許多。


    順著明亮的光線他望了她一眼,她以為自己會像拋棄她一樣地放棄蕭離塵?


    她不了解他們的真正實力,亦不知道他說的是否合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終究沒有開口。


    與此同時,冥夜想要說的話似乎並沒有結束。


    “進入修羅門的人,早就是死過的人了,生與死對於他們,早已沒了分別。”他的語氣溫和了許多卻也低沉了許多,與他平日的語氣大不相同,熾熱的火光將他的眸子也映得火紅,瞳孔裏明明是火堆的影像卻更像火燒到了他的眸子裏,十分真切。


    沈洛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隨著他說的每一個字,心中一緊,“我們是一群活著淪入修羅門,死了,也會落入修羅道的人。”


    他的語氣不是自嘲,更多的像是一種自述,搖曳的火光在他的眼睛裏燃燒,漸漸顯得邪魅,明明是那樣熱烈的火光,映在冥夜的麵上竟也變得陰暗了起來,如同入魔了一般。


    不知為何,此刻的冥夜並沒有讓沈洛弗覺著害怕,一雙清眸隔著熱烈的火焰細細望著他,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他身上自帶的那股氣息,不是源於他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而是因為他藏在麵具下麵的一種仇恨。


    冥夜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不自覺抬眼看向不說話的沈洛弗,卻發現她的眼裏帶著幾分他說不清的意味?望著自己的眼神更像是在探究著什麽?之後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他不再說話,她也不再問他。外麵的天也漸漸有了微弱的光,山洞裏安靜得都能聽見幹柴吱吱嚓嚓燃燒的聲音。


    山裏的初陽在雪的反射之下,照得整個山洞透亮,冥夜一覺驚醒的時候,已是辰時,沈洛弗靠在石壁之上睡得正香,冥夜方才的一激靈並沒有震醒她。他從未跟一個女子這樣相處過,隻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安靜極了,他有些驚訝和不可思議,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直到洞外反射的雪光閃了他的眼睛,才讓迴過神來,起身往洞外走去。


    靠在石壁上的沈洛弗聽見了與人踩在雪地裏的聲音,像是迴到了昨天那四人追來的時刻,一時間陷入了夢魘,不住地掙紮著,卻怎麽也睜不開眼,她明明感覺到有人從她身邊走過,卻又像是陷在沼澤地裏越掙紮越無力地陷下去,直到自己被其完全淹沒,沈洛弗倏地睜開眼坐了起來,身上盡是冷汗。


    環顧山洞,不見冥夜的身影,擦了汗扶著石壁起身緩緩往外走去,迎著陽光走出洞口,雪地裏的冥夜似乎已經站了許久,陽光與雪地之間,他的身姿如玉山獨立,挺拔而又孤獨,聽見聲音的他正好轉過身來,隻有一張修羅的麵具能代表他的表情。


    “你醒了,我們該出去了。”


    今日的雪地眺眼望去,在陽光下分外的刺眼,亮得有些睜不開眼。


    沈洛弗遮擋著雪地折射的光芒,看不見冥夜的神情,腳下還是跟了上去。


    他似乎有意繼續去尋那火融果的蹤跡,她就這樣跟在身後不發一言,冥夜也有意放緩了腳步,似在等她,又似在觀察雪地裏的情況,不錯過他想要尋找的東西。但他時不時也會伸出手拉著她邁過山石的阻礙,爬上陡峭的山坡,等過了阻礙處又自然地放下手。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兩人之間並無話,沈洛弗朦朧間細細迴想起這兩日與他的相處,突然覺得,這種感覺竟漸漸奇妙了起來。


    雖然她一時還辨認不清這種情緒,但一向追求理性和清醒的她,在此刻竟然覺得安全和寂靜,難得的想要慵懶一次,甚至想要就地睡一覺。


    冥夜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茫茫白雪的不遠處。順著他的方向,她也看到了一抹紅色,那顏色在這個銀裝素裹的天地間顯得格外的醒目。


    一隻火紅色的狐狸蹲在前方的不遠處,一雙異色的瞳孔直愣愣地盯著冥夜。


    “那隻狐狸的眼睛是兩個顏色?”那狐狸與他們相距不遠,沈洛弗也注意到了不同,那小狐狸嘴裏銜著一串枝葉咀嚼著,枝葉上結著幾顆火紅色的果子,晶瑩剔透。


    “這隻狐狸與別的雪狐不一樣。”


    冥夜注意到了小狐狸嘴邊那幾顆火紅色蠶豆大小的果子,剛邁一步,那小狐狸銜著沒吃完的果子掉頭就跑了。施展輕功轉瞬間到了方才那火紅狐狸蹲的地方,撕下身上的一塊布,用它拾起地上散落的一顆紅色果子,仔細觀摩又聞了聞後,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正想去追那小狐狸時卻顧及到沈洛弗沒有立刻追上去。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這一次是她先開口。


    “我盡快迴來。”冥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交代,轉眼消失在她眼前。


    冥夜走後,本就是強撐著的沈洛弗瞬間坐在了雪地裏,有些迷糊地搖了搖頭,隨即整個人傾倒在雪地裏。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熟悉的人影從遠方走來。傾斜的視角裏,在他的身後,是蒼茫的白雪,天和地,皆與他做了背景。


    那樣的他,猶如天之驕子,遺世而獨立。


    “沈洛弗?”有些擔憂的語氣。


    冥夜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一股灼熱的感覺傳到了他的手心,她又一次發燒了。


    沈洛弗寒氣入骨,四肢乏力,迷迷糊糊地犯著困,迷迷糊糊間,隻覺得整個人頭昏腦漲,嗓子也幹得生疼,眼睛雖未完全睜開卻感覺到他正在背著自己走動,向山下去。


    “你找到你要的東西了?”


    “嗯。”冥夜頓了頓才迴答,簡單的一個字,藏著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情緒。天地之間,銀裝素裹,山風在耳邊唿嘯,她的唿吸聲離他的耳朵那樣近,他背著她在雪地裏行走的腳步聲,稀稀疏疏。


    略微溫暖的陽光照在兩人的身上,沈洛弗已經徹底昏死過去。


    趕到禁地出入口的時候,連接著兩座山峰的鐵索橋已經被砍斷,連接著冥夜這邊的斷橋垂直地倚靠在山崖峭壁之下。


    冥夜停下了腳步,抬眼望向對麵的山峰,蕭離塵正在那裏等候,他的身後還有一片黑壓壓的人群。


    他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倚靠在一處大石邊。


    蕭離塵的身後,是另一群身著黑色修羅服的修羅們,前兩日死去的人也仿若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見是冥夜,蕭離塵抬手一揮,便有人向他遞來了一團纏繞好了的細鋼繩,鋼繩的一頭是像箭頭一樣的鐵坨子,隨後便抓住繩子的一頭向冥夜的方向一個用勁兒。


    兩座山峰的距離雖遠,但憑蕭離塵的內力將它扔過來並不成問題。冥夜抓住了繩子,隨即將它綁在了一旁的鐵索橋殘留的柱子上,蕭離塵也將另一頭綁好。


    綁好繩子的冥夜在沈洛弗麵前蹲了下來,正要抱起她時卻停了下來,心裏像是在想著什麽。


    對麵的蕭離塵隻是看見冥夜蹲著的背影,並不清楚他在做什麽,微微疑惑。


    等到冥夜再次轉過身的時候,已經單手抱著沈洛弗一躍而起,行走在繩索之上。


    到了對岸落地,冥夜將懷中包著的火融果交給一旁的黑夜修羅後,順勢便將昏迷的沈洛弗橫抱了起來。見此,蕭離塵的臉上多了幾分玩味的笑意,隻是在細看到沈洛弗蒼白的麵色和她的傷口時收了笑容。


    “誰將她傷成這樣?”


    冥夜簡單地解釋,“她受了傷又入了寒氣,帶她下去。”


    冥夜有意將沈洛弗交給他,蕭離塵也沒有多想,當下從他手中接過了人後就快步離開了。


    “林淵呢?”冥夜聲音裏透著冷冷的寒氣,也到了算賬的時候了。


    “一切皆已處理幹淨,林淵也在正廳等候門主發落!”其中一名修羅站出來迴答。


    蕭離塵辦事一向是令他滿意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被門下的人控製住了,隻等門主發落。”


    那人迴話,冥夜已朝著山莊前院的方向勁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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