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衛亦舒看著她從袖子裏拿了四個袖珍短卷,腰間錢袋中拿了小指那麽厚的正方形的袖珍折子,香囊中取出了粘在油紙上的兩麵小像。


    攤開放在案幾上,目之所及都是漂亮的男人們。


    衛亦舒算是知道為什麽沈素潔不放心她一個人到處跑了。


    真被人追殺,她要麽拿著這些畫像把對方砸死,要麽拿這些畫像把對方美死。


    “姊姊,你可不能喜歡太子,他有心上人的。”


    衛亦舒攔住她剩下的大逆不道的話,“你餓不餓?我餓了。”


    她不想聽這些八卦,一點也不想。


    別人的八卦要錢,太子的八卦要命。


    沈玉荷聞言,暫時把分享欲扔到了一邊,“我和姊姊一起吃。”


    衛亦舒如釋重負的喊了小紅來。


    不一會就端著兩碟子冰鎮好的飲子送來。


    衛亦舒將案幾上的東西一一收好,放到了一邊,然後將飲子放到她麵前。


    “這是我做的,你嚐嚐看。”


    沈玉荷留心著她的動作,悶悶的應了,埋頭吃著,好一會又突然抬頭,小鹿一般的眼睛濕漉漉的,“姊姊,隻有你會認真聽我說這些,還不嫌棄我,替我把這些收好。”


    就連姨母都時常說她太不像個貴女。


    除了身邊的青衣會這麽替她收拾整齊,她認識的那些貴女們要麽就是舍不得放下,要麽就是覺得不耐煩,隨口叫青衣過來收拾。


    衛亦舒還沒迴答,沈玉荷又道“我是真喜歡衛姊姊。”


    然後又繼續埋頭吃著飲子。


    衛亦舒見她吃得認真,心中震了震,卻還是開口道“其實我覺得你有時候確實挺話多的,尤其是第一天。”


    不管她十四歲還是十五歲,和她終究不是一路人,一時的錯覺帶來的好感如果不能維持下去,將來不僅不能和睦,反而容易引來怨懟。


    這一條規則的對象不分男女親友,世人都是如此。


    沈玉荷抬起頭,目光純澈,“我知道啊,我的姨母和母親,甚至是我阿兄都是這樣說,因為衛姊姊聽得認真,所以才覺得話多啊。”


    衛亦舒覺得她有時候還是很惹人憐惜的。


    “你是客人,我自然要聽的。”


    沈玉荷眼睛亮晶晶的瞧著她,“姊姊,你不會第一次被人告訴她喜歡你吧?不然幹嘛老是否認自己心軟。”


    衛亦舒聽到耳邊就自動換成了,姐姐,你不會第一次被人告白吧。


    衛亦舒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這個小丫頭調戲了。


    “你胡說些什麽。”


    有的人天生細膩,就是會注意一些細節,這和對象是誰並沒有什麽關係。


    她從前因為一些細節而暗戀過班上的語文課代表,可是發現對方隻是教養好之後,就歇了這個心思。


    “我知道啊,京安裏哄著我的人能站滿一條街呢,我怎麽會因為一點好話就隨便喜歡別人呢?”


    衛亦舒失笑,是了,對麵可是個小海後,她倒是聖母心上身,白白操心。


    “那就好。”


    衛亦舒今天突然發現自己的說教味兒太足了。


    這樣不太好。


    如果一定要衛亦舒認可自己身上一個優點的話,那就是她非常喜歡反思,這種反思並不是意識與情緒被動的自我pua,而是她真的會不自覺的去修繕自己的邊界線。


    沈玉荷趴在案幾上看她,“衛姊姊,你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那些貴女呢。”


    京安的貴女各有各的風姿。


    恰如百花般綻放,各有各的獨特,但是都有一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她們都開在了一個園子裏。


    就連沈玉荷自己也是如此。


    可衛阿姊不一樣。


    其實沈玉荷也說不出具體的不同,隻是覺得她並不像其中的任何一個,既不是清冷孤傲,也不是溫和可親,不像自己這樣特立獨行,更不像武碩郡主那樣獨樹一幟,張揚肆意。


    真的很奇怪。


    衛亦舒笑了笑,“大概是我年長吧。”


    沈玉荷沒有糾結這個問題。


    而是和她說起京安的趣事。


    衛亦舒聽得有了幾分趣味,也會問上兩句,沈玉荷也說得認真,還把世家那些所謂的禁忌掰扯得清清楚楚。


    比如李家為什麽不愛和柳家來往,因為人家祖上為了爭一尺地爭執到了府衙,因此成了互相看不上眼的‘世仇’。


    因為聖人多誇了一句兄弟兩人因此怒而分家的。


    妻子打了架因而引發兄弟間大打出手被迫分家的。


    東宮裏寫錯了一個字被同僚參了而結成死敵的。


    聖人麵前因政見不合互相揭短導致對方被妻子追著撓花了臉幾日不能上朝,兩家自此不合的。


    甚至還有更離譜的,議事的殿中,聖人的腳下,因為勸架時說了句何至於此被推攘栽了跟頭的言官哭鬧著不肯再上朝,被聖人派人抬到了皇宮議事殿。


    然後他就為了雪恥一門心思盯著人家,連人家多吃了一頓飯都要被他參到聖人麵前。


    衛亦舒忽然覺得聖人也挺難當的。


    天天見到這麽些玩意兒。


    沈玉荷見她展顏,說得更認真了。


    “姊姊,你也覺得好笑對不對?”


    衛亦舒忍著笑,“確實有些意思。”


    沈玉荷托著香腮看她,“你要是在京安就好了,我們倆還能碰到他們呢。”


    這倒也不必。


    “我在宛南待慣了。”


    沈玉荷便問起她宛南的趣事來。


    衛亦舒想到那日的蹴鞠,就與她講得詳細了些,果然,沈玉荷的眼睛亮得放光。


    “我就說阿兄不許我去是有緣故的。”


    原來還有這樣的好事。


    怪她聽話,竟然白白錯過了這樣的好事。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不知外麵到了留棧,現在他們已經到了江全府的地界,留棧也豪華許多。


    衛亦舒戴上了冪籬與沈玉荷一同下了車。


    過來扶她的,卻是沈素潔。


    她下了車才發覺沈玉荷站在旁邊狡黠的笑。


    隻能客氣的朝他行了禮。


    衛斯越本以為沈素潔是過來接沈女郎的,便沒有過來,此刻見他還在原地,便下意識就過來攔住了他的話頭。


    “長姊,我們上去吧。”


    見了衛斯越,衛亦舒才放下心,點了點頭,與他一起離開了。


    等他們上了樓,沈玉荷才走到沈素潔麵前,惋惜道“可惜姊姊不喜歡比她小的,我很喜歡她呢。”


    沈素潔掃了她一眼,“上去吧,水備好了,你好好休息。”


    沈玉荷看著他的背影,跺了跺腳,才跟上他,“阿兄,你這麽悶可不行。”


    說著就推著他往上走,然後拽進了自己的房間,“阿兄,你本來就比衛姊姊小些,已經是不足了,還這麽悶,衛姊姊更不可能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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