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錯落斑駁的影子落在花上甚是好看,宴傾走近其中一處,問了花匠。


    “這是什麽花?好好看。”


    工匠正要開口說話,視線裏已經看到了一個身影,便止了聲音。


    宴傾疑惑的抬起頭,身後已悠然傳來一道聲音。


    “虞美人,這株是白色重瓣,我母親也喜好花草,種過這種,可惜它們都熬不過京城冰冷的冬日。”


    再次提起母親,裴憬釋然一笑。


    宴傾害怕再次觸及到他心中慘痛的過去,拉著他往遠處走。


    “我剛剛瞧見那邊還有個秋千,你幫我推好不好?”


    “好。”


    露曦向晚,簾幕風輕,小院閑晝。


    小院匾額摘下,換上新的——花苑。


    ——


    三月後,花苑來了個客人——許濯纓。


    說起這名字,許多人都是陌生的,但若提起當年許皇後孤身出宮門,民間三歲小人都能說出一段奇談來。


    自從那一日出宮離開之後,她拜別家中父母,一路輾轉多地,拜訪舊時好友。


    如今聽聞裴憬在南詔,她恰好到了此地,便順便過來看看,感謝當年之恩。


    上次匆匆一別,他還是立於馬上、萬軍前不見喜怒的統帥。


    眼下已經裹上有些破舊的褂子,隨著府中的花匠照看花朵。


    離的老遠,裴憬還沒注意到她的時候,許濯纓便紅著眼眶深深一拜,心中由是感激。


    宴傾過去迎客,先帶著她去看孩子了。


    先帝無子,所以後宮嬪妃們都沒有孩子,終日隻能獨自一人坐在冷冷的宮中。


    這事宴傾也打聽過,倒不是裴憬故意在裏麵動了手腳,也不是這些女子身子有問題,而是先帝本就體虛,注定無子。


    許濯纓格外喜歡這孩子,盯著看了又看。


    外麵又一陣熱鬧,宴傾有些疑惑的探頭,又看見了個風塵仆仆的熟悉身影。


    穀豐來了!


    府中的下人都和他很是熟悉了,裴初霽是他一手照顧到出生的,比府裏的那些大夫好用多了。


    孔管家和他更是熟悉。


    此番穀豐也正是因此過來,月前,他夫人有孕,求了裴憬恩準,把遠在京城的穀豐喊了來。


    往後孩子出生,這院子裏可就熱鬧了。


    裴憬剛好收拾趕緊過來,瞧見穀豐之後,領著他過來了。


    宴傾注視著二人走來,笑著和裴憬身後的穀豐打著招唿。


    “你怎麽來的如此之快?剛剛瞧見你還帶了那麽大的藥箱來,快進來,真是好久不見。”


    穀豐受寵若驚,一進門瞧見個熟悉的人影,四目相對的時候也頗為感慨。


    他在女子婦科一道上也算小有成就,先帝無子的時候,常常為後宮中的嬪妃們看診,許濯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往事迴憶上心頭,許濯纓無所謂一笑。


    “快來坐下吧,我最近脾胃剛好不太好,也不知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穀豐看了一眼裴憬,後者點點頭,他這才上前來。


    把脈的時候,裴憬在旁邊給她們沏著茶,順帶囑咐了一句。


    “等會兒也給阿傾看看,你日後留在這邊照顧小孔的夫人,隔三差五也來請個脈,我給你開十倍的工錢。”


    穀豐一聽,一下子激動的手一抖,嚇得許濯纓心驚肉跳,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穀豐趕忙道歉。


    “脾胃確實虛,等會我給您開個方子。”


    許濯纓點頭,“好。”


    宴傾主動的很,直接把手腕遞了過去,另一隻手接了裴憬遞過來的茶水,熱度剛剛好。


    這裏有兩家茶莊的茶特別好,一家是老字號,裴憬鍾愛其中的苦澀之味。


    而另外一家花茶做的比較多,宴傾沒事的時候總愛喝點。


    等到宴傾茶水下肚,穀豐這才笑著起身,轉而拜了拜裴憬。


    “大人,若往後你隻付我十倍的工錢,我怕是要跟你鬧上一鬧了。”


    裴憬臉一黑,“……你這是什麽意思,跟我撒嬌?”


    一屋子的人瞬間笑得合不攏嘴,正疑惑之時,穀豐泰然自若道。


    “大人,夫人已孕一月,您說我該不該多討些工錢?”


    裴憬霎時愣住,瞳孔微微一震,當場呆若木雞。


    許濯纓也是錯愕不已,沒想到趕的這麽巧,心中倒還有些羨慕她年紀輕輕便要有第二個孩子了。


    這事,宴傾倒是覺得在意料之中,月事遲來她就猜到了。


    眼下,她偷偷一笑,默默觀察著裴憬的表情。


    他在如遭雷劈的心境中迴過神,難以置信的注視著宴傾,聲音裏都帶著詫異。


    “這麽快??”


    最後一聲險些破音。


    宴傾竊喜一笑,對著穀豐揮揮手,“麻煩你去院中報個喜!”


    “好嘞!”


    穀豐一溜煙的去了,沒過一會兒,院子裏熱鬧的要翻天了。


    老來遇見有情人的孫管家,也匆匆忙忙的趕了迴來,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帶頭張羅著準備起來了。


    許濯纓沒留下用飯,有事便先走一步。


    過了一會兒小棉也來了,宴傾便做主,讓穀豐繼續照顧著她,反正都住在一塊。


    現在宴傾也是個有經驗的了,有渡劫丹在身,孕期沒什麽好怕的。


    裴憬一切都允了她,反正府中原本就有大夫,是請來照看裴初霽的。


    眼下長子尚幼,腹中又有了個,裴憬隱隱期待,寄所有的希望在這一胎上。


    一開始他不打算要兩個,一個足矣,奈何說不動阿傾。


    哪怕躲著她,夜裏溜的遠遠的,她依舊能貓著腰跟過來,堵著不準走。


    鬧了幾次,宴傾不太想理他了,裴憬便軟了下來,不再跟她作對了。


    花苑鬧哄哄的,裴憬拉著她去了後麵小花園的秋千,鄭重其事的告訴她。


    “無論如何,這胎生完絕對不生了!”


    宴傾笑眯眯點頭,完成任務誰還願意繼續生?


    “好,都依你。”


    見她溫順聽話,裴憬總算鬆了口氣。


    ……


    時間一晃,京城已入冬,而南詔依舊清風拂麵、陽光柔懶。


    看不到京城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的雪景,也躲開了奇冷無比的天氣。


    南詔有個玉龍雪山,若是實在惦記著大雪,去走一遭也就滿足了。


    小院添丁,小棉生下一個女兒後,裴憬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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