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走沒兩步,手上的力道忽然鬆了。


    顧千塵一臉懵的看著鬆開手的宴傾,“你怎麽……”


    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宴傾都被他逗笑了,怎麽著,今兒來這裏是做賊的,他還想牽著手光明正大的在這逛?


    顧千塵反應過來,無措的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恍惚間意識到,剛剛自己幾乎脫口而出的話有多麽荒唐。


    他查案的時候一向是討厭別人跟著的,男人都不行,容易耽誤事。


    可他今日居然……


    又窘迫起來,腦子裏一片空白。


    宴傾無奈,“跟我走。”


    真是服了,居然還有這種男主,說句奇葩都不為過。


    顧千塵跟上,到了偏僻的角落,宴傾抬手一指,他便出去把那婢女打暈了拖過來了。


    換上了婢女衣服之後,宴傾若無其事的抹了些灰在臉上,沿著剛剛來的路,往那個化妝的屋子走了過去。


    顧千塵猶豫了一下,又去打暈了個家丁拖走,換上了對方的衣服,也往那邊去了。


    宅子人來人往,賓客在閑逛,歌女在準備,下人們忙著伺候來迴跑,熱鬧非常。


    宴傾進了那間屋子後,一抬頭便看到了個記憶中的熟人。


    這是和原主一路從教坊司走過來的好姐妹,二人相互扶持走過了最困難的時候,關係非常好,是個信得過的人。


    猶豫了一下,趁著對方去屏風後麵換衣服的時候,宴傾若無其事的摸了過去,見她時便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鄭詩雨瞪大了眼睛,愣著沒出聲,宴傾這才沒捂住她的嘴。


    哪怕宴傾現在故意裝扮的很醜,昔日姐妹一見麵還是認出了她。


    望著宴傾臉上已經沒有那麽恐怖的疤痕,人也完好無損的站在這。


    鄭詩雨抬手捂住了嘴巴,害怕自己發出聲音,無聲中熱淚滾滾而下。


    宴傾不忍心,還是湊過去抱了抱她,趁機直入主題,聲音壓的極低。


    “以前照顧我的那個嬤嬤還在這裏嗎?”


    鄭詩雨輕輕點頭,輕聲開口。


    “你走了之後,廬州府便出了新的頭牌,名叫笙簫,那嬤嬤手藝一流,得了許多錢財才留下來照顧笙簫。”


    這名字……記憶裏也是有的。


    身材、姿色、才藝等樣樣都比不上原主,但單拎出來,也是個驚豔的女子。


    她平日裏甚少與人打交道,也不得罪人,大多時候都在自己獨自一人練習,就是個古代版的卷王。


    鄭詩雨見她感興趣,便接著剛才的話繼續了。


    “笙簫等會兒便要和我一起上去,她是主舞,你若是對那嬤嬤感興趣的話,我給你指個路,你直接過去。”


    笙簫並不跟她們一起化妝,有自己獨立的一間屋子。


    她表演的時候,嬤嬤便在屋裏候著,結束後還要為她補妝,大概就是這麽個流程。


    宴傾沉吟片刻道。


    “你們這舞要跳多長時間?”


    “一炷香多一點,加上提前候場和結束後的謝幕,應該剛好兩柱香。”


    宴傾鬆了口氣,這時間已經比較寬裕了,來得及的。


    見鄭詩雨淚眼朦朧的樣子,宴傾有些心軟,抬手幫她擦拭了一下,暖聲安慰。


    “放心,我現在過得很好。”


    外麵已經有人在催促,鄭詩雨便心急的推搡著她,“見了你我就安心了,你快走吧,今日不是敘舊的時候。”


    宴傾點點頭,窗外傳來了兩聲貓叫,她就近從窗戶翻出去溜了。


    窗外,顧千塵穩穩拉住了她,“跟上。”


    剛剛二人的對話他已聽到,等會笙簫離開屋子之後,二人就可以直接進去了。


    還好今日府上戒備不嚴,大多的人都留在宅子外麵巡邏了,接觸不到裏麵的酒色,內院裏的春光向來不會乍泄。


    傍晚的天黑的很快,夜色已經暗沉下來,這邊點的燈並不多,黑夜裏鬧哄哄的。


    二人提前去了那間屋子附近等著,徘徊的時候,宴傾忍不住問起了這個案子。


    “你如此大費周章輾轉多地,也不是官府的人,這案子應當與你自己的親人有關吧?”


    宴傾這句話直擊要害,顧千塵沉沉的緩了口氣,心頭壓抑,說不出話來。


    既如此,宴傾心裏也有數了。


    她脖子上戴的月光石,是他母親唯一的遺物。


    京城裏千嬌萬貴的小侯爺不遠千裏而來,隱藏身份避開官府,那一定是個極其重要的案子,且表麵上已經結案。


    曾有過軍功的他並未參與前線戰爭,而是在查案,那便隻能是與至親之人有關的了。


    他母親……宴傾沒問出口。


    這麽敏感的話題問出來,不就是戳他肺管子嗎?


    多日相處下來,見慣了他恣意無拘的模樣,便不忍心看到他傷心落魄。


    二人間氣氛正安靜的時候,顧千塵卻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主動開口了。


    他先是深唿了口氣,才有些釋然的笑了笑。


    “我始終懷疑當年母親的死有問題,她一個並不愛出門的人,怎麽會溺斃在府中池塘?”


    “而我母親走了之後,她貼身伺候的嬤嬤一夜消失,杳無音訊,顯然不是她一個普通人能辦得到的。”


    顧千塵這幾年一直在追查這個線索,越是找不到蹤跡,越是相信其中有貓膩。


    宴傾一呆,一下子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所以,那嬤嬤從你家逃離之後,就來了我家伺候?”


    “而我家因罪覆滅的時候,她走投無路,等到我入廬州府,又跟著進了官府宅邸伺候?”


    在這地方待著,比在外麵好不知多少倍,起碼府邸外麵是有人守著的。


    而關於她的過去並無人知曉,連原主本人都不知道,她隻需安心在這裏生活便是。


    後來,那嬤嬤又繼續跟著笙簫,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這裏,官府的人就是天然屏障。


    顧千塵頷首,道出其中關竅。


    “我十五歲便離家在外,沿著這條線一直查到今日才有了線索,此人絕對受過點撥。”


    從過去到現在,其中環環相扣,顧千塵六年間已經輾轉多個地方,終於即將觸及真相。


    宴傾格外堅定的望著他。


    “放心,今日定然會有個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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