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樹整個皇宮唯有一棵,價值連城。因此也需精心嗬護,上需金網鈴鐺驅趕鳥兒,下需木炭輕燃保持溫度。


    飛鸞宮正殿中,宮淑妤慵懶倚在貴妃榻上,麵前半跪著的太醫冷汗涔涔。


    須臾,儷貴妃不耐的聲音響起:“太醫,到底有沒有懷上?”


    程敬身形一顫,覺得自己半個腦袋都懸在斷頭台上。


    他在太醫院一直碌碌無為,平日老實做事,至多不過是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倒賣一些藥材罷了。


    可偏生被宮家看上了眼,給了不少金銀珠寶,軟禁他的妻兒家人,讓他一力促成此事。


    他真是有苦難言,若是幫著宮家做了此事,他日東窗事發,必定是人頭落地,屍骨無存。


    可…他抬頭看到儷貴妃冠上那些閃閃發亮的寶石,心中發顫。


    前後盡是懸崖,他答應與否,隻不過是死得早晚罷了。


    他心頭一橫,喜色浮上麵頰,鬆開診脈的手跪地道:“恭喜貴妃娘娘!恭喜貴妃娘娘!您已經有一月有餘的身孕了!”


    儷貴妃喜上眉梢,搭著春綺的手緩緩起身:“既是如此,還不快遣人去告訴皇上。”


    春綺笑逐顏開,像是早早便知道有這一刻:“娘娘放心,已經遣人去了。”


    程敬心頭一震,脊背彎得更加厲害。


    也就是說,不論他診沒診出這一脈,隻要進了飛鸞宮,儷貴妃懷孕的喜訊便會送進承明殿。


    儷貴妃淡淡瞥了他一眼:“好了,既然是你診出本宮的喜脈,那便由你來照顧本宮的身子吧。春綺,賞。”


    春綺應聲,從懷中拿出一包銀子放在程敬懷中,“多謝程太醫了,以後還要勞煩您多多費心咱們貴妃娘娘的身孕才是。”


    程敬雙手捧著那沉甸甸的銀子,覺得像是捧住了自己的腦袋,止不住地點頭:“是是是,微臣一定盡心竭力,照顧好娘娘的身孕。”


    從飛鸞宮出來,藥童接過他手中的藥箱,抬頭看見他的臉色驚訝不已:“大人,您這才進去了一刻鍾的時間,怎麽麵色如此蒼白,還斑駁結塊了?”


    他抬起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放下袖口卻看見上麵沾了白色的粉末,這才想起今晨進宮之前夫人梳妝時將鉛粉塗抹在他臉上,說這樣可以遮掩他眼下的烏青。


    他抬頭,精致的宮牆碧瓦遮蓋住了半邊白雲,他不知怎麽從心底生出幾分悲涼來。


    “走吧。”


    承明殿。


    皇帝聽到太監的話後,將狼毫筆輕輕放在青玉筆枕上,龍顏大悅:“好!好!”


    那傳話的太監本來還有些發怵,聽到皇帝笑的這兩聲頓時鬆了口氣。


    “傳朕旨意,飛鸞宮儷貴妃賢淑得體,於綿延後嗣有功,晉為正一品皇貴妃,於次月二十行冊封禮。四公主容慕晉為固倫公主,賜號恪靖。”


    王平和那太監皆是一驚,太監欣喜若狂,直接在金石磚上磕了兩個響頭:“多謝皇上恩典!”


    王平待那人走後,小心打探著皇帝的神色,眉宇間並未喜色,心中發顫。


    那皇上晉封的意思…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硬著頭皮道:“皇上,這旨意是即刻便曉諭六宮嗎?”


    皇帝淡淡道:“自然如此,你去安排吧,務必讓世人皆知,朕是如何疼愛這位好愛妃的。”


    王平躬身退下,手心發汗,他總覺得皇上將“愛妃”兩個字咬得很重,仿佛是要嚼碎了一般。


    柳溪閣。


    太子已經許久未踏入柳溪閣的門檻了,自上次交予解藥後,容衍就再沒出現過。


    白商枝收到了儷貴妃晉封皇貴妃的消息。


    “儷貴妃身孕之事已人盡皆知,宮家日漸逼近,我們得盡早離開皇宮。”白商枝沉吟道。


    白芷擔憂道:“老爺那邊已經為小姐安排好了莊子,即刻便能動身。隻是…宮中耳目眾多,我們要如何在這些人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白商枝捏著衣角,輕輕揉搓:“得想個萬全的法子…”


    “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白蘭倏地挑了珠簾進來,語帶欣喜。


    “那你們都先下去吧,去做些琉璃果子來。”


    兩個人自是應下,忙退了出去。


    須臾,一襲暗紫草染鶴氅的太子跨步進來,白商枝本想起身行禮,一打眼卻愣住在原地:“江遲…”


    許久未聽到她這樣喚自己,曄潯恍如隔世。


    他微斂眸色, 一揮長袍在金絲楠木案幾旁坐下。


    “容衍近日繁忙,沒有時間來看你。我幫著他暗中布置了不少東西,宮外也算妥當了。儷貴妃的身孕你也知道了,宮家很快便會動作。宮中不安全,我後日便會安排你出宮,護你周全。”


    他沉穩的聲音徐徐道來,讓白商枝有些意外。


    容衍竟為她安排了安身之處?


    她蹙眉:“我已經一封家書迴去,爹爹已經為我安置好了一處莊子。”


    曄潯耐心勸她:“白太傅雖是為你考慮,但你白家一舉一動皆在世人眼中,若是真有宮變,宮家一查便會知曉。這處地方是我和容衍一起選的,沒有多少人知道。”


    白商枝犯難:“那我若是去了,父親與母親該怎麽辦,他們不會被宮家挾持吧?”


    曄潯看著她緊緊皺起的眉頭,歎了口氣,上前伸手輕輕撫平,柔聲道:“不必擔憂,容衍身邊的羽衛軍是他多年養的私兵,個個都是身懷絕技、武功高強的。容衍會派一支前去保護你家人,再加上你府中培養的親衛,想來便無大礙了。”


    白商枝微怔,抬眸愣愣地看他,片刻後才意識到他是在撫平自己的眉頭。


    她恍惚間想起了上一世,他也是這般為她溫柔撫平眉頭。


    “好。”


    曄潯拿出一個通身漆黑的袖箭,放在案幾上,“這是我這些日子為你做的,雖然是袖箭,但後麵有一個暗槽,你輕輕一拉便有一把匕首,上麵淬了毒,你用時萬分小心,切不可傷到自己。”


    白商枝拿起袖箭,仔細端詳許久。


    曄潯是存了私心的,他在那袖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刻了一個小小的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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