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蘭姍垂下頭靜默良久,正當籍茗欲再度開口時,她卻倏爾抬起頭,涼薄交雜譏諷的聲音淡淡響起:“所以,他為了給白商枝一個承諾,竟然不惜毀去自己的一隻手嗎?”


    她的聲音輕而柔,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微顫。長明燈下,曾經高傲的麵容已經被失意的盈盈淚意所占領,淚跡斑斑。


    籍茗強忍住在心疼的驅使之下他想上前擁住她的衝動,劍眉狠狠蹙起,似有歎息:“他不愛你。作為男人,我很清楚這一點。”


    “容衍此刻應該在棠梨宮與白家嫡女共枕纏綿,你再等下去也是無益,還是早些睡下吧。”


    他說完,不忍再看她失意的麵容,轉身抬步正欲離開。


    “那真正的愛是什麽?小九,你告訴我,真正的愛到底是什麽?!”


    她嘶吼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籍茗腳步一頓。


    “他若是不愛我,為什麽要假意逢迎,為什麽要納我入東宮,為什麽當初我執意要嫁給他時卻不曾開口言說…”


    籍茗終是忍不住,陡然轉身幾個箭步直直衝到彥蘭姍跟前,撫著她的雙肩憤然道:“為什麽?因為你是彥嘉的長姐,你是國公府的郡主,他娶你隻是為了下好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你也不過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他若是不利用你,又怎麽能在短短幾年內集結兵力去鉗製宮家,安然坐上皇位?他沒有彥嘉的幫助,隻怕連楚王都難敵,哪裏還能像今日這般穩坐高位?!”


    彥蘭姍的神情已然麻木,她任由籍茗撫著她的雙肩搖晃,渾然不知這已是僭越。


    她驀地低低笑起來,長睫上的淚珠隨著她的動作滴落,砸在籍茗的手背之上,炙熱而滾燙。


    “是啊…他不過是一直在利用我罷了…是我一直癡心妄想…”


    籍茗的心狠狠揪起來,他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得很輕:“你很好,是他不配。”


    彥蘭姍抬眸,猝不及防地跌入他赤誠愛憐的目光中,她秀眉微蹙,眼波流轉,似有些不敢相信從他眼中讀出的情愫。


    “你…”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溫熱手掌緊貼著她的肩頭,他手心的溫度被厚重的孤氅隔絕起來,但她依然能隱隱察覺到他掌心的力度,像是緊緊抓住心愛的物什。


    籍茗慌忙垂下眼瞼,生怕晚一瞬便能從她眼中看到厭惡。


    他承受不了。


    他緩緩鬆開握住她雙肩的手,偏過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這世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郡主也是。所遇非良人,及早便迴頭。今日是臣下唐突,望郡主恕罪,先告辭。”


    他轉身,沉穩抬步離開,直至他頎長的背影消失在廡廊拐角時,彥蘭姍還愣在原地,久久未能迴神。


    夜深露重,一陣涼風吹過,頃刻間帶起她如瀑的長發飄揚。


    她靜靜立在有些昏暗的長明燈下,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與她相伴的隻有無言的涼風與皎潔的月光。


    “是我錯了…”


    這一聲不可聽聞的呢喃隨風拂過,融進無邊的黑寂中。


    翌日,當清晨的陽光灑進棠梨宮內殿的帷帳時,雕花床上的絕色女子還在沉睡。


    白蘭和白芷端著銀盤靜候在暖簾外,雙腿發酸。


    白蘭最先受不住,將銀盤放在一旁的長幾上,順勢靠在美人榻上捏著自己的小腿輕聲哀怨:“娘娘怎麽還不起身,小廚房的早膳都熱了好幾趟了。”


    白芷也順手將銀盤放在長幾上,挨著她坐下,輕輕歎息一聲:“娘娘這些時日擔驚受怕,沒能睡個安穩覺。昨日好不容易和陛下冰釋前嫌,安心下來,睡得久一些也是情理中事。”


    “是啊,難得有這麽一天。”白蘭幽幽道。轉念想到昨日她的那番肺腑之言,此刻又不由得後怕起來:“陛下不會秋後算賬吧…”


    白芷失笑著輕敲她的額頭:“陛下要是真生氣,昨日就該把你發落了,還能留到今日嗎?”


    白蘭拍著自己的胸口:“阿彌陀佛,還好咱們娘娘攏住了陛下的心,不然我這下場可就慘烈了。”


    她的目光落在銀盤上的瓷碗,蹙眉道:“難道娘娘還要喝這藥嗎?”


    白芷微微垂首,語中也是無奈:“不知道娘娘今日的心意,但端上去總是好的,讓她自己定奪吧。”


    內殿。


    雕花鏤空木床前的紅燭已燃盡,剩下的蠟炬層層疊疊如矮平的山峰,燭芯靜靜躺在凝固的蠟炬中,寧靜美好。


    容衍長發散開,一隻手肘撐起身子,滿目溫柔地凝視著身側還在睡夢中的女子。


    “容衍…”


    忽而,女子櫻唇微張,含糊嚶嚀道。


    容衍微微一愣,俯下身緊貼在她的耳畔:“我在。”


    “容衍…”她繼而又呢喃,容衍伸手環過她的身子,低頭在她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吻,帶著極致的纏綿愛意。


    “阿棠,我在。我永遠都在。”


    她長睫微顫,慢慢睜開眼。容衍一雙瑞鳳眼含笑,撫上她的側臉:“醒了?”


    白商枝朦朧的思緒逐漸迴籠,她想起昨晚自己毫不遮掩的愛欲,羞赧起來。


    容衍眼見她白皙的臉頰漸漸泛上緋紅,微愣後才反應過來她在害羞。


    他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挨著她更近了些,用低沉溫潤的嗓音在她耳邊戲謔道:“阿棠怎的害羞起來了?難道是昨日為夫沒有將阿棠侍奉好?”


    他溫熱的唿吸噴灑在她耳畔,一陣陣酥麻傳來,她微微喘著氣,麵色更加潮紅:“我…我沒有…”


    容衍麵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阿棠為何不敢看我?是不喜歡我這樣嗎?”他一邊低語著,一邊用唇瓣輕輕順著她修長的脖頸掠過。


    這蜻蜓點水般的吻如一根羽毛輕覆在她的肌膚上,微微顫動,帶著男人纏綿的溫熱唿吸,比熱烈赤誠的激吻更能撩撥心弦,她禁不住地輕闔雙眼,朱唇微啟。


    雙手交疊於容衍寬厚的背上,她感覺自己像一條缺水的魚,隻有緊貼著他才能獲得氧氣。


    容衍閉上眼,用溫軟的唇細細描摹著她每個器官的形狀,唿吸愈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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