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慕義第二次接受紅泥的“洗禮”,他雖然沒反應過來,但是在被泥淹沒的那一刻再到那泥巴再次消失不見的那一刻明顯冷靜多了。


    他也不掙紮了,直接被泥拍倒在地後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罵了句:“狗日的。”就當做沒事了。


    他看著自己眼前那緊閉著的屋子,裏頭的燭光很亮,那些光線透過紗窗散了出來,將林慕義所站著的地方照了個清楚。


    林慕義就著燭光所及之處四處觀望著,喃喃道:“這又是哪呀?”


    他的身旁有一棵大樹,大樹下有一張石桌子和幾張石椅子。


    可惜他什麽都碰不了,自然也不能坐,要不然他真想坐在椅子上“看戲”。


    “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林慕義麵前的屋子裏傳了出來。


    林慕義想著這赤璋劍的記憶裏是不是多多少少要帶點尖叫,怎麽一開頭就得有人喊那麽一嗓子呀…….


    “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林慕義身後傳來。


    他轉過身去發現自己身後已然站著兩個人了。葉舒和黃溫騰。


    “刑霧在裏麵,她手中有赤璋心,應該會沒事的……”葉舒對黃溫騰說道。


    兩人的語氣中都帶著緊張和擔心,他們死死地盯著那發亮的房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房間裏的女人哀嚎著,屋子裏的其他女人叫喊著。


    “用力呀小姐!用力!”好幾個人的尖細聲音從裏麵傳出,說的話大抵相似,隻是交錯開來,那些聲音倒混亂了起來。


    “庭諾!你堅持住!你會沒事的!”刑霧師尊的聲音從裏麵傳出,雖然語調高了不少,但林慕義依舊能聽得出那是刑霧師尊的聲音。


    林慕義聽著房裏麵那高高低低、各具特色的叫喊聲,還有“用力呀”什麽的,他想著那房間裏不會是有人在裏麵生孩子吧?


    他緩緩地飄到葉舒身邊待著,跟他一塊盯著那緊閉的房門,看著那被燭光倒映出來的慌忙的人影。


    葉舒聽著裏頭傳出的動靜,站是站不住了,可是他也不能闖進去看看是什麽情況,於是便隻能在門口不停的踱步,同時眼睛一直盯著那房門看著。


    林慕義也跟著葉舒,隻是他來迴地飄著。


    黃溫騰看著走來走去的葉舒說:“你別晃了,那裏頭的影子本就晃眼,你現在又在這走來走去,更晃眼了,搞得我也更慌了……”


    葉舒皺著眉頭,迴答他道:“我沒辦法,我不走走的話我的心也慌呀。”


    黃溫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耐煩地說道:


    “我早就說了那孩子不能生,打了完事,要不然庭諾也不用受這份苦,在這嚎了三天有餘,要不是刑霧的赤璋心吊著她的命,她早就……”


    “你別這樣說。”葉舒師尊看向黃溫騰說道,“那畢竟是條生命……況且,這不是有赤璋心嘛……庭諾她寧願自己有事,也不願她肚子裏的孩子出什麽問題,你別說這樣的話了。”


    黃溫騰冷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道:“師兄是當赤璋心是萬能的嗎?也罷……反正到時候赤璋心沒用,師兄可以用赤璋劍給庭諾來一個了解,省得她被那孩子帶累了,苟延殘喘費勁。”


    葉舒震驚地看著黃溫騰,問:“溫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黃溫騰指了指房門,冷笑道:“我說的不對嗎?庭諾是妖,你聽聽那胎兒將庭諾折騰成什麽樣,若不是妖胎能這般摧殘母體嗎?師兄您是庭諾的親哥哥,您早就應該聽我的話靜悄悄地落了那胎兒,不說是功德一件,還能免了日後的麻煩,這不好嗎?如今庭諾這般淒涼,都是您這般心軟給害的,她不懂事,師兄您也不懂嗎?”


    “我……”葉舒被黃溫騰的一番話說懵了,他搖搖頭,看著房內依舊忙碌著的影子,無奈地說道,“那孩子是人是妖我們暫且不提,即使是妖,日後他會不會惹禍也要看父母是如何管教的,庭諾是多麽好的人,你是知道的,她如今在裏頭受苦受難,我們斷不可在此說她孩子的不是。”


    黃溫騰不知怎麽的,突然急眼了起來,他蜷著拳頭站了起來,對著葉舒喊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慕義瞪大雙眼看著黃溫騰那怒火中燒的樣子,隻覺得嚇人……他迅速地往葉舒的身後躲了躲,想要避免自己被那人的火給“滋到”。


    “沒什麽意思呀……”葉舒也明顯被對方的反應嚇了一跳,他看著黃溫騰疑惑地說道,“就是字麵的意思……我相信無論那孩子是人是妖都會是好孩子的,我說的就是這個字麵的意思呀……”


    “是嗎?”黃溫騰依舊不依不饒地說,“我瞧師兄是話裏有話,借那畜生諷刺我呢。”


    葉舒慌張的說道:“這是哪的話,我…… ”


    “啊——!“


    女人的慘叫聲再次高漲,然後又緩緩落下。


    葉舒和黃溫騰兩人同時驚慌地轉過頭去走近房門,想要問問房內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師兄!”


    刑霧叫喊著,同時打開了房門走了出來。


    葉舒本就站在門口,見刑霧出來了便焦急地抓住刑霧的手問道:


    “刑霧,裏麵怎麽樣了,庭諾她還好嗎?孩子還好嗎?”


    刑霧出來後將房門掩著,不讓兩個男人湊上前去,她看著葉舒說:


    “庭諾沒事,我用赤璋心醫治了她,隻是那孩子……”


    黃溫騰走上前來激動地說道:“那孩子死了?”


    刑霧搖搖頭,道:“那孩子沒死,隻是也差不離了……”


    葉舒驚慌地問道:“什麽意思?什麽叫差不離了?”


    刑霧將葉舒抓著自己的手拽開,她看著對方輕聲道:“師兄,我現在沒法跟你說太多,你先冷靜一下。”


    她歎了口氣後看向黃溫騰說:“黃師兄,我現在出來,是想讓你用法珠救救那孩子,那孩子要是單靠赤璋心的治愈能力的話,恐怕都活不到第二天早上,唯有你的法珠能幫他勉強續命。”


    黃溫騰轉了轉眼珠子,他背過手去,若有所思地對刑霧問道:


    “裏麵的是妖是人?”


    “是人。”刑霧師尊迴答道。


    黃溫騰搖搖頭,說:“我的法珠是最不起眼的東西了,哪能救得了人……若連赤璋心都救不活他,就隻能說是那孩子的命數,這逆天改命可是有違背天道,我們這些修仙道的人斷不開因此違紀呀。”


    刑霧著急地搖頭晃腦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黃溫騰說道:


    “師兄,你怎麽能這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能說是逆天改命,你快把法珠借我吧。”


    “不借。”黃溫騰迴答道,“你要逆天改命違紀,何苦要帶上我呢?那孩子本就生不下來,是你們各種湯藥給庭諾送下才能讓他成型,如今他能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是逆天了,你何苦要再去保他?人各有命,天道如此,我不借。”


    刑霧和葉舒聽了黃溫騰的一番話瞬間呆愣住了,他們都沒想到對方的態度會如此決絕。


    “那孩子現在連哭聲都沒有……你就看在庭諾的麵子上能讓那孩子哭幾聲也好呀。”


    刑霧懇求著,她的眼睛一直往房門上瞟,迫切地想拿到法珠後就衝進去救人。


    黃溫騰冷冷地說道:“你們當初聽我的直接絕了庭諾肚子裏頭的孩子,來個長痛不如短痛,今兒個也不必如此了。”


    說完話,他便背著手轉身要離開。


    葉舒跑到黃溫騰的麵前,立馬把他攔下,道:“溫騰,你不看在我們的麵子上,不看在庭諾的麵子上,也要看在師尊的麵子上呀。”


    “師尊?”黃溫騰笑笑道,“怎麽?師兄是怕自己大師兄的身份不能逼我就範,就要拿師尊的身份來壓我了嗎?”


    黃溫騰伸出手來緊緊地抓住葉舒攔著自己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說:


    “你們要是真想救那要死物,不如去求得師尊出關來救,他那自有好藥,他也自是要成為仙尊的,如若這救那要死物的決定是對的,也算是累功德了,能更好地助師尊成仙呢,師兄你又何苦在這浪費時間為難師弟我呢?”


    葉舒瞪著黃溫騰,溫潤的臉上多了一絲兇狠,他大聲地對黃溫騰喊道:


    “你到底給不給!”


    飄著的林慕義驚恐地看著眼前像是要一觸即發、打起來的兩個人。他轉過身飄到刑霧身旁待著,生怕戰火波及到根本不可能被波及的他。


    葉舒繼續惡狠狠地大喊道:“你要是不給,我就搶了!”


    “哈哈哈……”黃溫騰哈哈假笑道,“師兄是瘋了嗎?你難道不知道硬搶別人的法器是會被‘邪侵’的嗎?”


    “那我不搶,你就把它借給我們一用吧。”葉舒的語氣頓時軟了些說道。


    “嗬……”黃溫騰翻了個白眼,他大力地甩開葉舒的手,直接把葉舒整個人都甩了個踉蹌,他背著手,看著葉舒那振作起來但卻詼諧的背影鄙夷地“嘖”了一聲,然後徑直往門外走去,可誰料他就這樣沒看前路剛走兩步,就迎頭撞上了走過來的黃英仙尊。


    “師尊!”刑霧大喊道。


    黃溫騰看著眼前的黃英師尊立馬往後退了退,恭敬的作揖道:“參……參加師尊……”


    刑霧連忙跑到黃英仙尊跟前懇切地央求道:“還望師尊想想方法救救庭諾的孩子吧。”


    葉舒也轉過身去看到黃英仙尊,跟著刑霧一起跑到師尊的跟前懇切央求:


    “還望師尊能賜顆靈丹妙藥,救救庭諾孩子的性命。”


    黃英仙尊看著麵前的兩位徒弟道:“溫騰他說的對,那孩子本不該生下來的…..”


    “師尊……”刑霧的眼眶瞬間紅潤了起來,她哽咽著說道,“師尊的意思,是也要讓那孩子就這樣去了嗎…..”


    黃溫騰挺起腰了,他有了黃英仙尊的肯定後語氣更加自信了,對著刑霧他們就大聲地說道:


    “我就說,那孩子本就不該存活,你們偏不信!”


    “溫騰,把法珠拿出來吧。”黃英仙尊對黃溫騰說。


    “什麽?”


    黃溫騰剛剛還很得意,可又瞬間迷惑了起來,他看著黃英仙尊眼中充滿了不理解,於是問:


    “師尊不是說……”


    “我是說了,”黃英仙尊道,“可是那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已然是條生命,既然是一條命,我們又哪有不救的道理。”


    黃英仙尊走到黃溫騰的身邊,輕聲道:“為師知道溫騰你是最有理的,可是這有理也要有情呀,你真的忍心讓庭諾在那麽脆弱的時候失去一個孩子嗎?無論那孩子還有多久可活,庭諾要是知道你今兒個確是在費力救治她的孩子,她也好消除以前對你的疑慮呀……”


    他伸出一隻手來,示意黃溫騰把法珠拿出來,借刑霧他們一用。


    黃溫騰低頭不語,依舊沒有拿出法珠。


    “孩子……”


    一個悲切且微弱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林慕義就飄在房門旁,他不知怎麽的就被那聲音蠱惑得迷了眼擾了耳,順著那聲音就往門縫那迫不及待地望進了房裏頭。


    周圍圍滿了人,不是在行走著在端水擦血,就是在熏著什麽草。


    林慕義透過人群隱約看到床邊有個無比瘦弱且隻有一絲絲血色的女人,她病弱地臥在枕頭邊,懷裏正抱著一包……布,布上放著赤璋心。


    這女人就是庭諾?


    林慕義思慮著,同時看著眼前那蒼白無力的女人隻覺得心酸,喉嚨口那也湧上了一股子酸感……


    “多謝。”刑霧說道。


    黃溫騰還是將法珠交到了黃英仙尊的手上,黃英仙尊則將法珠交給了刑霧,讓她快去救人。


    刑霧拿到了法珠對黃溫騰說了聲“多謝”後便轉身跑進了房內。


    黃英仙尊將葉舒叫到自己身邊,拍了怕他的肩膀,又拍了拍黃溫騰的肩膀,歎了口氣後對著兩位弟子說道:


    “這事你們都沒有錯,葉舒你是愛妹心切,溫騰你是守紀森嚴,都沒有錯,這錯隻錯在為師這些日子隻專心於‘參修’,沒有及時處理好你們之間的矛盾,是為師的疏忽。”


    葉舒急忙道:“師尊,這不管你的事,是弟子……”


    “好啦,”黃英仙尊笑笑道,“你也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為師說了是為師的錯那就是為師的錯了。”


    黃英師尊看了看房內那稍微冷靜了些的人影,然後聽見房內孩子“哇哇”的哭喊聲後才安心迴過頭看著葉舒和黃溫騰。


    他從兩隻手中變出一個巴掌大的紅盒子和一個長命鎖來。


    林慕義在不遠處一眼就瞄到了黃英仙尊手中的長命鎖,他飄到葉舒的身旁,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極具特色的長命鎖,又看了看黃英仙尊手中的。


    這不是一模一樣嗎?


    林慕義對比著兩個長命鎖,不由地發出疑問道:“感情這個長命鎖原是黃英給的?”


    黃英仙尊將手中的兩樣東西交到葉舒手上,說:“法珠隻能幫那孩子把魂和靈勾迴來。這盒子裏全是丹藥,你拿去給那孩子每日一粒的服下,入口即化,這是專門用來定住他的魂。還有這長命鎖,原是要到孩子滿百日或周歲時給的,現在算算還是要立馬給的好,用來鎖住那孩子的靈。這兩樣東西都是靈物,雙管齊下些許能保得那孩子有七年可活……”


    葉舒拿著手中的兩樣物件失落地問道:“就隻有七年嗎?”


    黃溫騰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七年都算是他白撿的了,若不是遇到了師尊,那孩子連七天都活不成。”


    “溫騰……”黃英仙尊衝黃溫騰搖搖頭道,“我看你眼底泛青,想必是用功過度所致,這勤奮刻苦固然好,但你這身體要是支撐不住了可怎麽得了。”


    他說著,便從手中又變出一盒子丹藥來遞給黃溫騰,說:“這裏頭的三枚丹藥乃是來自玄璜嗚森絕境內的九九八十一株耀明仙草練就而成的,給你補養身子最好不過了。”


    “耀……耀明仙草!”黃溫騰震驚地看著黃英師尊遞給自己的丹藥,他立馬收下了那東西,然後激動地說道,“多謝師尊!”


    黃英仙尊說完話後又轉向葉舒,娓娓道:“那孩子要是有靈根,你大可讓他跟你們一般修仙問道,哪還隻活到七歲呢?即使沒有靈根,這古來……”


    叮鈴——!叮鈴——!叮鈴——!


    林慕義還沒聽黃英仙尊把話說完,鈴聲再次響起。


    三聲鈴響後,他自覺地抬頭看著那衝自己湧過來的泥,事先做好防護動作遮住自己的臉,等待著再次被泥淹沒……


    林慕義緊閉著雙眼等待著泥拍在自己身上的衝擊感,可他等了好一會兒,周圍的人聲都沒有了,他也沒被泥撲倒……


    他微微睜開眼睛,將擋著自己臉的雙手一點點移開,竟發現自己被困在由紅泥圍成的圓形泥牆裏麵。


    林慕義什麽都看不見,隻能不停的用手拍打著眼前的紅泥牆。


    他像是被困在海綿寶寶泡泡裏的章魚哥一樣,隻能感覺到包裹著自己的紅泥在移動,可是要移去哪,什麽時候能把他“吐出去”就不得而知了。


    林慕義是個懶惰的人,他掙紮了一會發現自己實在無力,於是便抱著膝蓋半漂浮著開始擺爛。


    “哈~”


    林慕義飄了一會,發困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又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


    他是沒想到自己睡著都能在夢裏犯困。


    “哇哈~”


    他又打了個哈欠。


    “啵——!”


    林慕義仰著頭眯著眼大張著嘴巴打哈欠,耳邊也隻有自己打哈欠的聲音,包裹著他的紅泥牆突然跟泡泡一般“啵”的一聲破碎消散,將林慕義放了出來。


    可就在紅泥牆破的那一刹濺射出的小泥點直接飛進林慕義的大張的嘴巴裏,跑到他的喉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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