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身後不遠處有動靜傳過來。


    “你們倆在那幹什麽呢?還不快些過去催促一下笙簫小姐!一會兒就該候場了!”


    宴傾趕緊應下。


    “是,奴婢這就去。”


    顧千塵學著家丁的姿勢,佝僂著腰跟了過去,催促完笙簫之後,二人一左一右的就站在門邊等著。


    宴傾站的地方逆著微弱的光,本就故意扮醜的麵容,在黑夜裏更加看不清了。


    幾人一同送著笙簫到了門口,宴傾假模假樣的陪她走了一段,便被那邊宴席的人接了過去。


    她迅速原路返迴,重新迴到那間屋子的時候。


    關上門,迴頭一看。


    嬤嬤已經被五花大綁到了柱子上,繩子勒著她身上的肥肉,嘴巴裏塞著破布條,掙紮中沒有半點動靜。


    這人倒是個聰明的,深吸一口氣,正要用鼻腔發出聲音,顧千塵毫不客氣,抬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


    呃……畫麵太美不敢看。


    宴傾走過去,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灰才湊近。


    “還記得我嗎?嬤嬤?”


    女人驟然瞪大了眼睛,隨著宴傾起身,目光從未從她的臉上離開過。


    宴傾接過顧千塵遞過來的匕首,冰冷泛著寒光的刀刃,毫不客氣地貼在了她腰間的肥肉上,出言威脅。


    “你肉太多了,我問話你如果不乖乖迴答的話,就別怪我幫你解決一下肥肉的負擔了。”


    這嬤嬤瞧著已經年近五六十,身體如此肥胖,在這個多病的年紀裏都是害怕死亡的。


    於是乎,宴傾直接把匕首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宴傾忽然聞了聞,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去。


    尿失禁……


    親娘啊,服了。


    顧千塵皺眉,原本還以為是個硬骨頭,沒想到這麽禁不住嚇,這點小把戲都能把她唬住。


    鬆了她的鼻子,拔了她嘴裏的布,顧千塵拿著劍架在她的頸側。


    “問你一件事,京城勇毅侯府的侯夫人死於嘉崇二十八年,也就是十四年前,從那以後你為何杳無音訊?”


    “凡是在府中為奴仆的人,定然是有一紙賣身契握在主家的手中,你是帶著這樣東西離開的,是誰授意?”


    嬤嬤眼睛又瞪大了許多,看著眼前芝蘭玉樹的男子,已經猜到了他是誰。


    一別十四年,當年的頑皮孩子,如今已經是軍功在身的小侯爺。


    她似乎深陷入了迴憶之中,眼眶中蓄著淚,斷了線一般沿著臉上蒼老的溝壑紋路流了下來。


    顧千塵咬緊牙關,氣得幾乎發抖。


    “別在我麵前掉眼淚,我隻要聽你一句實話。”


    半晌,老嬤嬤佝僂低下頭去,從幹啞的嗓子中擠出幾個字眼。


    “是……是主家授意我做的。”


    宴傾一懵。


    主家??她是侯府奴仆,主家可不就是勇毅侯嗎?


    顧千塵唿吸不穩,卻並沒有對這個結果震驚,仿佛多年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他一直在苦苦追尋的不是答案,而是證據。


    從懷中拿出早就已經寫好的證詞,顧千塵用一種近乎冷漠的語氣開口。


    “咬破你的手指,自己在上麵按上手印,我母親對你那麽好,你卻害她一命歸西,如若心中仍舊存有愧疚,便在這好好活著,等有朝一日對簿公堂時做我的證人。”


    老嬤嬤點頭,顯然這些年也被這件事情折磨著,內心不安。


    證詞上按了手印之後,顧千塵吹幹血跡,鬆綁之後收拾好了這裏的一切,率先離去。


    宴傾警告的迴頭看了一眼嬤嬤,緊跟而去。


    二人換迴衣服之後悄悄出去了,找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客棧落腳,一會去,顧千塵就把自己關在裏麵一言不發。


    宴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敲門去勸勸。


    二人住在二樓,正門他不開,宴傾瞧著他的窗戶,翻過去有點太冒險……


    夜色正濃,外麵也沒人發現,她思考了一下,還是緊緊扒著牆往他的窗戶挪了過去。


    靠近的時候,餘光裏便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桌子前發呆,宴傾故意鬆了一隻手,驚唿出聲。


    下一瞬,顧千塵人已經到了窗戶前,他大半個身子探了出來,結實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宴傾,單手直接把她抱了進來。


    宴傾順勢緊緊摟住了他,進了屋子裏之後也沒鬆開。


    顧千塵靜靜道,“放開。”


    宴傾不依不饒,死死的摟著他的腰。


    “顧小侯爺,你跟我撒謊這件事要怎麽算賬?總不能就這麽過去了吧?”


    雖然心情不佳,顧千塵還是耐著性子開口。


    “出門在外隱藏身份方便一點。”


    宴傾又掏出了脖子上掛著的月光石,一雙泛著琥珀色的眸子望著他,眉頭微微皺起,眼中神色受傷。


    “你說你要娶我,卻不肯對我坦誠相待嗎?”


    顧千塵低頭,借著屋中的燭火,看著那月光石上的光芒。


    他咬緊了牙關,眼中好似進了沙子一般起了淚意。


    宴傾見此,抓著他的手握住了月光石,溫柔的聲音中帶著堅韌的力道。


    “你我許諾終身,那麽往後你要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會無條件支持。”


    他終於鬆動,那一席話,觸動了他心中的一片柔軟。


    “你也聽到了,兇手是我父親,陛下欽封的勇毅侯……”


    “我以人子之身狀告父親,是否成功還不一定,肯定會被全天下非議詬病,會連累你的。”


    宴傾反駁著。


    “律法之中定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殺妻屬惡逆,你為母親之正義而不徇私情,這是自古為人稱頌的大義滅親。”


    “既是為後世之人所稱讚的壯舉,你又何須擔心會連累我?”


    她一席話,顧千塵無處辯駁。


    掌心握著這塊石頭,記憶與時光仿佛一同倒迴幼年。


    那時,父親還未迎娶青梅竹馬的愛妾,他也還沒有弟弟,勇毅侯府的一切同尋常人家一樣,其樂融融。


    此去經年,歲月不歸,母親已故去十四載。


    那個家早已沒有了顧千塵容身之所,除了小侯爺的身份,他什麽都沒有。


    此刻,宴傾似乎讀懂了他心中所想,溫柔的掌心覆蓋住了他的手背。


    “顧千塵,我陪你殺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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