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燒了暖爐,銀碳鎏金罩,映在臉上火紅炙熱,幹淨舒適又溫暖。


    小疊坐在精美繡墊鋪就的軟椅上,雙肘擱在膝蓋托著腦袋,默默地看著這張幹淨清爽的俊顏發呆。


    心頭實在不安得很,翻翻他的眼皮,撓撓他的腳板心,可是毫無知覺,跟個死人差不多,又把了把脈象,雙手合十當胸,暗暗祈禱他平安無事。


    小疊白日裏睡過頭,此番毫無睡意,腦子裏紛繁複雜。


    昨日,柏澤失魂落魄的樣子好令她心痛,想必他自己定會更心痛於十倍。


    小疊頭一迴見他傷心於色,頭一迴喝得酩酊大醉,頭一迴不想再憐惜她。


    失落、難過、痛苦齊齊湧上心頭。


    從小到大,柏澤不知道這樣守護過她多少日日夜夜,而她卻是頭一迴這樣做。


    他總是不斷地為她付出,她心安理得地接受,覺著是天經地義。


    甚至這次的傷害也認為他是可以承受,如以往一笑而過。


    如果她和柏澤是不可割舍的親情,那麽她和景炫就是海枯石爛的愛情。


    當愛情和親情比肩同行發生衝突時,愛情總是打敗親情而獨自存在,這對柏澤實在太殘忍。


    小疊恨不得立馬到骷髏園,將那分身之術學到,以撫慰柏澤那顆受傷的心。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她胡思亂想,天馬行空,終究還是要離他而去。


    夜風漸涼,子期陪阿虎阿烈過來,說了幾句關懷的話便離開。


    容監三番五次勸小疊迴去睡覺,這裏交給下人們就好,可是小疊哪能放心呢。


    聽那帶著濃烈酒味的淺淺唿吸聲,好似也化作催眠曲,隻覺眼皮一沉,不知不覺偎在他身旁睡過去。


    聞良付多將臉兒偷偷地貼在瑣窗邊瞧了幾迴,希望裏麵能發生點什麽。


    那樣他們的主子就不會傷心欲絕,可是窺到的情景令人大失所望。


    唉!自家主子醉成那般模樣,還能有什麽事啊!


    迷迷糊糊中,耳畔似有窸窣窣的聲響,小疊突然驚醒,窗外的月光隱去,天空一片暗黑。


    柏澤的頭在枕上不安地輾轉,揮舞的手臂已將被子掀開大半。


    “澤哥哥,”小疊輕喚兩聲不見迴答,一摸頸項全是汗水,拿帕子為他擦拭幹淨,隻得將被子鬆鬆地蓋好,看來他睡得很不安穩。


    小疊恍然,定是渴了,醉酒的人會感到口幹舌燥。


    她忙端出備在暖壺裏的水,一手扶住他的頸項,將水杯遞到唇邊。


    觸摸到水的涓涓,仿若幹涸的禾苗久旱縫甘露,身軀終於有了熟悉的生氣,小疊懸著的心才落下。


    將他的頭輕輕放在枕頭上,打算抽身坐迴原位。


    誰知他一個翻身,大力地握住她的手,帶起貼上臉頰,呢喃道:“疊兒,是你嗎?別走……”


    此時的他無助得像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死命地拽著她的手,不讓她遠離……


    有晶瑩掛在眼角,就那麽順著臉龐無聲滑落。


    似兩把利刃紮在小疊心上,割得生生地痛。


    他此時看起來那麽脆弱,將以往的陽光矯健和英勇豪邁摒棄得一幹二淨,隻是一個純粹而平凡的男人。


    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被灼痛,那如墨染過的眉擰得更緊。


    小疊俯身凝視,心痛又難過,暗罵自己。


    孟清疊,都是你幹的好事,瞧把好端端的一個人給折磨成什麽樣子……


    夢裏,小疊又迴來了,清清脆脆地叫著“澤哥哥”,銀鈴般的笑聲灑滿府邸的每個角落。


    連花木都染上快樂的因子,風兒跟著輕吟,鳥兒和著節拍歌唱。


    “澤哥哥,爹爹罰我操女戒,你要幫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小疊不知犯了什麽錯,被孟懷遠連打帶罵,又離家出走,他急得滿大街地尋找……


    柏澤睜開混沌雙眸,方知南柯一夢?


    窗外天光雪亮,屋中似有一美麗女子,眼睛一亮,卻是非以,頓時又沒了精神,懨懨地說:“非以,辛苦你了!”


    “醒了!”非以滿麵喜色,走到床前站定,低頭柔聲細語。


    “其實,我才來不多時,昨夜一直都是……小疊照看,天亮才迴去睡覺。”


    難怪夢裏全是她,鼻端都是她幽幽的氣息,原來她真就在身旁。


    胸中突然升起千萬個小太陽,暖洋洋地照著,狂喜撲麵而來。


    瞬間將昨日的陰霾驅散得一幹二淨,那些不快、鬱結、煩悶、愁苦煙消雲散。


    柏澤不斷地重複:“真的嗎?疊兒真的又迴來了嗎?”


    他一把掀開被褥,起身披件衣服就往門外急走,慌亂中差點將非以絆倒?


    接連說了幾聲抱歉,連嗓音都在發顫。非以垂手茫然站在一旁。


    容監聽到屋裏的聲音大步走進來,硬將他拽迴去,端出少有的嚴肅和認真。


    “大少爺,慢些,稍安毋躁,渾身酒氣衝天,這樣去見大小姐不好。


    她這會子恐正在睡覺,你就不要去打擾,先洗漱幹淨,用些清淡的膳食,再去也不遲。”


    好像說得甚是在理,柏澤低頭打量自己的身子,確實衣冠不整,迭聲問:


    “疊兒怎麽又折迴?她真的在這裏陪了我一夜?她沒著涼吧?”


    “那當然,莫非還有假不成,你不信我,總該信非以小姐吧!”


    容監咧嘴而笑,將他摁到太師椅上坐下,“大小姐好得很,你就莫要擔心。”


    柏澤唇角挽起一汪清寂弧度,像寒潭深水中的冷月,沉聲道。


    “放心,不管她做出怎樣的抉擇,我都接受。”


    好不容易挨到晌午,估摸著小疊已經睡醒。


    柏澤胡亂地收拾一番,未等人過來通報,就迫不及待地奔向鬥嬋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遺棄公主有個惡魔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桓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桓菲並收藏遺棄公主有個惡魔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