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賓不多言,直接下去整頓兵馬了。


    反正在他眼中,女兒的仇必須要報,哪怕他現在年近半百拚個粉身碎骨。


    一刻鍾之後,五王爺親自來了。


    他是劉彥上麵最小的哥哥,和劉彥年歲差不多,性格倒是沉穩,身後還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


    裴憬沒有過多打聽,見了麵之後,對方直奔主題。


    “裴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我和幾位兄長在途中商議了一路,他們所言大多不過是借你的手殺了劉彥。”


    “所以?”裴憬看著他,目光不經意往他身後的少年身上瞥了一眼。


    這少年定然也是劉氏皇族的宗親,隻是小小年紀便穩重的很,五王爺能把他帶在身邊,想必是打算好好培養一番。


    眼前人繼續道。


    “左思右想之下,我們並沒有這樣做,此番過來,隻是想讓你第一時間將京城中的百姓都遷出去。”


    身側梁賓會心一笑,“這是打算直接開打?”


    五王爺頷首,“不錯。”


    這招確實是明智之選,換位思考一下,若是裴憬遭遇如此境地,他也會這樣做。


    自古以來,對皇位有野心的人,最在乎的便是天下民心,若是此番戰爭讓京城百姓飽受荼毒,他們很難真心擁護王爺登位。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況且京城百姓就居住在皇城中,天子腳下,臥龍身側。


    裴憬欣然應下,今日他站在自己的立場,也有了這樣的想法。


    說不清楚到底是何原因,不過是不想看著那麽多無辜之人死在眼前。


    說來可笑,過去幾十年中手中造遍殺孽,到了這年紀反而開始心軟了。


    至於對方選擇直接開打……


    勤王之師不立下一點功勞往外散播出去,如何收服天下民心?說到底不過是心底那點算計。


    此番會麵相當於下戰書,雙方有來有迴的談判一番,人走了之後,五王爺身邊那位少年郎又迴來,取了五王爺落下的玉佩。


    裴憬還在原地的椅子上坐著,不緊不慢的給他斟了一盞茶遞過去。


    少年頷首作揖,保持克己複禮的距離,聲音語調出乎意料的柔和。


    “大人,你並非外麵傳言中所說的那麽可怕,也不是無惡不作之人。”


    裴憬睨著他,“有話就說。”


    “我幾位叔叔的兵馬已經列在南門外,但請大人也要小心東西二門,他們在來的途中聯合數位諸侯、節度使,凡是有野心之人紛紛迴應,答應圍堵你。”


    幾位叔叔?他以這般稱唿幾位王爺,莫非是當年大王爺的遺腹子?


    其實仔細瞧一眼這麵容,和當年的大王爺確實有幾分相像。


    他倒是個直率的性子,裴憬便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父親是死在我手中的,你今日卻在和我通風報信,對我示好。”


    少年冷哼一聲,頗有些傲然。


    “過去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但你示好二字用的便不對了,先帝和父王都是無能之人,你攝政是應該的,他們要你的命,錯的是他們。”


    這是裴憬第一次真正從世人口中聽到一個客觀的評價……尤其這人的身份還如此特殊和敏感。


    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覺,此人和劉家其他人倒真有些不一樣,頗有些剛剛五王爺沉穩的風範。


    少年說完這些話之後,拿了玉佩便離開了。


    裴憬也明白,那玉佩不過是五王爺故意留下來的,對方的舉動中多有深意。


    外麵雖大軍臨城,但此戰是勝是負還不一定。


    梁賓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開口。


    “你說對外要和他們打,我自然是幫你的,但一定要討伐皇宮!劉彥的項上人頭我必須親自砍下來。”


    這點自然,裴憬早就恨不得砍了他的人頭。


    從一開始便不該去廢了他的胳膊,如果早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如今又怎麽會鬧出這樣的事情。


    他習慣於折磨人,一步步把人的性格逼得暴戾,到頭來苦果落在了宴傾身上。


    悔不當初。


    ……


    劉彥在約定的時間之內並未投降,皇宮之中局勢緊張。


    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好不容易奪來的皇權,皇帝的寶座還沒坐熱乎呢,怎麽甘心拱手讓給他人?


    如今拖一日是一日,隻等著城外幾位兄長來解了他的大難。


    接下來的六七日時間內,裴憬吩咐人有序組織京城的百姓從東西二門搬出。


    在此期間,他承諾,一旦戰爭開始,不會破壞他們的民屋住宅,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如果要征用糧食,也會以高於市場數倍的價格留下錢財。


    如果實在不願意撤離或沒法離開,裴憬和四王商議後,劃定了一小塊地方用以安置他們。


    對方出乎意料的配合,不願意在百姓間留下半點罵名。


    一張看似友善的麵具之下,野心昭昭。


    林青心底犯怵,忍不住規勸。


    “要不然咱們趁機讓人跟著百姓混出去吧?如此一旦出事,從背後偷襲他們,也好打個措手不及。”


    梁賓想都不用想便拒絕了他。


    “對方的人馬幾倍於我們,能來這裏的節度使都不是簡單人物,出去不過是給他們一個逐個擊破的機會而已。”


    林青急躁,“那眼下要如何?”


    梁賓看向裴憬,二人目光對視後,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那張大下地圖上。


    他問林青,“四王來之前,我們為何沒有盡早收到消息?”


    “他們來的太快了啊!見著京城忽然生出變故,快馬加鞭的跑來了。”


    裴憬又問,“那現在是什麽季節。”


    “正月底。”


    梁賓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自古打仗都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等大軍千裏迢迢北上,以如此之快的速度來了,你可曾聽聞半點糧草的消息?”


    “長安寒冷非常,溫度極低,不比江南等地,他們一來幾乎都適應不了,必須有足夠厚的衣物抵禦寒冷,他們準備了嗎?”


    裴憬緊接上去。


    “兵法雲,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裏饋糧。”


    “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這是當年父親教他的,那時,裴憬也是立誌要成為武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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