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快要糊了謝翼的視線,如果再不及時醫治的話,這隻眼睛真的要沒了。


    他抬手就要拍開抓住自己衣領的手,淑妃被嚇了一大跳,眼疾手快的撲了過去按住。


    大哥這手要是伸了出去,謝家不得直接完蛋!


    蕭策早知謝翼有些大不敬,他這人在清醒的時候很是冷靜自持,寡言冷漠,心中有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也不會表露出來。


    但這人偏偏是個一點就著的性子,若是怒火中燒的時候,便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所想。


    蕭策深知此點,麵無表情的鬆開了他的領口,看著他眼睛裏的血跡蜿蜒而下,轉而毫不猶豫,一腳對著他胸口踹了下去。


    謝翼被這一腳踹得過於結實,趴在地上許久都沒迴過神來,腦子裏嗡嗡的響。


    謝父擋在了幾個孩子麵前,再次開口。


    “還請陛下降罪!”


    “好啊,”蕭策驀然一笑,笑容裏麵卻透出幾分刺骨的森冷。


    “傳朕旨意,謝家謝翼、謝吟此番功勞全抵,一律賞賜全部取消,因衝撞的大不敬之罪,廢二子謝吟戶部尚書之位,此生不許入仕,不許再踏入宮門一步,迴家好好反省去吧!”


    謝吟抬頭看了一眼父親的臉色,隻能默不作聲的認栽。


    反而是謝翼低吼出聲,眼眶中的疼痛越發劇烈。


    “陛下!你當真要做到此等地步嗎?”


    許是這言語中威脅的意思太明顯了,蕭策便走上前去,又道。


    “謝翼,你不服是嗎?再傳旨意!謝翼藐視君上,罰俸五年!”


    眼看著大哥不服,又要頂撞,淑妃趕緊拉住了他的袖子,在身後哭著苦苦哀求,生怕牽連到了自己。


    謝翼為著妹妹考慮,這才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經此一遭他也算是看清了,這蕭家的皇帝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如今根基穩固便要卸磨殺驢了!


    蕭策冷哼,揮手讓人把他們全都抬出去,在這裏髒了地方,還擾了她的阿傾清休。


    阿琢瞄了一眼外麵的動靜,進了屋裏,宴傾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麵無表情的側躺著,撐著腮,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琢在她床前跪了下去,心中有些不平。


    “隻處置了一人,可是按照大周的律令,此等事情是家中教養有問題,應罪及家人才是,當時在場的就不止他一人了。”


    這結果,算是在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謝家哪是這麽容易就能連根拔起的,如此根深蒂固,朝中黨羽甚多,貿然全盤出手,恐怕會逼著謝家生出逆反的心思。


    他們若是真的造反,身後追隨者定然不少,都是這些年和他們沆瀣一氣的人,蕭策應付起來難免吃力。


    這就罷了,可別忘了外麵還有個大梁呢,這才休戰幾個月,見著大周內亂肯定會動歪心思。


    意料之外便是……


    男人啊,尤其是蕭策這等帝王,終究不是個戀愛腦,不會為了她一介小小女子,不惜後果的去開罪朝中重臣。


    她歎了口氣,心中隻覺得有些遺憾,整理了一下妝發,便又躺迴去裝睡了。


    謝家越是這樣,就越得解決了。


    否則她的孩子哪怕生了下來,不是死在他們的手中,就是將來成為謝家的傀儡皇帝。


    過了一會兒蕭策迴來,院子裏已經被清理掉,那些個血跡衝得幹幹淨淨,太陽再曬一曬,水都快幹了。


    也到了該醒的時候了,蕭策在床邊守了一會兒,宴傾便裝作大夢初醒一般睜了眼睛,在他的懷中好一通哭泣。


    “陛下,臣妾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臣妾都夢到自己已經踏上了奈何橋,卻不知緣何聽到了陛下唿喚臣妾的聲音,順著那聲音找了過去,這才醒來了!”


    “必然是陛下的負責庇佑著臣妾,若是沒了陛下,臣妾要怎麽活啊!”


    阿琢在旁邊看著一愣一愣的,明明不久之前娘娘還有些失望,現在裝的可真像。


    蕭策心疼之餘,說了關於謝家的處置,宴傾聽完之後,立馬垂下了眸子。


    她咬唇,有些難為情的開口。


    “陛下將臣妾看得這般重,竟然重重罰了謝家的人,臣妾心中感激不盡,可謝家長子到底是領兵作戰之人,對於陛下而言是股肱之臣。”


    宴傾懇切的握住了男人的手,美眸之中淚光閃動。


    “陛下登基的時間不長,朝中能用的將軍本就不多,倒不如此時再補一道旨意,免了長子的責罰吧,如此恩威並施,也好彰顯陛下聖威!”


    眼前的女子實在太過於體貼了,蕭策心中軟成了一灘水,萬萬沒想到,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還替自己考慮的麵麵俱到。


    阿傾說的話自然在理,蕭策何嚐不知道能用的武將少之又少,否則自己去年冬歲也不至於禦駕親征,被謝家牽製至此。


    心中愧疚,他忍不住撫上了女人那蒼白的臉頰,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細膩的皮膚。


    “可是如此一來,怕是要委屈你了。”


    宴傾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她生來就有些體寒,夏日裏麵愛流虛汗,身上也總是涼涼的,所以格外懼怕暑熱。


    此刻這和數九寒冰一般涼的手握住了他的,蕭策心中一顫,另外一隻手趕忙覆了上去。


    “手怎麽如此涼?”


    宴傾含淚搖頭,美眸如同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原本的幾分明豔動人,此刻都變成了楚楚可憐。


    她垂眸,含著的淚應聲而下。


    “不必如此顧及臣妾的感受,一切都要以國家大事為先,臣妾的心中隻有陛下,你是臣妾此生唯一的夫君,隻要陛下安心,臣妾就開心。”


    話音落,她輕輕撲進了男人的懷裏,輕輕抽泣了幾聲。


    蕭策抬手撫著她的額發,愧疚之感更深,對她的虧欠,自己終有一日要補上,否則便是個負心漢了。


    在他懷裏,蕭策自是看不清宴傾臉上是何表情,她瞬間變了張臉,對著阿琢偷偷笑了笑。


    謝家還會在意罰的這五年的俸祿?不過是不疼不癢的懲處而已,順水推舟的人情,誰不會做?


    宴傾可太願意當這個老好人了,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


    這不,在蕭策心底瘋狂刷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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