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疊覺著口氣不對,直直地盯著他們,認真地問:“去瞧什麽?”


    另一個仆人歎氣:“大少爺醉得人事不省,這會子老爺正差下人用肩輿將他抬進屋去呢!”


    小疊心頭突的一跳,柏澤向來很有分寸,從不貪杯,更不會喝得爛醉如泥,還要人抬著迴家。


    急得撤腳丫子就往前院跑。慌慌張張跑到花徑頭,就見兩個下人抬著肩輿轉過前院,晃悠悠往上陽院而去。


    後麵跟著容監、風步、非以、阿霜、文良和付多一幹人,個個麵色緊張,神情不霽。


    小疊呆立在暮色中,冷風嘯嘯撲麵,心似乎墜入寒冰窟,凍得發顫。


    “澤哥哥,”小疊痛唿一聲跑過去,要是以往,定會見到那春暖花開的笑臉,聽到如沐春風的聲音,“疊兒。”


    可此時沒有任何應答,柏澤一動不動地躺著。


    眉頭緊擰,雙目緊闔,嘴唇緊閉。


    眾人雖然向她恭恭敬敬行了禮,齊刷刷投來“都怪你的表情。”


    小疊心急火燎地跟進屋子,容監和風步把他搬到太師椅上躺好,以備灌醒酒湯。


    誰知他醉酒軟綿無力,“咕嚕”一聲從椅子滑到地上,掀得椅子凳兒發出驚天價響,慌得一眾大唿小叫。


    除兩個鼻孔出氣,即沒有半點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仿若死人一般。


    跟來的兩個姑娘哪裏見過這等陣勢,被嚇得同聲驚喊。小疊心被揪得緊緊的,伸手將他扶起。


    兩個姑娘搓著手,嘴沒歇停:“醉成這樣怎麽辦啊!這可如何是好。”


    容監看到阿霜比自家親哥哥醉酒還急,頃刻綠了臉。


    “怎麽辦?你們別在這裏大吼大叫,自然會好。”


    說著和風步幫忙將柏澤搬迴到太師椅上。


    被容監無故兇一頓,阿霜氣得不行,恨恨地瞪著他,暗罵。


    “我做什麽關你屁事!”若換作平日,定要叫他好看。


    非以見此處當真沒她們什麽事,低聲說:


    “阿霜,咱們還是迴去吧!別在這裏添亂,小疊又懂醫術,這裏有她在,柏澤不會有事。”


    “可是……可是孟大哥還沒醒。”


    “醒來?估計要明晨吧!”非以輕歎,拉了阿霜往外走,阿霜還不忘對著容監吐舌頭做鬼臉。


    屋子裏衝天的酒氣讓人昏昏欲醉,風步將簾子拉開些許。


    小疊舀了醒酒湯喂到柏澤唇邊,與他輕聲說話。


    “澤哥哥,喝藥啦!張嘴啊!”


    那唇依然緊抿著,似有人要灌他毒藥一般,全都順著唇角流下。


    小婢趕緊拿布帛揩淨,反複試幾次皆是無用功。


    小疊放下碗,輕聲歎氣,看男子眉宇輕愁淡籠。


    像晚秋綿綿的雨,一定在他的世界裏織成了漫天風雪,心中是說不盡的自責。


    情不自禁抓起他的手,將那曲著的手指一根根捋直握在掌心。


    此時見他的喉嚨不斷地滾動,發出咕嚕的聲響,嘴唇動了動,神情看上去很痛苦,似有汙物要嘔出。


    而他本身卻沒有任何反應和動作,身子仍然一動不動。


    小疊從未侍候過醉酒之人,一時慌了手腳,汙物就從嘴裏冒出,眼看就要弄髒衣物。


    小疊趕緊將他頭倒向一旁,正好對上婢女及時遞過來的銀盆,差一點就弄髒衣衫被褥。


    醉得如此深,若不精心侍候,很容易窒息而亡。


    小疊不敢想象,隻痛心地瞧著,拿了婢女手中的熱毛巾為他擦臉。


    擦著擦著隻聽喉中咕嘟兩聲,大家又是一陣忙活,斷斷續續又吐了幾迴,仿若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讓人心驚不已。


    饒是何淑妃那麽溫柔的女人,倘若見了如此場景,定會在心底責罵她,罵她將自家兒子害成這般模樣。


    爺爺之所以沒過來,一定是不想看到她,這會子應該有人向他報告這邊情況,指不定在怎樣的腹誹自己呢!


    柏澤好不容易穩定,小疊強行喂進一粒入口即化的醒酒丸,隻希望他心裏好受一些。


    那擰著的眉頭,似乎連做的夢都是苦的,莫名地覺得心痛又心酸。


    他們本是同病相憐,從小失去父母的關愛,共同遭受來自各方打壓。


    柏澤為她撐起一片小小的藍天,應該相互扶持、相互憐惜才對。


    可是人生路就是那樣,走著走著就會與原來的軌道背道而馳。


    並不會如車輛一樣朝著預定的目標一直前進。


    小疊從來沒想過要去傷害他,讓他痛苦,讓他傷心,讓他難過。


    她甚至希望能有兩個自己,一個留在西穆,一個去到花鏡,這樣就圓滿了。


    不曉得骷髏園藏書閣古籍上說的分身術是否可行,當時被海朱奪去,並未瞧得真切。


    小疊神思百轉,獨自惆悵,又為他把了把脈,見無甚大礙,遂放下緊張的心情。


    帶著幾分傷情、幾分愁苦,喁喁出聲:“吐出來就好了,醒酒湯不喝倒也罷。”


    一番折騰後,柏澤睡得漸漸安穩,唿吸勻稱。


    小疊叫容監和風步將他挪到床上,見那整潔幹淨的被褥,都是上好的錦緞和皮裘鋪就。


    再瞧那酒氣熏天的外衣,強迫症又犯了,三下五除二將他的外衣扒下。


    夜已深,窗外小月彎鉤,冷風颯颯,樹影婆娑,剪落一地細碎花影。


    容監和風步要留下守護,小疊叫他們都去歇息,這裏交給她就好。


    過幾日將辭別而去,能守著為他做些事,少些精神上的虧欠,心頭才不會那麽愧疚。


    柔軟的指腹觸上緊鎖著的眉心,似凝結了解不開的萬古愁。


    小疊輕輕地碾平,想著這樣他或許就會做一個好夢。


    柔指緩緩下滑,撫上那俊逸的臉龐,一寸一寸地移動著似要將他的樣子鐫刻在心底。


    斂去白日裏的滿臉憤怒與苦痛,就那麽平平靜靜地躺著。


    無悲無喜,好似從來沒有過爭吵,沒有她的退婚,沒有紛紛擾擾的前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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