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拱手道:“陛下和京中百姓也無時無刻不在盼望太上皇迴京。”


    “陛下身為人子,其情更甚,時常憂心太上皇在外是否被照顧周到。”


    “陛下每日裏就是盼望太上皇能夠迴京,好讓陛下侍奉跟前,以盡孝道。”


    李綱的職責就是把太上皇趙佶給迎迴去。


    現在趙佶就待在泗州不走了,李綱也隻能好說好話,好讓趙佶早日出發。


    “吾兒有心了。”


    趙佶感慨一句,歎息一聲,也不知這三分的情分之中又有幾分占了真心。


    “朕沒記錯的話,卿應當是政和二年的進士吧?”


    趙佶語氣親切和藹。


    李綱聽到這話,心中稍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趙佶會記得自己中榜的年份。


    “迴太上皇,臣是政和二年中進士乙科榜,被特旨升甲榜。”


    說實話,以趙佶的德行,他能記得李綱的中進士的年份,這讓李綱意外之中又帶著些許感動。


    趙佶點了點頭,感慨道:“朕已經知曉,此次卿守城有方,居功甚偉。”


    “若非卿堅守都城,將金賊拒於城外,隻怕我大宋社稷便要陷入危亡之境。”


    “卿如此才能,朕當初竟未發現,以至於卿明珠蒙塵直至金兵圍城,才得以嶄露頭角,此乃朕之過也!”


    趙佶這話說的,讓李綱心中又覺得溫暖了幾分。


    “太上皇謬讚了,臣不敢居功。”


    李綱沉聲說道:“守衛開封,乃是上下同心協作所致,擊退金兵更是仰賴於國師神通,臣隻是略盡綿薄之力,所行不過是分內之責,不敢稱功。”


    李綱講的話也柔和了一些,他為了照顧趙佶的麵子,都沒說是在趙桓的統領下才能全民抗金成功,隻是說了個上下同心,已經很照顧趙佶心情了。


    趙佶讚賞道:“卿也不必過分自謙,國師固然有功,但若無卿堅守,國師的神通也難以發揮。”


    說著,趙佶換了個關切的語氣又說道:“朕記得當年曾在朝會之中見過卿,當時卿意氣風發,年少風采令朕印象深刻啊!”


    “對了,當時卿任何官職?為何又被貶官離開朝堂?”


    這話說的就有意思了。


    趙佶這話相當於是在跟李綱解釋,當初你被貶官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隻記得當時你給我印象深刻,對你印象還挺好,後來你怎麽貶官出去,我可是一點都不清楚。


    這話說的是拉攏還是試探,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聽到這套近乎的話,李綱正色道:“臣宣和元年任起居郎擔任左史之職……”


    起居郎分屬史官,就是專門跟隨在皇帝身邊記錄皇帝的一言一行,每天發生在皇帝身邊的大事小情。


    左史就是記錄事件,右史則是記錄皇帝的言行。


    當然,曆朝曆代左史和右史的職責有時候也是調換的。


    在大宋,左史則是負責記錄發生在皇帝身邊的事件。


    李綱接著說道:“臣議論京城水災,言語狂妄,言說臣以聖人觀天地之變而反省自身,修德改過,故能安邦治國,無危亂之憂。”


    “臣以為,水災乃是陰氣太盛所致,狂言上奏請朝廷內慮盜賊,外防強敵……承蒙陛下寬恩,未加斧鉞貶官離朝!”


    李綱如實以告,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帶著任何情緒。


    隻是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他當初說的話,如今果真應驗了。


    內賊外亂,果真都成了禍亂江山之因。


    當時李綱借水災之事,兩次上書,言辭激烈的抨擊了一些當權者。


    又勸告趙佶不要貪圖享樂,應當減免賦稅,停止害民之弊政。


    然後就遭到了蔡京的報複,把他給貶出了京城。


    趙佶不是不記得,他在欽點李綱過來之前,就再次了解了一下李綱。


    他之所以這麽問,除了套近乎之外,就是想要試探一下李綱的態度。


    以此來看看李綱記仇不記仇,能不能為自己所用。


    也是沒想到李綱如此一本正經,竟讓他看不出什麽情緒出來。


    趙佶點了點頭,也沒對當年的事情再說什麽。


    畢竟都已經過去了,趙佶既不可能為了拉攏李綱,就說自己做錯了,給李綱道歉。


    也不可能舊事重提,為了李綱懲罰心腹蔡京為李綱出氣。


    所以,隻能略過不提。


    趙佶轉移了話題,詢問起和完顏宗翰對戰之事。


    “既已取勝,完顏宗翰攜敗軍潰逃,何不乘勝追擊,將金兵盡數殲滅於都城之下?”


    李綱心中歎息一聲,麵對趙佶的廢話,他也是正經的一一作答。


    為什麽不追,你倒是給的機會追了嗎?


    勤王的兵馬都被你截留下來了,拿什麽去追?


    他李綱自己拿兩把刀,腿著去追嗎?


    不過,李綱的迴答還是給趙佶留了最大的顏麵。


    說了好一會後,趙佶這才又正色道:“朕自從離開都城以後,便禁止了行營與開封的書信往來,朝中對此可有不滿?卿又如何看呢?”


    趙佶終於說到了他心中最重要的地方。


    其實,這個問題就相當於是在問,朝堂上如何看他離開開封府的行為。


    趙佶自打帶著人逃出開封以後,這一路上都沒有往開封府送過信件。


    一直到他在鎮江府安定下來以後,趙桓的誅殺六賊的詔書傳到了鎮江,趙佶這才開始和開封府通書信。


    之前那架勢,一副完全要和都城斷絕關係的樣子。


    當然,這個問題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其實也就是在問朝堂上,百官和皇帝怎麽看他截取了江南賦稅以及截留了勤王兵馬一事。


    當然,截取賦稅和截留勤王兵馬這兩件事情都非常敏感。


    即便是趙佶也不好擺在明麵上來講,所以就用停止書信往來這件事情來代表。


    畢竟停止書信往來,跟開封府斷絕關係和截留勤王兵馬,以及賦稅的事情,算是同一性質。


    這個問題不搞清楚,趙佶斷然是不可能啟程迴去的。


    百官和皇帝的關乎到他迴去以後的待遇問題。


    得益於趙佶讓李綱在外幹等。


    李綱正好腦子清靜下來,推已度人將趙佶心中的顧慮都在腦海過了一遍。


    已經想好趙佶有可能會問什麽問題,要怎麽迴答,才能安撫趙佶心中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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