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到,旁邊便停了一輛馬車,掀開簾子,走出一位鬢斑白的老者,看著怎麽也有六十歲了。


    老者察覺旁邊的目光,靜靜看了她一眼。


    宴傾勾唇一笑。


    今日沒有官員會這樣明目張膽地過來湊熱鬧,害怕落人閑話,她大概已經猜到是誰,禮儀周到,禮貌問好。


    “嚴相來了,路途顛簸,身子可還好?”


    好歹也是一朝威望頗高的宰相,門下學生弟子無數,如今親自來刑場,帶著的人也就隻有一個驅車的馬夫而已。


    因家中庶女做的惡事,也因他從中作梗、縱容,老來顏麵掃地。


    嚴相思慮了一下,看著馬車上顧家的燈籠才猜出她是誰,結合那些風言風語,沒好氣冷哼了一聲。


    “娼妓出身,不幹不淨,你也配和老夫說話?”


    宴傾瞬間冷了臉,一點也不客氣了。


    “我心平氣和地同你說話,你張口閉口就罵我,隻聽外麵對我身份的傳言,卻不聽早已傳揚出來的真相,給你麵子你不要?”


    距離很近,這老頭指定聽得到,她一頓輸出。


    “一把年紀的老禿驢,家裏養出來這麽個混賬,今天還得陪著她在這兒丟人,可惜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那群人全都是來看你家笑話的,你敢擠進去嗎?”


    “你那些其他的女兒好可憐,你養出來的庶女做出這種事情,嫁人的從此在夫家抬不起頭來,沒嫁人的以後也別想議親了,高興吧?”


    “大半截身子都已經被棺材板蓋上了,這麽丟人現眼還嫌不夠嗎?還爬出來在這叫喚什麽?”


    她冷笑,“我求你了,滾吧。”


    嚴相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她一個年紀小小的女兒家口中說出來的。


    那話罵得那樣髒,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憋得滿臉通紅,到最後也隻憋出來四個字反駁她。


    “有辱斯文!”


    宴傾拍拍手直接進了車裏,懶得看外麵烏煙瘴氣的場麵了。


    今天本來也沒什麽好看的,除了嚴相精彩的吃癟表情外,也就顧千塵砍顧家人腦袋了。


    太血腥,不喜歡,就安靜等他吧。


    隨著那邊的鼓聲敲響,嚴相這邊縱然還在生氣,也不能再耽誤著。


    禁軍已經過來“請”他過去上座一觀,自覺臉麵上過不去,他低頭尷尬地往前走。


    哪怕如此,也沒能躲過百姓的唾沫星子。


    他往監斬官旁邊一坐,下麵瞬間起了沸沸騰騰的民怨,那些更加不堪入耳的詞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個遍。


    監斬官好心提醒著他。


    “今日的事情都是陛下吩咐的,還請嚴大人別往心裏去。”


    他欲哭無淚,“好。”


    一係列流程走完,罪犯才被押了出來,一時間民怨滔天。


    宴傾從馬車小窗口看了一眼,一群劊子手走來,為首的人赫然是顧千塵。


    他手中拿著一柄鋥亮的刀出來之後,周遭瞬間安靜了許多,眾人麵麵相覷,神色各異,無一不震驚。


    等他走到了顧江身側,那身著囚服、身形狼狽的男人轉過頭來,震驚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顧千塵勾唇,唇角的那一絲笑意卻是格外嘲諷的。


    “驚訝吧,以子殺父,哪怕全天下都罵我,我也要親手報仇。”


    “一道聖旨幾天之內就這麽讓你死了,沒受什麽痛苦折磨,我心中真是不甘。”


    “今日你會被大卸八塊,曝屍荒野,讓野狗野狼隨意啃食,死無全屍,更不會有人替你收屍。”


    他抬手一指。


    “看,你的愛妾、你的愛子都在這裏了。”


    顧江往那邊一看,咬牙切齒罵出聲來。


    “賤女人,當年如果不是你百般勾引我,我顧家侯府怎麽可能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渾渾噩噩的嚴朧煙抬起頭來,眼睛瞪大,好似要掉了出來。


    她瘋癲笑著,聲音又尖又細。


    “你心中如果沒有那些欲念,又怎麽可能會被我三兩句話就說動!顧江啊顧江,真該讓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如何苛待郡主夫人的!”


    “閉嘴!”嚴相狠狠拍了桌子,再這麽說下去,嚴家的臉就要被丟盡了。


    斬殺令牌擲於地上,劊子手紛紛上前半步站在側麵,顧千塵隨之走去,繼續戳他的心。


    “往你的右手邊看一看,顧家幾代都在這裏了,一眼望不到頭呢。”


    “你那寶貝兒子顧辰,在獄中因逆黨詩文一事被嚴刑拷打,嗓子被滾燙的鐵漿直接燙冒煙了……”


    如今的顧辰,佝僂著背幾近昏迷,連意識都要沒了。


    顧千塵歎息,隨著一聲令下,已經揚起刀刃。


    嚴朧煙在那哭得抽噎,身子抖得不成樣子,反觀顧江已經淡定多了。


    顧江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幽怨地看向顧千塵。


    “今天你我父子恩斷義絕,我再也不會認你!從今往後你沒爹又沒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變成鬼也不會饒過你!”


    “好,”顧千塵笑,“忘記告訴你了,重查當年舊事是我告到了皇宮的。”


    “我等你來我夢中,提刀殺你千萬次。”


    話音落,手起刀落,血濺三尺。


    圍觀的民眾退了又退,驚駭地看著慢慢滾落下來的人頭,嚇得臉色巨變。


    顧千塵手上使出來的力氣是最大的,毫不客氣地直接把他的頭完整的砍了下來。


    溫熱血跡濺了半張臉,他閉上眼睛,如釋重負。


    宴傾眯眼仔細看了一下,拿出了帕子遞給車夫,“勞煩去打濕一下。”


    車夫應下,宴傾下了馬車,又拿出來一個幹的帕子。


    她從側麵往那邊走去的時候,心中也在感慨。


    當初她親手殺周夫人,完全是因為原主早先已經忍受周建騷擾,百般狀告無門,與其大費周章地一級一級往上告,不如直接幹脆利落地動手。


    而顧千塵身後,尚且還有真心對待和保護他的人作為後盾。


    他想查顧家的事情,一紙證據交上去,整個京城裏裏外外便掀起了腥風血雨。


    宴傾歎了口氣,感覺……沒必要再掛念過去的那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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