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晚上簡單地收拾了東西之後,二人便準備迴亳州。


    那裏住的客棧還沒退,還有些東西落在那,得一起帶上,往後應該不會再迴來了。


    而歸程之中還有個意外之喜——戰事初步平息了。


    此番數萬大軍馳援而去,老將出山,糧草輜重和後援全都跟得上。


    大軍占據廬州府水地,背靠淮州府瓦城,沿線集結,短短幾日就以水戰大獲全勝。


    再往南追去,對方的支援跟不上來,故意讓出的饒州府很快奪迴。


    以此為節點鼓舞士氣,全軍壓境而去,打得對方落荒而逃。


    有這麽個好消息,顧千塵迴去的時候也就放心多了。


    他早先在這邊耽誤了許多時間,擔心入了戰場之後,得迴京複命,來來迴迴耽誤事情,還容易打草驚蛇無法觸及真相。


    還好,如今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清明過去一個月,節氣已立夏,抵達京城之後,已經進入了四月。


    京城的天似乎還停留在春日,暖洋洋的風中有些涼意,正是愜意的時候。


    他們到達的這一日,京郊的一處山水之間正在舉辦詩會,宴傾匆匆瞧了一眼,還挺熱鬧。


    馬車進了城門之後,走了許久才停下,到地宴傾掀開簾子一看,並不是侯府。


    顧千塵耐著性子解釋著。


    “我十三歲那年,皇上賞了這處宅子給我,從那之後,我大多日子的都是居住在這裏,很少迴侯府。”


    那地方早就住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了,顧千塵待在那渾身不自在。


    這裏隻有他一個人住著,幾個負責打掃宅子的下人都是宮中出來的老人,很有分寸。


    見著他帶著女子迴來,一句話都沒多問,隻在東西都搬進來之後,若有若無地提了一句話。


    “小侯爺,今年立夏朝見禮推遲,正是明日。”


    顧千塵沒忍住多問。


    “太後她老人家怎麽了?”


    “哎,太後娘娘是年輕時隨著先帝征戰落下的毛病了,入春身子便不爽利,接連病了一月有餘,近些日子好了些,還念著立夏的朝見禮。”


    顧千塵心中已經有數,揮了揮手,身邊跟著了兩個下人,別下去各自忙手頭上的事情了。


    宴傾背著自己的小行囊,跟在他身後有些疑惑。


    “朝見禮是什麽?以前好像從未聽說過。”


    扯著她的衣袖邁過台階,顧千塵心情不錯說起這事。


    “律法規定,每年元日、冬至、立夏、立秋、立冬日,外命婦需朝謁皇太後,即是大臣家中有封號的家眷。”


    宴傾似懂非懂,“得了誥命的是吧?”


    “對,內命婦是後宮嬪妃,外命婦即是這些人,有個事得告訴你,我父親的小妾也有誥命。”


    宴傾:“……”


    難以想象侯府那老頭偏心到了什麽程度,小妾封誥命不是沒有例子,但大多都是兒子爭氣掙來的。


    但顧千塵那個庶出弟弟似乎隻會念詩。


    顧千塵見她語塞,又笑著道。


    “還有個事,有誥命的妾死後被抬入祖墳還是安葬在野外,也是有講究的,但定然是不能與丈夫合葬的。”


    宴傾點頭,“這個我知道,肯定是真正名義上的夫妻才能合葬。”


    顧千塵攤手,“我母親已經入顧家祖墳,但我父親早早就已經許諾,自己百年之後,身邊的位置要葬他的愛妾。”


    tmd,宴傾現在恨不得扛著鐵鍬過去,直接把兩人埋在一起。


    犯下十惡不赦大罪的人還想當什麽純愛戰神?


    不是想死後葬在一起嗎?現在直接入土為安算了。


    偏心程度,匪夷所思。


    顧千塵習以為常,見她跟個河豚似地氣的鼓了起來,倒還覺得挺好看,扯住了她的衣衫繼續往裏走。


    “這裏麵有間小院你肯定喜歡,坐北朝南,院中有一年四季都開不敗的花。”


    宴傾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安置好東西,宴傾便拉著顧千塵一起商量了起來。


    既然明日外命婦需要入宮朝見,那侯府小妾肯定也會去。


    趕得這麽巧,不搞點事情都對不起這個巧合。


    宴傾一臉狡黠,瞧著像個活潑靈動的小鹿,滿肚子都是壞主意。


    顧千塵來了興致,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你有什麽打算?”


    宴傾邪惡一笑。


    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有點期待對上這位小妾是怎麽迴事?


    ……


    第二日,宴傾與顧千塵一同入宮。


    顧千塵穿了一身緋色圓領袍,衣服上的仙鶴補子精巧奪目,腰間係著革帶,踏著皂皮靴,瞧著還真挺像那麽迴事。


    身上雖說少了些自在,但瞧著穩重多了,頭上就差一頂烏紗帽了。


    他原本也是能討到軍職的,不過那年他親自迴來的時候拒絕了。


    他願意在關鍵的時候出手,但不願意為此身份束縛一生。


    宴傾沒什麽正兒八經出席大場合的衣服,今日所穿鵝黃淺綠的衣裙,還是顧千塵昨天讓人去買的成衣。


    對襟窄袖的褙子適合今日時節,係帶飄著,走起路來隨風窈窕生姿。


    抬手撚著帕子的時候,一股弱柳扶風的勁兒便出來的。


    今日是特地如此打扮的,得給嚴氏小妾留下一個弱不禁風的印象,方便日後行事。


    雖說早知她會如此穿著,但顧千塵出了屋子,瞧見她在嬤嬤指點下屈膝行禮的樣子,還是移不開眼睛。


    多盯了幾眼,他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忍不住用餘光看著。


    這些年,顧千塵見過天底下形形色色的女子,各個他都唯恐避之不及,從不與其多言一句話。


    有時是刻意避嫌,有時是實在不喜歡女子近身。


    他早先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不喜歡女子,為此羞愧而又惆悵了好長一段時間。


    可遇著眼前的宴傾,不知不覺間這些毛病全都好了。


    而且,她的容貌當真是一等一的絕色,在顧千塵看來,世間任何的詞句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他抿唇,想起潁州那夜她落在自己臉頰的吻,像一根輕軟的羽毛掃過。


    直到今日迴想起,依舊能把他的三魂七魄勾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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