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宴傾也沒想到裴憬忽然就病的這麽厲害了。


    本來以為隻是普通的發燒感冒,結果一個大男人躺在那囈語昏睡,渾身疼痛。


    他住在偏殿,那邊屋裏早就放了許多火盆,裴憬卻依舊怕冷的很,整個人都一直在打寒戰。


    宴傾起身下床去看他,被曹媽媽攔在了外麵。


    “大人昏睡之前吩咐過,貴妾千萬不可以進去,小心過了病氣給你。”


    宴傾隻能停下腳步,往裏探頭一看。


    怎麽了這是,陽了?這也不可能啊。


    還好太醫院的太醫一早就過來了,如今剛好抽調了一半的人照顧他。


    除了治病的藥之外,宮中數不盡的天材靈藥全都拿來了,流水似地補品往裏送。


    宴傾在門外看了一會兒,實在進不去,隻能打道迴府。


    外麵的雪紛紛落著,竟然兩三日都沒停,院中路上的雪鏟得幹幹淨淨,旁邊沒動過的地方,已經快到大腿。


    不過是被迎麵的風吹了一下,宴傾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不小心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霎時氤出血跡來。


    得了,也迴去躺平吧。


    四日後,裴憬這場突如其來的病,才算好了個七七八八。


    孫管家也從裴府過來了,聽他說起,裴憬自從當年決心迴京入朝為官,到如今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病得如此嚴重。


    好在他身邊不缺名醫和藥材。


    裴憬瞧著憔悴了許多,眼睛之中遍布紅血絲,他裹著厚重的衣袍,勉強扶著門框走了出來。


    反觀宴傾這幾日倒是休息的舒坦,臉色已經紅潤許多。


    中途換藥的時候,她拿著銅鏡看過一次,不得不說,給她縫合的大夫手藝真的好,線痕整齊,傷口上下的皮膚幾乎完美對上。


    縫合的技術好,這傷口恢複的也很快,但最後難免是會留下疤痕的。


    她見到裴憬來了,立馬讓人將通風的門窗都關了。


    裴憬笑笑,“無妨,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書生。”


    他生起病來,好似整個人都是軟的,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柔和的光。


    先前的裴憬總是渾身棱角,猜不透他什麽時候會因何事大發脾氣,眼下看起來順眼多了,對宴傾的態度也大不一樣。


    那一劍好像也給他留了點心理陰影,倒讓宴傾於心不忍繼續對他pua了。


    又過了兩三日,外麵的雪總算停了下來。


    房簷上滴滴答答落著水滴,宴傾推開窗戶探頭一看,那些個房簷瓦片上都結著冰錐,又粗又長。


    外麵已經出太陽,雪化的更快了些,冷的幾乎刺骨,二人搬入了參商殿偏殿,明顯暖和不少。


    長安冬天的氣候本就有些幹燥,這偏殿之中,剛好蒸騰著主殿的溫泉水汽,殿內便舒服許多。


    傍晚,外麵梅花花枝上的雪,已經化了個七七八八,裴憬讓人開了溫泉的地脈。


    那是一處特殊的地方,就在後麵太醫署旁邊,小屋內順著階梯下去,是一塊巨石封堵的地下室。


    將那些常年堵著的巨石移開,就是打開了可以貫通整個溫泉行宮地下的開關,溫泉的水會經過早已打通好的通道,流經整個行宮底下。


    這行宮暖和了不少不說,就在一夜之間,院中的梅花幾乎全部綻放。


    這也是先帝當年特意為愛妃修建的,不過還沒來得及打開,先帝就已經駕鶴西去。


    而如今,這裏幾乎就跟裴憬自己家一樣。


    ……


    上午,暖陽乍起,已經恢複的差不多的裴憬帶著宴傾去賞花。


    宴傾沒什麽藝術細胞,也沒手機能掏出來拍個照,隻能幹看著。


    裴憬問她。


    “不喜梅花嗎。”


    宴傾隻能點頭,“喜歡,隻是不知用何詞形容。”


    裴憬看出她興致缺缺,想來如今不舒服,也沒興趣賞花。


    看著她立於廊下,風吹著毛領,裴憬忽然走過去道。


    “想養隻貓嗎?”


    宴傾想到些不可描述的內容,一時間想入非非,失笑道。


    “我若養了貓,躥入大人懷中該怎麽辦?”


    裴憬擰眉,“怕狸奴跟你爭寵?”


    日光刺眼,宴傾抬手遮擋,被他這話弄的哭笑不得,靜靜睨著他。


    “非也,我曾看過一個話本,其中寫過一段話。”


    “蜀國裸睡成風,李郎喜貓,也必共枕之。夜春夢,塵根起伏,貓驚為鼠,捕食之,塵根斷,民間廣為傳笑之。”


    裴憬:“……”


    他咬牙,深深凝視宴傾,聲音幽暗。


    “什麽話本裏會寫這種醃臢內容?你看的什麽東西?”


    得,老虎屁股摸不得,又生氣了,宴傾能說自己是網上衝浪看到的嗎?


    她委屈的擰眉,迎著風憋出眼淚來,美眸蓄著淚光,一言未發也已足夠。


    裴憬迴過神來,愧疚的上前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剛剛下意識便如此,有些沒控製住情緒。


    “我……我剛剛不該兇你。”


    宴傾兩行清淚直接滾落下來,捂著脖子上裹著傷口的白布低頭,小聲道。


    “是妾的錯,剛剛失言了。”


    裴憬索性直接把宴傾摟到了懷裏,把她的手拿起,放到了披風裏麵,搭在自己的腰上。


    她小巧圓潤的腦袋上,是一頭烏黑濃密的發,裴憬下巴擱在上麵,心軟的哄著。


    “你何錯之有?是我犯錯在先,往後一定牢記今日教訓,阿傾莫哭了,會將臉凍皴的。”


    眼淚果然是最管用的武器,宴傾摟著他精壯的腰肢,感受男人的披風將自己裹在其中,暖意洋洋。


    裴憬忽然又開口,聲音就在宴傾頭頂上方。


    “有一事忘記告訴你了,前幾日孫管家迴去,已經將府裏的那些女人都送走了,隻留了三兩個棘手的還沒處理,等迴去之後我親自料理。”


    宴傾嚇了一跳,“不……不會都殺了吧?”


    裴憬搖頭,“沒,都送到各州府的樂坊了。”


    那還好,宴傾安心的閉上了眼睛,有些困乏了。


    不過,對於裴憬而言,還有一人不好解決——梁宛鈺。


    當年是借著她父親手中的兵權,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休妻這等卸磨殺驢的事情不道德,但對於裴憬而言,也不缺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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