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有的是有經驗的乳母和嬤嬤帶孩子,宴傾倒操不了多少心。


    如此一想,也就勉為其難能接受這孩子了。


    但願長大些果真能夠好看點,起碼得繼承一點她的基因吧?


    眼下天冷,不宜受風,裴憬小心抱著宴傾從暖廊迴屋。


    迴去之後,裴憬著人小心照顧著一些。


    坐月子會流月餘惡露,很是折騰人,這段日子還得萬分小心飲食起居。


    萬一有什麽不妥帖的地方,很容易對母體造成損傷,往後留下一輩子的傷病。


    裴憬在那邊一遍遍的吩咐,宴傾在屋裏已經擦幹額頭的汗,躺平睡著了。


    這邊吩咐好,命孫管家好好照看孩子,裴憬帶著小孔去找那倆個穩婆了。


    近些年許多官宦女眷都是她們接生,也算有些名氣了,但這張嘴生的實在不好,張口閉口貶低人。


    裴憬到的時候,人已經被關在了柴房捆起來,嘴堵著,倆人活像兩頭肥豬。


    他側身,冷然開口。


    “拖出去。”


    孔小管家莫名抖了一下,按他所說照做。


    自從成婚以來,大人的脾氣幾乎收斂的沒了,尋常瞧著笑吟吟的,和氣的很,也很愛開玩笑。


    他是神龍年間年初六入的府,跟著孫管家學東西,那時宴傾還是貴妾,正得寵。


    彼時的裴憬惡名遠揚,是個挾天子令諸侯的權臣,皇親國戚的胳膊腿都隨便砍。


    如今不過才過去一年多,越發有人敢如此放肆了。


    如果放在以前,哪裏有人敢當著大人的麵多說一句話?


    聽說先前還有隱疾未愈的時候,府中風聲鶴唳,下人們都提著脖子過日子,指不定哪天就血濺東牆了。


    人拖出去之後,有些路過的下人停了腳步,悄悄看著。


    裴憬忽然朗聲道。


    “既然經過這裏,那都仔細看著,因著夫人懷孕和如今生下小公子,府中才從外邊多招了人,有些心懷不軌的今日看著就是。”


    裴憬轉身拔出一側府兵的刀,森然迴眸掃視一眼,語氣冰冷刺骨。


    “府中以夫人為尊,誰敢悖逆,哪怕隻是嘴上議論,那都是藐視我裴憬。”


    “我這人身上背了許多人命,不差這兩條。”


    言罷,他手裏的刀便要砍下去,孔小管家真是心驚肉跳,但並不敢阻攔。


    大人是真的動怒了。


    正在關鍵的時候,外麵傳來一聲尖細唿喊。


    “陛下駕到!”


    裴憬手中刀刃停在半空,看向了那邊正走來的劉衍和一幹伺候的人。


    院中的人紛紛跪地參拜。


    他一眼便能猜到發生了什麽,自顧自笑著走了過去。


    “聽聞夫人平安產下一子,特親自前來祝賀,先前養胎的時候,府中禁止旁人出入,我一直沒來,今日亞父不會怪我來晚了吧?”


    裴憬反手收了刀,緩和了語氣。


    “無礙,心意到了就好。”


    劉衍揮揮手,示意孔小管家跟著去接後麵送來的賞賜。


    院中人心各異,有些人緊張的很,等劉衍喊了平身,起來的時候摔了好幾個。


    劉衍走近,接過來裴憬手中的刀。


    春風寒冷,吹的薄刃寒芒閃爍,劉衍指尖彈過刀身,聽著顫動之聲,堅定的望向裴憬。


    “劉衍能有今天,大夏能有今天,全仰仗亞父多年扶持,數日未見,府中尚且如此,外人定然認為亞父失權,人人可欺。”


    裴憬靜靜睨著他。


    劉衍比他隻小了十餘歲,但去年在泰山之上,還是尊了他為亞父。


    古來尊臣子為父者寥寥無幾,劉衍為留他往後榮華,特此下了這步棋。


    而今日,此棋從重重圍困中殺了出來,成為有型刀刃。


    劉衍持刀轉身,帶著薄怒低喝一聲。


    “把人帶著。”


    兩個老媽子直接被劉衍近衛抬了出去。


    就在裴府門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百姓注視之下,劉衍轉身對緩緩走出的裴憬一拜。


    “夫人剛生產完,院中不宜見血氣,此二人既有錯,我為亞父殺了便是。”


    他做事幹脆利落,手起刀落就是兩條人命,血色的台階上方,裴憬掃視一眼周圍,眾人目光迴避。


    孔小管家拿著現成的賞賜冊子走來,裴憬迴眸示意,他便進去處理裴府這些有問題的人了。


    劉衍此舉動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哪怕今朝裴憬無實權,他劉衍身為大夏皇帝,依舊會尊重他。


    裴憬不在意外人如何議論自己,但今日之事當真觸及底線了。


    這絕不是一件小事。


    他嬌寵著的夫人,哪是隨意什麽人言辭裏能夠貶低的?今日此時才發現,不知她往日裏是否還被這些人議論過。


    今日劉衍如此也好,從根源上杜絕了這件事,往後定然無人敢再次如此。


    門口血腥的很,百姓們漸漸散了不少,裴憬側身,“進來看看孩子吧。”


    劉衍欣然跟上,“好。”


    ……


    東風蕩題輕雲縷,時送蕭蕭雨。


    孩子滿月這一日,天空下著微朦小雨,燕子南飛築巢。


    水邊亭台樓榭偶有新巢,是不知何緣故留下的燕所築,新泥詩雨落花飛。


    孩子的名字遲遲未定,隻有乳名阿圍。


    取這個名字很簡單——宴傾還在死磕圍棋。


    小雨飄著,宴傾抬頭看天,生無可戀。


    不學了,煩人!


    孩子有人在照顧,此時清靜,裴憬端茶走來,穿著一身寬鬆的霽月清風白袍落座於她身側。


    “孩子真得起名字了。”


    宴傾點點頭,確實,等雨停後她出去瀟灑一段日子,就得趕緊籌備二寶的事情了。


    爭取早點完成任務,安然自在躺平再說。


    看向窗外薄霧濃雲的雨幕,宴傾沉吟片刻。


    “山雨初含霽,江雲欲變霞,就叫初霽吧。”


    裴憬豎起大拇指,“好名字!就這樣定了!”


    於是,可憐的阿圍小朋友終於有了自己的大名——裴初霽。


    而此時,他早就已經長的圓潤可愛,白皙柔嫩,白裏透粉,像個奶團子一般可愛。


    聽孫管家說,他和裴憬小時候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孩子現在也才一個月,這句話真假宴傾不做評論,覺得大概率是老人家太喜歡小孩子了。


    但裴憬一聽可就急了,不知為何,就是不太喜歡。


    瞧著粉嫩可愛的小臉,他總覺得眼前如此可愛的娃娃應該是個女兒才對。


    每次換尿布一掀開襠褲,看見那玩意就一臉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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